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聚花果与胡桃梦 （27）八一 2007年8月10日 晴 到拉萨之前，估计我不能再骑车了。找遍了八一，也没有一个适合捷安特670的后变，真是应了臭屁王的话：“别骑了，变速都能坏成这样，还骑个啥劲儿。”昨天晚上他和老谢请喝酒，又聊到凌晨两点多，这两个家伙的假期不够了，在波密直接乘车到的八一，估计这时候该到拉萨了。我缺觉，迷糊糊的看着田野修了一下午车，他自己说是学机械出身的，这点东西难不倒他，我可没抱什么希望，在尼阳河逛了一圈，他已经把车弄好了，试了下，只是变速时有些怪，想来他也算是一巧匠了，哈。 整天在外面吃饭，是不太舒服的，饭店里的食物怎么也比不上一顿热呼呼的家常饭，田野知道我明天要走，又素知此人固执成性，只是小声责怪着每次都来去匆匆，之后跑进厨房做饭去了。 谁也不想每天像游击队是的到处跑，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几天…… |
| （28）派镇 2007年8月11日 多云转晴 同样的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 同样的路，同样的人，还是，不同的心情。 在一切都强调与时俱进的年代里，去派镇的车子也时髦了一把，早就不再是灰头巴脑的小面包，挤在车厢的某个角落里，眼睛瞧着一群湖北的大学生，T恤衫上写着有关墨脱行的字样，男孩青春活力，女孩漂亮可爱……心里却总想着小乖，他第一次上车顶，会不会很紧张？司机有没有绑牢靠？不能掉下来吧？  车照旧停在兄弟饭店门口，老板娘也还是那副利落样子，笑脸相迎所有的过客，她上车帮忙提行李，我问：“姐姐，记得我吗？” 她抬头，只看了两眼，拿起包就往店里走，落下我在后面：“记得哦~你不是在直白惹了跳蚤的那个，我还给你烧水洗澡……”偷偷的伸了舌头，总有记性好的人。大厅还是那个格局，房子却看起来比以前的结实，问老板娘，她说这是新房子，以前的老房子别人用了，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之前的那栋，只是司机习惯停在她家门口，所以都没留意。 “怎么又回来了？还要去墨脱哦？” “不去了，就是来玩，还想看看南迦巴瓦。” “哎呀，一号的时候出来过一次，你不早些来。”老板娘脸上一副可惜的样子：“你先吃吧，包帮你拿上去了。” 木头楼梯发出空空的声音，阳光在云层里显的很斯文，二楼过道旁有根长长的铁丝，白色的床单被风拽的东一下，西一下，有干净的味道。 我住在走廊尽头的小单间，老板娘说：“这间最好了，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南迦巴瓦有没有出来……” 坐在江边发呆，石头散落在江畔，偶尔从缝隙间冒出三两根小草，用力吸就能闻到潮湿，虽然有小船的马达声，却还是感觉一片宁静。瞧着山的方向，乌云连天，无所谓，这次，我有时间。 咕咚来了，一颗石子打破宁静，涟漪一圈圈荡开，渐渐的被小波浪们吞没，不见了。 回头，笑颜逐开……身后的人不说话，小石子丢到空中又落回手里，来回摆弄着，也只笑，他笑起来很好看，黝黑的皮肤让牙齿看起来很白。眼神中的淘气依旧，脸上却多了成熟和沧桑，他走过来和我并肩坐，互相看着，长长的胳膊揽我入怀，好久了，我快记不起亲吻的味道…… “你好么？” “我很好” 我想我是很好的，我身体健康，看的见，听的着，说的出…… “你好么？” “我不好” 我也知道他的不好，一年，只一年，几乎看不到他的神采飞扬，他眨眨眼睛，硬是挤出条鱼尾纹：“你看，我都老了……你却没变。”父亲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整个家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没想到你真能回来，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 “我说回来，就回来。” “为什么？” “一座山，一个人。” 他又笑了，指了指南迦巴瓦和自己，我点头。 我坐在船的栏杆上，他害怕，要我下来，我偏偏要晃两下，原来他不会游泳，两个人只会傻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有很多话，这会儿就突然丧失了表达能力。他也感到这样笑下去脸会僵，于是拉着我走向一片树林。 “干什么去？”我好奇 “到了。”他停在一小座矮墙外，实际上根本不是什么墙，只是一堆堆罗在一起的草而已，上面还长满了小刺，会扎人。里面是人家的田地，我正疑惑到底要去哪里呢，他已经跳了上去，伸出手来拉我：“快，上来吧。” 站在草墙上看着田地，青稞早都收了，留下一片片整齐的黄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正发愣，根弟指了草墙边上的一颗老树，有点婆娑，不成材的扭曲着枝干，墨绿色的叶子到是丰满，目光再向上，看到了一只只藏在枝叶旁的黑色肉虫……那种黑色的肉虫，树阴下也有好多。直到我们从草墙跳到树杈上，我那超级没用的眼睛才看清楚，原来黑黑的肉虫竟是一粒粒桑葚。 对于老桑树来说，我们不是唯一的访客，一群小孩子早已赖在树上吃起没完，他们人小身子轻，可以上到高些的枝桠上，不只吃，还打包，早已变成紫色的小手还贪婪的往塑料瓶里塞着果实，见到我这个生人，下意识的又向上爬了点。我乖乖的坐在一根大枝桠上，晃荡着两条腿等着吃，根弟早就爬上一枝果实茂密的，摘满一把就俯身递到我手里，大大的桑葚，紫黑色，上面仿佛还有绒毛一样，熟透了的原因，轻轻一碰就流汁水出来，入口香甜，没有酸头。后上来的小孩子坐在我身旁，他比较小，不敢上去，他姐姐给他摘了一小瓶，边吃边看我手里的，我也看他的，比着谁的大……就这样，一群人在上面摘，两个只会吃的在下面比，根弟站在旁边把小的都挑了出去，只留些饱满的给我。 看他摘桑葚的样子，就像去年一样，核桃林里，一边打核桃一边摘出核桃仁递给我……怪不得妈妈说女孩嘴馋不好…… 现在我的指头也如同小孩子们一样，紫黑色。拉着手在江边走了一会儿，迎面过来一群游客，大概是要乘船吧，瞧我们两个的眼神直盯盯的，又不是动物园，真讨厌。 根弟要把牛赶回家，我转身要走，他叫我：“小树……”我看着他的大眼睛，有点着迷，真好看的男人。 “恩？” 他笑着在嘴角比划了一下，我尴尬的红了脸，边走边胡乱的擦着嘴，不知道还有没有果汁的痕迹。 当街洗衣服，我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幸亏老板娘和她儿子陪着我。在街上有条水管，是从老兄弟饭店里引出来的，很多人在这接水，老板娘还帮我洗了裤子和衣服，只把袜子留给我自己洗，像个姐姐是的。 “姐姐，更帝真的不喝酒了么？” “他阿，小时候喝酒就爱打架闹事的，后来有家了就懂事了，再不喝酒了。” 他刚刚告诉我现在是滴酒不占的，还说不相信可以问问老板娘。兄弟饭店在这个小小的派镇好多年了，村子里的人都熟悉的像自己家人，呵呵，还有，这个男人的名字是更帝，而“根弟”只有我才这样叫，源于我听错了他的发音，之后叫顺口了，竟也改不过来，他不介意，我一直叫下去。最后要说的是，这个男人，早已为他人夫他人父…… |
| （29）多雄拉 2007年8月12 小雨转晴 东风货车的声音，我能听的出，是他来了，小鸟样飞下楼，正好撞在刚要上楼的他身上。 “早！”笑嘻嘻的看着他，我可没赖床哦今天！昨天晚饭时遇到曹哥他们一队人，根弟帮他们找了背夫，还嘱咐他们早些起来准备，我奚落他喜欢不准时，曹哥就和他打上了赌，谁起的晚就给谁被子上泼水，结果是大家都早早的起来了，在楼下整装待发。 今天上山的人有点意思，路颠成这样，后面扛大箱的两个女孩一点叫声都没有，除了曹哥一队四人，还有就是湖北那队学生，他们没有请背夫，决定自己背包，其中一个女孩有些不自信，快出发的时候问我：“姐姐，你看我自己背包应该没问题吧？” 我伸手提了提她放在地上的背包，心里盘算着最多就三只中中的重量：“没事，肯定没问题，加油。”女孩得到安慰，高兴的上了包走人。曹哥他们的背夫是个小酒鬼，昨晚一起吃饭的时候一直喊着喝酒，孩子到是不错，就是太爱喝酒。 看着陆续出发的人，曹哥他们还在山上挥手告别，去年我也是这样上去的吧，根弟在下面挥手，一直到看不见人……松林口，顾名思义，耸立着好多入云的松树，雾气环绕在左右，氤氲的样子，如同仙境，一块小小的平台，只要是从派镇出发的人，无论是游客、背夫、门巴百姓、军人，都要经过这里，我想永远都不会变，就算愚公在世，也要百年之后才搬的走多雄拉…… 骡子跳来跳去不肯就范，主人们围着它打转，根弟跳到架子上用力拽嚼子，它又怎知道不打马掌的蹄子禁不起一路走到墨脱，反抗无用，最后还是被拎起了后腿。每钉一下它都浑身一抖，想必不单是打进角质层，那是触到肉的反应，我看不了，心跟着揪在一起，转过身不去看，直到根弟走到近前，问着要不要再上山看看。高兴的答应了，和背夫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小酒鬼就在前面，不停的休息，根弟说他晚饭后又跑去喝酒，心想他是不是走不动了啊，后来他和根弟用藏语说了什么，又和我再见，就两步并一步的蹿上了山，只剩根弟和我在后面慢慢走。 我边走边喘，还是挺累啊，根弟笑话我：“去年那个背着大包上去的人是你吗？” 我无奈，回答道：“老了哦~不中用了！” “哈哈，行了，你还打算再上啊？” “那去哪？” “走，咱们到那个平台上去，有吃的。”说完拉着我偏离了山路，朝着反方向走去，那边大片的草坪，原以为贴着地皮长的草没过了脚踝快到小腿，竟是层层叠叠的长了几种不同的植被，幽幽的绿中透了些许红色，因为迟到的原因，我早错过了多雄拉的花期，只看到些零星的小花，到是一株株不知名的黄色植物鹤立鸡群着很是明显，根弟折一株剥了外皮然后丢进嘴里嚼起来，里面的茎类似甘蔗，只是细小很多，我也跟着吃了一块，酸涩的口感并不好吃，呸呸的吐个干净，他看着我哈哈大笑。 双手背到脑后仰躺在草海中，多层的植被像棉花糖，躺下去就陷进去，早晨的雾气化成露珠，渐渐的洇湿了牛仔裤，凉凉的感觉。阳光温驯烂漫，暖暖的洒了满身，闭上眼睛，又见到眼睑上红色的毛细血管，好像还有流动的血液，懒洋洋的聊天，不用动脑的说话，晒太阳，这样的我，终于够被人妒嫉了。 “小树，这个给你。”根弟拿了一个彩色棉线缠绕的四方型挂件，“这是什么？”我转过身挽起长发，他笨手笨脚的帮我戴好：“这个是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在大昭寺求的，你戴着不要摘下来，会保佑你平安。” “恩，我不摘下来，总戴着就是了。”然后褪下黑曜石手链套在他的右手，今年是我本命年，二姨说这个能驱邪避煞，于是买来送我。“我什么都没有，就用这个和你换吧！黑色水晶象征月亮，会赶走晦气。”显然，这个手链对他来说小了些…… 远处山上下来一个背大包的人，好像是游客，我红色的冲锋衣在一大片草坪上格外乍眼，于是我们同时看到了对方。 “嘿………”我边喊边挥动双手，看起来他该是反穿过来的。 “哎………”这样的打招呼绝对仅仅是招呼，互相喊了什么根本听不清楚，太远了，他指了指下面，然后又朝山口方向喊了几声，就下山去了。我和根弟继续晒太阳，直到肚子开始闹革命，他牵我的手下山，看着彼此就很开心，现在的我不愿想太多，那些烦恼和闲愁，统统丢到一边去，只是知道有个可以靠的肩膀，是那么的舒服。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感觉我们的晒太阳行为是美好的，比如，现在坐在松林口小木棚旁的两只驴子~~ 我认出高个男人就是刚刚从山上下来的，估计是后来我又躺下了，没留意长头发的那个。大家都知道，根弟的车是九点左右到松林口，送走上山的人会等一会儿，等反穿的人过来，多半十一点就会下山去了。他们两个一下来就看到了车，还庆幸赶上了，如果没车的话，还要再腿儿到派镇去，哈。但没找到司机，问了小棚子里的人司机哪里去了？ 回答：“你们看到山上晒太阳的人了吗？” “看到了啊。” “他就是司机……” 当时他们一定很郁闷，后来长头发的男孩告诉我：“记得在山上我同伴遇到你们吧，后来他朝我喊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摇了摇头。 “快点，快点，一会儿赶不上下山的车了……”他还小声模仿同伴喊他时的样子。 当时笑的肚子都疼了，我说的么，那个人下的急匆匆的。 盛夏的午后，骄阳似火，幸好出来时带了宽边的帽子，小山脚下，没有见到根弟，乖乖的坐着等。一个粒石子滚下来，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四处看，没有他，阳光晃的我睁不开眼睛，又开始食困，想睡觉。又一粒石子滚到脚边，恩？我站起来四处看，却没见到人，想发信息给他，却听到头上传来口哨声，跑上去一看，他笑咪咪的蹲在那。 “讨厌，怎么不叫我？” “我叫了啊，你那么迟钝，扔了两块石头你都没上来看看。”说完还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脑袋是越敲越笨的，哼~ 今天是他父亲去世二十一天，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晚上是需要有僧人为父亲念经的，这个山上住的都是隐居修行的僧人，这会儿我们就是要去请他们为他父亲念经。他背了个大大的包，里面装满了酥油、挂面和哈达，我都提不动，他背在身上飞快的向山上走着，我跟不上，他两只手背过来牵着我，喘息声浓重，嘿呼嘿呼的，我听着好玩，故意重着身子坠他，他和我玩起来，反到走的更快，我快被拖着跑了…… 他告诉我，山上住了个活佛，怎么形容呢？就是很神仙很神仙的那种，要先去拜访他，到了活佛的院前，根弟对我嘱咐了很多见活佛的礼节，顺便还把我的领扣系了个严实。我们被一个僧人带进了活佛的居所，并不是每个活佛都生活条件优越，至少眼前的活佛爷爷家就很简朴，也可以用破旧来形容，泥做的房子，那个大概被称为客厅的房间里顶是塑料布做的，起到了日光客厅的作用，他身后是历代活佛的照片，房间里挂着几条雪白的哈达，自己则坐在毡毯上，身着红黄的僧袍。他很清瘦，老态龙钟的面孔却是慈祥温和的，听说他有颗钻石般的心，也能发出如同钻石般耀眼的光芒。我半跪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虽然我什么都听不懂。最后看到根弟恭敬的送上酥油和哈达，之后那个带我们进来的僧人示意我们跟他走，就出了活佛爷爷的小院。 那个僧人步履飞快，根弟是没问题的，我却要小跑才能跟上。山上到处是带刺的灌木，先前他怕热，卷起了裤腿，露出的脚踝被刮了几次，竟似都没有感觉，我却看不了，俯身帮他放下。我们首先来到一个小……屋子前，如果那也能被称做屋子的话。后面是一大块岩石，旁边几块大石头堆在一起，正面加了个木门，这就是个容身之所。带我们来的僧人用小石头在他家的围墙上轻叩了几下，好像敲门，我们在旁边静静的等待，过了一会儿墙上伸出一只雪白的手，干净修长，僧人对他说了几句话，他用手势回答，我就和根弟在旁边用袋子准备好酥油、挂面和哈达，之后由僧人递进去。 就这样，我们跟着僧人走遍了整个小山的修行僧人家，任何一个僧人最多就只让我们见到了雪白的手，还有个僧人给了我根小绳，带我们来的僧人要我绑在身上，说对我有好处。一圈下来，根弟的包空了，我们很累，告别了僧人，两人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说这些修行的人从不在白天出来，也不见人，只有到了夜里才出来打水而已，过着与世隔绝的修行生活，我哦了一声，难怪他们的手都那么白，原来是长年不见天日。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这样的认真，这样的虔诚，这些都让我对他又有了另一种奇特的感觉。记得在理塘的深夜里，他突然发信息给我，说很难受，刚看到的时候感觉很不好，因为之前在康定的时候他就说过父亲病了，我当时还问他用不用邮些药，他只说不用。再问之下，果然是他父亲走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那几天。那样的情况下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也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心里心疼他，要知道，他今年也只是二十四岁，却面对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想飞奔到他身边陪伴他，然而又笑自己的荒唐，他的身边，哪有我的位置？ 他说去山顶坐坐，那个插满经幡的地方，路过一大块石头，长的怪模怪样。他几乎是按倒了我，要我好好躺在上面，还帮我摆出了头、躯干、四肢固定的位置，石头被太阳晒的很热，后背贴上去像躺在农村的火炕上，好舒服，我都不想起来了。结果很快又被他拽了起来：“好了，下辈子你投胎也能做个好人。” 我云里雾里的：“啊？” “这块石头是当年格萨尔王躺过的，上面的痕迹就是他的躯体留下来的。谁在这上面躺一下，下辈子就肯定能做个好人。”他滔滔不绝的讲了好多关于格萨尔王的事情，我听的出了神，最后还严肃表示，他说的都是真的，而那些导游讲的东西，根本是乱编来骗游客的，例如我们通常听到的南峰和他弟弟加拉白垒的传说……其实他不知道，我下辈子才不要做人，更不在乎能不能做好人，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做只鹰。 可有没有轮回？谁又知道呢？看着他在经幡中的背影，心中有暖暖的感觉。如果你下辈子答应娶我，我就还做女人，等你。 这里视野很好，左边可以看到派镇，中间是派镇转运站，兄弟饭店也清清楚楚；再向右看，如果没有云，小南应该看的完整；雅鲁藏布江贯穿峡谷，把我们和对面的山远远隔开，山顶微风阵阵，心旷神怡。回头看他，正被袅袅的烟雾包围，眼神中充满情欲，躺在草地上，阳光刺穿了眼，空气中却好似漂浮着旖旎的香……. 兄弟饭店里热火朝天，现在每天都有进墨脱的人，多则十人二十人，少则四五个，从来没有间断的时候，根弟忙着帮他们找背夫的事情，我感觉他白操心，好心为他们找背夫，到头来让人误会从中抽了多少好处，无非是想帮穷兄弟们多赚点钱而已，他自己赚的，真真的也只有车费罢了。 昨天一起来的大哥今天去洗了温泉，就在快到直白的一个峡谷里，此时正在描述温泉有多么舒服，向来喜欢温泉，两眼放光，根弟在旁边听见了说：“明天咱们也去。”我大呼太好了，他只看着我笑。 根弟很奇怪，刚刚说回家，这会儿又回来了，还笑的莫名其妙：“小树，你猜我把谁带来了？” “谁呢？”我正想在派镇还有什么熟人，那个弯弯笑眼，黝黑脸庞的男孩就出现在我眼前，我惊喜的拉住他的手：“罗布？？？真的是你？” “大姐。”罗布也很高兴，但兴奋了半天只叫出大姐，就再没话了。傻孩子，长高了呢。 “好了啊，人给你带到了，我走了。”根弟转身叼着小烟回家了，呵呵，真谢谢他，我只是很久前和他嘟囔过一次想罗布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罗布坐在我对面，拿着筷子却不夹菜，乖乖的听我问东问西，也是问一句说一句，挤牙膏样。只是会突然的说：“大姐，你过的好吗？”或者“大姐，我想你了。”这样重复了几次，我笑着说：“大姐知道了，大姐也想你。” 这个孩子，今年该是十七岁了，模样一点都没变，只是比先前高了些，去年我在老虎嘴摔倒后，浑身疼的厉害，一个人走在去背崩的路上，筋疲力尽。当时的他是别人的背夫，同样背着沉重的包，看到我后马上跑走了很远，把自己的包放下，再跑回来帮我背包。为的，只是让他这个陌生的大姐歇歇肩膀，之后一直陪我走到背崩，无论是上山、下坡还是过塌方区，他都像个天使跟随左右，从未离去。 他带给我的不是单单是感动能够形容的，怎么说呢？轻微的，小小的，可就碰对了心上的柔软，永远不会忘，该是触动吧。我没什能够给他，只答应大姐会给你邮书……那天，我们聊到了很晚，最后他又问我：“大姐，你什么时候再去墨脱？” 我答：“等大姐当了西藏的党委书记，在多雄拉中间开条隧道。” 罗布：“好，到时候我帮大姐背包，不让你再那么累。” 傻孩子…… |
| （30）第十二只羊 2007年8月13日 多云 听到三声拖长的鸣笛。开心，就是这么简单，一睁眼就能见到心上人的另一种方，他不一定是在你的床上。 约定，分明的三声鸣笛，就是在说：我、爱、你。 第一次扛大箱上松林口，想当年一下，第一次上松林口的时候也是驾驶室啊，哈哈。刚刚爬上后箱的时候他瞪我：“你不听话，一会儿颠了别叫。” “我肯定不叫。”因为罗布在后面，今天他回背崩，我上山送他。由于货物太多，不变姿势一直到停车，中途几次被坐在高处的胖男人砸到，差点压死。今天根弟很忙，下面部队里给背崩那边送羊，刚刚赶上来，羊惊慌的缩在一起，不肯乖乖列队。 我四下乱逛，看那个没有手的门巴背夫准备行李；看要去墨脱的那群驴子出发；看弟弟罗布用塑料布做防雨罩；看根弟和他的哥哥把羊提来提去；看那群羊惊恐的在躲避；看木棚子里养的小狗狗从远处叼回一只胶鞋；看骡子们被套上嚼子；看那辆载重4.5吨的卡车……看松林口永远不变的景色，我希望真的永远不变…… 人走的差不多了，包括那群羊，根弟刚有时间和我说话：“累死了，那些羊不知道怎么才能到背崩，太难牵了。” “以前没牵羊过去过吗？” “山羊和绵羊不同…”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牵羊的人匆匆跑了下来，慌张的和他说着什么。 “你到棚子里等，羊都跑了，我要去抓羊，这下坏了。”根弟嘱咐完，就急匆匆的跑上了山，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我……这时候小狗狗跑了过来，摇头摆尾的，告诉我这里只剩我们了，你没有选择，只能陪我玩…… 后来马帮的人也都走光了，松林口恢复了平静，空荡荡的。 再后来山上下来了门巴百姓和学生，等待下山。 再再后来狗狗也睡觉了，没兴趣理睬我。 时间是不是在走我也不知道，太阳也仿佛一动不动。突然的，山上那边的草丛中一阵躁动，还没来得及想根弟就已经跑了出来，双手各抓一只羊角，两只山羊不甘心的咩咩叫着，前腿已经离地，被拖着带回这里，然后飞快的被绑在我坐的木桩上，之后根弟三两步又跳上了山，没入草丛中……我瞪眼瞧着这一切，一气呵成，等反应过来时只有身旁几只山羊哀怨的看着我。 最后，在这次大逃亡中，只有第十二只羊成功逃脱，我心里是高兴的，不排除它获得自由的片刻就在野兽口中结束生命，但它至少有过选择，为了自由争取过，然后自由的死亡。稍不尽如人意的是，根弟为此付出了两百元的代价…… 下山的时候已是下午，额头很热，躺在床上起不来，我总是这样，两天不病三天早早的。他跟上来，陪我睡午觉，结果是，也感冒了。我喜欢这种感觉，看他翻遍所有口袋，钱散落在床上，我们躲在被窝里数钱，看今天赚了多少，马帮的钱忘记收了，还有走失的山羊，算计着明天要带多少人上山才能弥补今天的亏损……像小两口 不知不觉睡到六点多，他不起床，看着我：“小树，我们逃跑吧。”私奔？ 不说话，只是抱着他。良久：“根弟，我从没想过要更多，能这样看着你，就很开心。”不是不愿意想，是不敢想，那种梦被破碎，多可怕。 |
| （31）生病中 2007年8月14日 阴 如果告诉别人我的身体很虚弱，一定会被当做笑话听，可有些笑话是真的。林黛玉的恶名是小学班主任给冠上的，因为我经常生病。用她的话就是：“别人生病，你也生病；别人好好的，你还生病，真是个林黛玉，苍蝇踢一脚发烧了，蚊子放个屁感冒了……”现在想起来，怎么能让这么粗鲁的人做班主任呢？ 不过她说的却也一点都不过分，我的免疫力是很差的，记得我带着年幼的表妹去路边摊吃羊肉串，因为嘴馋，钱又只有那些，于是欺她不懂事，骗她说先借五串，下次还。结果就因为这五串羊肉串，险些让我英年早逝……足足在医院躺了一周；当同学们都出了水痘，而我却好好的坐在板凳上时，连音乐老师都感觉这事情奇怪，然后就是众望所归，我又住院了，也是起了一身的痘痘，可医生说我这个痘痘起的不简单，连舌头肠子上都有……传说中那是猩红热。诺，就这样，我能在一个整班都是水痘患者的环境里，莫名的染上猩红热，当时感觉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终于长大了，刚刚摆脱儿童病，又来了些成人病，比如血压超低、肾虚什么什么的……还有那个叫做免疫力的东西，从来就没高过……总的说来，我的身体成长在众多小病中，一路走来，刀光剑影…… 早上根弟叫我上山，我是没力气了，快到中午才爬起来吃饭，强打起精神，那个叫妮子的女人一进来就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果然和想像中的一样，为什么我的朋友都是这样的？身后还带了个未成年少女，一直吵着墨脱不去了，指着我说要和这个姐姐喝酒……晕，这都哪跟哪啊？ 根弟下山后过来看我，见到这有朋友就要回家，我病着难受，昨晚吃了几次药，见到他来了又走，耍起了小脾气，嘟囔着走吧走吧，明天我也走，然后推他出去，锁了门赌气吃东西，对于我，缓解心情的唯一办法就是吃东西，吃光了两包荔枝糖，还有整袋的切片面包，涂上厚厚的炼乳，甜的自己连连咳嗽，还咳出了眼泪。 人为什么要有感情呢？烦的很。 [wma]https://www.xingzhimeng.com/bbs/uploadfile/2005-6/2005612184340755.mp3[/wma] [ 本帖最后由 男人 于 2008-1-3 15:13 编辑 ] |
| （32）松林口 2007年8月15日 大雨转阴 初中的时候，傍晚喜欢和同学们一起玩篮球，老东西教我。正值青春懵懂期的我们总会讨论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比如永远到底有多远？或者永恒的尽头在哪里？在那个没有猫扑、天涯的年代里，我所听过关于永恒的最精辟解释来自于老东西。 他说：“有这样一座钻石山，他高过珠穆朗玛峰，他远在南非；又有这样一只小鸟，她有短小的翅膀和喙，并且是瞎的，可她不死，每过一千年，她会飞过大陆，穿过大海，经过一片片布满荆棘的树林，饱受风雪和烈日，就到达那座钻石山，用她的喙啄一下山峰，然后回家。千年复千年，经久不息，当她啄平钻石山的时候，就是永恒的尽头了…… 阴郁的天，雨下个不停，车子依旧颠簸，雨刷吱呀的呻吟着，发动机也抗议，加了两次水，根弟抱怨着这个路快把车毁成废铁了。今天上山的人多，车厢里出奇热闹，妮子那死女人的声音最大，肆无忌惮的笑着，未成年和我在驾驶室，脚下的生肉并没让她不舒服，我左顾右盼分散注意力。 妮子背了好大的包，重重的不知她塞了什么，这四天有她受的，帮他们拍照、上包，目送上山，雨更大了，他们不太幸运，上了好久还在挥手，有什么舍不得的，死女人，说好了在拉萨等你喝酒。 最搞笑的是另一队人，竟然走错了路，费力喊了好久才听见，有点晕，似乎从来没人刚刚开始走就迷路呢。今天是最后一次来松林口，坐在车上不下去，乱拍一通，记住这里都是什么样子，累了就趴在方向盘上，有点伤感。 下午，跟转运站的兵哥借了电脑传照片，他说话的口音浓重，还说我一定猜不到他是哪里人，我呆滞的说出湖南二字，他把脸埋在手臂里，很郁闷。 昨天想好了下午就走，此时抱着根弟又哪都不想去了，任凭风呼啸过，耳朵贴在他背上能听到心跳声，摩托骑的飞快，我们自由自在。 “我走了，你会很想我，我保证。”风都呛到口中，他没听见…… 一片沙滩，没有人或动物的脚印，像刚下过大雪的地。孩子一样追逐嬉戏，我从小山坡上冲下，张着手臂向他跑去，然后再上去，再冲下来，每次他都能接住我，大声笑好舒服。疯累了躺倒在地，乌云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他说，真想永远就这样了，什么都不用想。 “我们做游戏。” “玩什么？” 把沙子聚在一起，像用碗倒着扣过来一样，上面插了跟小棍，边做边讲解：“咱们轮流从外围扒走些沙子，最后看小棍倒地的方向，指着谁谁今晚就会尿床……”这个无厘头游戏的名字叫做“扒尿炕”。无论是“扒尿炕”还是画画，他都笑着陪我玩，一直到我感到无趣，沙滩上满是涂鸦，我看到一个女孩，长长的头发，小眼睛，怪模怪样的戴了可赛的头盔，车轮快成方形，腿细的只成一条线，旁边写着：小树上路…… 我背过身，眼睛里进了沙。 冷清的夜，外衣抵不住寒意，那点红色的火光不能给人温暖，平添惆怅，刚刚还在唇边，转眼却在脚下。楼梯的声音依旧空洞，抬不起的腿，打不起的精神，慢慢走回房间，关门瞬间，背后闪进身影，黑暗中，是他的味道。 “你迟到。” “怕被人看到，今天早上嫂子还问我，是不是要讨小老婆……”他一直叫老板娘嫂子。 “呵呵，那你怎么说？” “……” “这，叫做偷情吧？” 他缄默，以吻做答。 闭着眼睛，我也知道他在看我，他长长的睫毛眨动，像顽童用小草搔着面孔，一下，两下，三……我不舍得睡去，感受着他的手臂围住腰肢，开始羡慕起那个一直以来故意被我忽略的女人。 睁开眼睛，他呼吸均匀，已然熟睡。刀刻般的脸庞，一路摸下，饱满的天庭已开始有抬头纹，眉头到眉梢，颧骨，鼻子，嘴唇…我愿意…愿意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嫁了他做黄脸婆，清早起床，吻下他熟睡的大眼睛，看他睫毛闪动，醒来时已能吃上热饭热菜，看着他吃的香香的，买个超级保温饭盒，免的他中午要吃泡面，让他少操心，渐渐胖起来，陪他擦车，陪他上山，一起看松林口的日出日落，不会再漏收马帮的车费，他外出的时候我在家打扫，只给他穿白色的衬衫，每天帮他洗的雪白，从此不再吸烟，生一群健康的宝宝，全都调皮捣蛋，叫他阿爸，叫我阿妈…… 这些，你相信吗？我不相信。 我在思考，为什么喜欢他，一切来的并不突然……偶尔，他会告诉我他正开夜车往返派镇与八一之间，也会知道我正为大雪天堵车而担心上班迟到，我清楚他在家里什么时候念经，他笑我因为洗澡又被心爱的恶犬咬到了手。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第一次见他时明朗的笑容？因为他把核桃捏碎，细心的挑出桃仁给我？因为他总喜欢顺路带放学的小孩子回家？因为他对人体贴关心？因为他孝顺父母？因为他努力工作，让家里的生活变好？因为他做过背夫，一次背了一百四十斤的行李？因为他修过解放大桥？因为他有老婆？因为他有两个儿子？因为他说过爱我？因为他没有让我感到恐惧？……理由越来越离奇，我的大脑一片混沌……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么？ |
| （33）直白 2007年8月16日 雨 派镇——直白：19km，前11km上坡至观景台，6km下坡，再2km上坡至直白村，土路。 “鸡蛋好了没？快点，根弟要走了。”车装的差不多了，人也都齐了，正在合影…… “你急什么呦，他能不等你吗，每天上山都带着你。”厨房的小哥揭开锅盖，蒸汽涌出来，用漏勺拣了两个鸡蛋上来。 “…...我今天要走了，不上山。”他看看我，哦了一声，把鸡蛋给我，烫手。 爬上驾驶室，把鸡蛋放好，根弟要我吃，我什么都吃不下。站在兄弟门口，看着一车的驴子，面孔上有兴奋，有期待，他一只手臂架在车窗，卷卷的头发，犹如马一样温柔的眼睛，黝黑的皮肤，去年的九月，他也是这样，我扯着他的袖子来回晃动，要他便宜些车费带我去直白，他无奈，给了个大大的笑容说：“上来吧…..” 只是今天他没笑。妈妈说，笑要露出牙齿才开心，于是我用力的咧着嘴，整齐的白牙绽放……怕被看到红了眼睛，转身，背后三声拖长的鸣笛，穿透我心，眼泪憋不回去，掉了下来。 我看到根弟说的那个房子，断壁残垣可以避风，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儿，深蓝的衣服刮上了草壳，卷发大眼，正探头探脑的看着山下的羊群有没有上来，墙根下生了火，酥油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掏出母亲带的饼子就着一小块肉，吃的津津有味。 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细小的四肢，小眼睛，羊角辫，泡泡纱裙子一尘不染，俯身搂住她：“你去跟那个小哥哥玩，好不好？他怕狗，你要陪着他，不能离开。” |
4个轮子的就是比两个轮子快 ...
国外号码请输入国家代码，收不到验证码，联系管理员微信:zhb71716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