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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车走西部——我的半自传公路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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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6 18:41 11 显示全部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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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帮主
发表于 2011-2-27 00:09 12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二天78430 于 2011-2-27 00:10 编辑

       星子终于离开北京。

  我们在常去的那家酒馆为他饯行。怕星子喝多,我们没要酒。星子也理解,他举起茶杯连连喊干杯,说劝君更尽一杯茶,西出阳关没咱哥仨了。大雨举杯,说风萧萧兮亮马河水暖,瘦子一去兮领着媳妇还。

  但事实是,这孩子娶了媳妇就再也没回过北京。在后来给我的短信中他说北京是他事业夭折的地方,青春梦断的地方,结了婚的人就当心如止水,家庭也需要用心经营。

  MD我不得不说婚姻能让人心智成熟。也许他会偶尔回首向西,脑中闪过片段过往的京城岁月,而更多时候他将啃着酸中带甜的烟台苹果,面朝东方大海,静静冥想,苦苦思索,为一段程序代码伫立良久。

  这段时间我也常常在我的小屋久久地伫立,对着我那辆捷安特。晚上改稿子的间隙,一看见它我就开?神游内蒙原野,那匹草原狼也会适时信步走上高岗,对月长啸。如今那场面已不再令我恐惧,反倒让我心驰神往。前生来世,我想自己一定会是一匹狼,独步荒原,将满腹心事化作一声声嗥叫。

  但我所能感知的只能是今生,今生我属于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中的人种。我只能固守烦嚣尘世,朝九晚五,镶嵌在属于我的位置上或闪闪发亮或暗淡无光。我无法成为一匹荒原狼,不能离开既定轨道,不能。

  然而,我不能么?

  为什么不能?

  你能放下你的奋斗目标,忽略别人对你的目光,放弃父母殷切的期望?

  我的奋斗目标是什??成为洪主任?社长?

  别人对我的目光?对你投以异样目光的人真正快乐的有多少,谁能作为你的榜样?

  父母前辈的期望?无非是期望自己过得好呀。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诸多问题弄得有点发懵,然而这些问题竟被自己轻易地一一化解。我把它们重新梳理一遍,答案依旧。世界如此之大,为何我却始终固守一处,眼前的这些本就是可以放弃的呀。

  哈哈哈,我开始笑了,我扶着车把,笑得止不住,笑得浑身发抖。

  我扑倒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半晌,又坐起身,对着墙上镜子中的自己。问题还是那些问题,答案仍是那些答案。我对自己点了点头,咧开嘴巴笑着点了点头。电脑桌面的月牙泉图片也成了一张咧开的嘴巴,对我送出温和的笑意。

  坐在电脑前,我开始敲打我的第三份辞职报告。
发表于 2011-2-27 09:05 13 显示全部帖子
       我的一年合同期刚满不久,而人事主管总在换人,续签的事也就一直拖着。因而辞职手续办起来并不复杂。

  看到辞职报告,洪主任一脸惊讶,问我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我说我想出去走走,骑车出去看看。

  “走多久?到哪去?”

  “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或者更久。准备去敦煌,我想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

  洪主任轻轻叹气,“看得出来,你是个不安分的年轻人,但人总要安家立业啊。”

  “为什么非要安家立业?”

  “自古以来人类就是这样生活啊。”

  “为什么都是这样,我们就都要遵守它呢?”

  洪主任扶了扶眼镜,“啊,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我学他把问题重新抛了回去,他旋即醒悟,笑了。

  “我也曾有过?样的想法,但年轻只有一次。”他望着窗外轻轻叹了一声,“如果你在外面找到了答案,别忘了告诉我。”

  “好的。”我向他深鞠一躬。

  洪主任是个公认的好人,难得的好人。几乎编辑部每个人都受到过他的提携,为新人尽快适应工作,编辑、校对、设计各个环节,他甚至会亲自指导,示范。编辑部人员流动频繁,旧貌新颜,来来去去,走的他也从不强留。
发表于 2011-2-27 09:13 14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二天78430 于 2011-2-27 09:28 编辑

       临走前一天,我打电话告诉大雨我已经辞职要离开北京一段时间。电话里听得见近边上有人讲着硬邦邦的普通话,大雨正在遥远的厦门出差。

  他问走多久去哪里怎么说走就走啊。胖大雨他和洪主任像商量好了的,连说话的调调都像极了。他说你可得回来呀不然就剩我老哥一个啦。我说我会的。

  没有告诉大雨我的目的地,有怕被他笑自己太单纯的原因,更多的其实连自己也解释不清。也许,只有到过敦煌之后,才能够把这种想法说清楚吧。

  我怀着一点点伤感跟北京的每一个好友电话告别。然而偌大的城市里让我此刻可以联络的不到10位,掰掰指头就算得清。于是收起我那份矫情的伤感,脑袋伸出我15楼的宿舍窗外大笑三声!

  我始终瞒着远在哈尔滨的家人。虽说自小家教不严,家庭氛围民主,然而撇下了工作,不追求情感,24岁的荷尔蒙动力用来骑着自行车到处流窜,无异于给社会添乱给家人添堵。不想让年过半百的爸妈跟着担惊受怕,所以我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直到隐瞒不住。

  一个多星期的长途骑车经验,几近荒废的一点散打功底,大致齐全的野营器具,还有一颗胆小怕事又喜欢没事找事的心灵,这是我的全部装备,我将带着它们上路。我拒绝了好友为我壮行的建议,单车上路,终有一别,而离别时的从热闹到寂寞的瞬间落差,我怕自己难以消受——我到底还是个喜欢群居的动物。

  出行的日子选在8月26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早上7点整,很多人还做着最踏实的梦的时刻,我的西游之路开始了。
发表于 2011-2-27 22:16 15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二天78430 于 2011-2-27 22:18 编辑

回复 不到长城非好汉 的帖子

以前在路上骑车就特喜欢吼这首

谢谢朋友们
这就继续
发表于 2011-2-27 22:20 16 显示全部帖子
       上路啦,看着身处其中许久的城市风景,今天却觉得格外不同。我的那些美好的期许会在到达敦煌之后实现么?

  我向每一处熟悉的景致挥手作别,望京公园、北辰桥,尚在建设中的鸟巢水立方,都留下过我,这个躁动不安的青年人或奔波忙碌或迷惘徘徊的身影。如今,拜拜啦,哥们儿我上路了。

  经过百葛桥,东边过来一列自行车队,艳丽的骑行衣裤十分拉风。为首的一位老远就向我挥手。

  “兄弟去哪儿呀?”

  “呃,去敦煌。”

  像野兽遇到了同类,骑行长途的人们之间有一种本能的亲近。这一队有十几号人,他们骑行速度很快,经过我身旁时放慢了车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打招呼的是队长,典型的人来疯,聊起天来像在说单口段子。他的车子上插着只小旗,上印有“十九公里车队”。他说这是车队名字,也是他们骑车的最低速度要求,不论平地坡地,每一程平均时速至少19公里。

  “你们去哪儿?”我问。

  他向前一指,“先到十三陵水库,然后怀柔水库、顺义,再回来。”

  忽然他放低声音,“等你回来后入伙吧,瞧你也是孤家寡人,跟你说,我们队里已成了好几对啦。喏,前边那两位就是上礼拜成的。”

  队伍最前面的两人,一个马尾辫,一个平头,看不清相貌,但两个人窃窃私语已显示了关系的亲密。

  我拍拍队长的肩膀,“行,回来找你。”

  在昌平的一个岔路口,他们要转向东面,我则继续北上。一只只晒得黝黑的手臂摇起来,他们说保重,兄弟,一路顺风。各自上路后,身后远远飘来参差不齐的《大刀进行曲》和肆无忌惮的笑声。于是感叹有伴同行真好,接下来半天时间里那首激越雄壮的歌曲不时萦绕在我的头脑中。

  已是下午1点,我在街上找了家餐馆大吃一顿。

  昌平到八达岭一段爬坡爬得辛苦,但风景极好。车移景换,长城在黛青的山岭中时隐时现,从未登上过长城,然而今日的远眺,竟有一种成了英雄好汉的感觉。这种自豪感到八达岭时更加强烈:周围的汽车七扭八歪地堵了足有200米,有的司机伏在方向盘上,面带倦容望穿秋水,也只能默默无语。我像个魂斗罗战士般自由穿行,这些车子如同被我打败的老妖怪瘫倒在地。

  然而这一关走得委实不易。

  这是在内蒙骑车从未有过的爬陡坡的经历。上坡累腿,下坡累手,是我总结的一个规律。到了这段路的最高点,我双腿发酸,隐隐地在打颤。过了八达岭,一路下坡,我不得不随时刹车,到平地时,手臂发麻,指头蜷着无法伸直。

  不到5点钟,进入延庆县城。

  通衢大道,一马平川,有了爬坡的经历,平地骑车真让人快乐极了。我想高歌一曲《今夜无人入睡》表达心情,奈何不会词儿,只好乱吼了一阵《大刀进行曲》,却也只记得头两句。人在高兴的时候会变成个傻蛋,忘了歌词儿,找不着调儿,只会哼哼呀呀漫无目的地傻唱。唱够了,该上道了,我开始留心国道标志。
发表于 2011-2-27 22:23 17 显示全部帖子
      认清了方向之后,我在街边餐馆吃了晚饭。天色尚早,吃完继续上路。

  晚上8点多穿过一个小镇子,天色暗下来。距离公路不远有一所小学,我进入校园寻找落脚处。校园阒寂无人,我巡视了一圈,最后选定在靠近校门的一处房檐下搭起帐篷。

  写完日记,熄了野营灯,到漆黑的校园里闲走。小时候是怕黑的,总担心黑暗中的某处潜着鬼魂,然而此刻,我不就像个无所事事的野鬼?无牵无挂,无忧无惧,漂浮在无边的黑色寂静之中。做一个鬼魂也是幸福的,如《卧虎藏龙》里的发哥,用尽最后气息向最爱的人表白:我宁愿游荡在你身边做7天野鬼——跟随你!——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远的孤魂。

  多感人!我的爱,你在哪里,是否也要在我行将就木之时你才会来我身边?一想到极度失败的感情经历,我悲愤悲伤而又悲壮的情怀难以言表,我寻思着合适的词儿想把它表达出来,忽然一团白光迎面晃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

  “在做啥?”光亮处的一声断喝吓了我一大跳。唐山口音。

  “没做啥。”我有点心虚。

  “没做啥做啥哪?”

  “没做啥就是啥也没做。”慌乱之中,我的回答依然完美极了。听出来了,拿手电这位是个老头。

  老头没对我采取什么严厉措施,他把手电移开了。我的眼前仍是白花花一片,气得我想骂人。手电光亮正对着我的帐篷和自行车,我渐渐看清了。

  老头开腔了,“又是骑车去甘肃的!”

  我的神仙!你说啥!

  “您怎么知道我是骑车去甘肃的?”老头走上前来,举着个手指头比划了半天,一开口先打了个响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前天……呃……晚上,也***没电,这学校,晚上老停电,电业局也是……呃,没该他钱,老停电做啥……呃……”

  看来神仙喝高了也爱跑题,但我知道跟一个醉酒的神仙大爷对话要有耐心。“大爷,您咋知道我骑车去甘肃的?”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对,前天晚上,有个小伙子,骑车从天津过来……呃……睡在帐篷里。后来跟我在值班室喝了一宿,他说他去甘肃……兰州。小伙子酒量好,那天一人一瓶衡水老白干,52度的,没事儿,嘿——你俩还挺像,都骑着这样的车子,都是满车大包小包的,我一推理,你也是去甘肃……”

  这番推理真让我百感交集,不知所言。老头越说越来劲,一把拉住我。

  “走,跟我再喝点……呃……”

  “大爷您自个喝吧,我不会喝酒。”

  “老爷们儿不会喝酒?呃,是爷们儿不?”

  老头手硬拉着我。我往值班室方向看了一眼,“有小偷!”我喊道。

  老头撒开手,回身就跑,拖鞋趿拉着地面的节奏越来越快。

  我赶紧收拾全部家当,迅速转移到教学楼后面。老头没再来骚扰。

  困意来了,我伸伸懒腰,感觉到周身上下酸痛难当。我对自己说,今夜好梦,明天顺风。
发表于 2011-2-28 12:01 18 显示全部帖子
       不知睡了多久,头上“嘭嘭”几声响,我以为自己梦见打雷,而从没有人会给自己的梦吵醒,所以我跟自己说不用醒。但这种噪音频率越来越快,在头顶乱作一团,我的耳膜隆隆作响,就要受不了了。我猛地坐起,睁眼。天光已亮,看手机,还不到6点。我钻出睡袋,小心地拉开帐篷门。

  一张红萝卜似的小脸出现在我面前不过咫尺,见到我,那孩子嘎嘎笑着扭身跑开。我把脑袋探出帐篷,发现10来个小屁孩正哄在帐篷周围,其中几个在七手八脚地摆弄我车身上的零件。

  “哎,哎,干嘛呢!”我冲他们大吼,一边赶紧爬出去制止。

  这几个破坏分子一哄而散。车子摇摇欲倒,我慌忙上前扶住。

  身后又有两孩子试图钻进帐篷,我又急吼吼地撒开自行车回来驱赶入侵者。这群孩子跑开后远远站着嘻嘻哈哈像在观看马戏。

  我连忙收拾好装备,骑上车子落荒而逃。我听见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叔叔你好黑哦。

  我大笑,真想停下来,抱抱那孩子,亲亲他的小脸蛋,或者载他一程,带他去草原上打个滚,去捕捉青色的蚱蜢和斑斓的蝴蝶。

  然而此刻,铃声划过早晨安宁的天空,围着我的几个小小观众汇入上课的人潮之中,他们前弓着身子争相奔向教室,半身高的书包在背上一起一落。

  天空一丝云也没有,手机收到天气短信,最高36度,看到这个消息我不知该冒冷汗还是热汗。涂防晒霜时,左腿皮肤杀得生疼。

  早餐摊上碰到了有生以来最难吃的油条。炸油条的老头对我骑车出行挺感兴趣,临别时硬要送我一捆油条让我路上慢慢吃。他往不远处的省界界标指了指说,孩子,到了河北你就吃不到咱正宗的北京油条了。他还说什么穷家富路,吃不了就当作纪念云云。我在想我怎么总是遇见如此热心又如此语无伦次的老头。我收下结结实实的一捆油条,再次百感交集,默默无语。
发表于 2011-2-28 14:24 19 显示全部帖子
回复 骑白马的光头 的帖子

照片很少,而且还没弄清楚怎么传
发表于 2011-2-28 14:26 20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二天78430 于 2011-2-28 14:27 编辑

       山路起伏不算大,我想我可以一口气跑到张家口。然而上路之后发现情况不太美妙。很快烈日移到头顶,阳光晒得我头昏眼花。实在无法忍受,看左右无人时我就跳进附近的溪流将全身浸在水中。

    我再次欢快地进入水里是在一处庄稼边上。那片洼地中的积水出奇地清透,我甚至看得见脚趾间挤出的淤泥,它像极了天上的云朵。天上积起了云朵,地上庄稼齐整,脚上清凉宜人,我想对不远处在田间劳作的人们说,生命在于劳动之后的享受。我看见他们在向我走来,跑来,我听见他们响彻田亩间的喊声:来人——救人——

  瞬间我周围的岸上出现了很多黑壮的汉子,有人说人生总有不如意凡事要想开,有人将锄头把伸到我面前让我抓住,有个赤膊的兄弟拉开架势死死盯住我,那蓄势待发的眼神告诉我他随时可能扑进水中将我拖走。

  我已不止一次被人围观,所以情绪极其稳定,我甚至在开口说话前先清了清嗓子。

  我说各位老少爷们儿,我是骑车出来旅行的,我要去敦煌,你们看我的自行车还在那边。

      我的自行车静静立在阳光下,车后透明口袋中那些油条似乎蒸发尽了最后一点油水,已干如一捆劈柴。

  有人说他三叔你咋没看清就喊人呢,有人说他三叔你看那水坑那么浅谁想不开能往这里跳,有人说他三叔昨晚打麻将的钱你还没给我呢。

  他们渐渐走散。我爬出水坑,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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