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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米鲸]冬九-大戈壁的九段诡异故事(真实指数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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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7:38 显示全部帖子 | 只看本帖大图
   阴历七月十五,华夏京城,中元节。
   早晨给祖母扫墓回来,我想起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的一段话:
   每一个现在活着的人,身后都站着30个鬼,因为自有人类以来,死去的人恰好是在世的人的30倍,而自从洪荒初开,大约有1000亿人出没在地球这颗行星上。这个数字之所以值得玩味,是基于一个奇怪的巧合——在我们的银河系,也恰好有大约1000亿颗恒星。
   所以,在这个宇宙里,每一个生存过的人,都对应着天空中一颗闪耀的星星。


   我相信灵魂的真实,相信轮回的莫测,相信宇宙万物具有诡异的默契……
   旅途中,我欣然记下每一段离奇诡丽的故事,譬如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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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辆车都会坏,就像每个人都会死。
   昨日,天将夜未夜时,我们的“巡洋舰”在塔克拉玛干一块无人有鬼的荒凉戈壁抛锚。
   表面缘故是它已经被连日逆旅折磨得风扇支离/引擎发烧,而事后因果却暗藏玄机。

   我和康康只拎了肉/水/摄像机,其余一切锁车里,徒步90华里回营地。
   离开车时我扭头瞧,蓝黢黢的车窗映着黢蓝蓝的夜,它静静地匍匐在昏暗里,安详无辜。
   十步远我又回头,车窗里的夜比车外的夜更深邃,它在昏暗里静静地匍匐着,无辜安详。
   百米距离我再转身望,车窗像蒙娜丽莎的一双眼,它比昏暗还寂静,比无辜还安详。

   走出大约3华里时,我们突然依稀听到汽车引擎点火的响声,不是轰鸣,不是隆隆,而是呜咽,或者……呻吟。
   塔克拉玛干的戈壁之夜死寂如尸,绝少有车经过,那一阵细碎/鬼祟/幽邃的呻吟声,从我们15分钟以前出发的坐标点软软飘来……

   “有人偷车?”康康第一反应后一阵兴奋。
   “不像人偷车。”我下意识回答后发觉康康的兴奋里掺了疑惑。
   “那是什么……东西偷车?”哈哈哈,原来他是如此理解的。
   “总之不可能是人。”我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推理,“因为在这种地带地形下,如果别人要接近我们的车,他必须也得开车来,但刚才只听到发动机启动声,却丝毫没有听到有车行驶在路上的动静。”
   “那你能肯定没有其他方式能到这儿?”康康试图寻求特例。
   “我认为乘坐热气球飞来的可能性更小。”我逡巡着周围的环境判断,“而最近的居民至少也住在50里开外。”
   “要不咱们……回去瞅瞅?”康康紧跟一句,但还没等我拿主意,他就赶紧改口,“玩笑啊玩笑,你别当真!”
   “哈哈哈,我也不觉得有必要,不是已经没动静了吗?”我心不在焉地答复他,私下里却酝酿着另一番计较。

   我欣然于一切诡异,同时也相信任何诡异事件的诞生/延续/蓬勃,都需要一个相对隔离众生的寂静空间。
   ——人类只有暂时回避,才能纵容诡异的蔓延。

   继续回营之路,我边走边设想一组镜头:
   黑黢黢的越野车阴虚虚地趴在无星无月的大漠暗夜里,等我们的身影远成两个看不清的小黑点之后,它开始木呆呆地冲塞点火/木肤肤地旋动引擎/木苶苶地离合加油……然后箭一般绝尘而去,驶向它上辈子最熟悉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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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手机有信号时,终于远眺到前方小镇的寥落城门。
   凌晨,仅寂月高悬,寒光扑朔。
   看光景距离进城还有8、9里路,我给小幽打电话。
   ——暗喜北半球还有一只与我一样夜夜不眠的同类,在破晓之前,待我回营焚水烹茶、秉烛相叙。
   小镇风寒,疲惫的康康一回营倒头即鼾,我与小幽煮茶啖肉,守看将晓未晓的东方。
   那辆“巡洋舰”就抛锚在我们的偏东方向90华里,它现在是否依然趴在原处?

   我多年来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多困倦,只要天足够黑,就能精神抖擞无需睡眠。
   因此,在天亮找车去搭救“巡洋舰”之前,我边喝茶边吃肉边打开电脑,把这些天手机里的九段录音整理成文字

   ——琐碎的回忆中不乏惊风喜乐/从容颠簸/诡异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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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7:59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9-13 08:09 编辑

10月19日,尕斯库勒湖-阿拉尔溪地:七十二年 地狱无门有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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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茫崖地区唯一稍稍湿润的地方,偶有水鸟斡旋。
   但水草丰饶之地未必安宁祥和,尕斯湖畔的阿拉尔溪地自古暗藏杀机。

   870年前,南宋,一队身穿“交领右衽缺胯胡锦”的西域行商面含欣喜,趋驼队浩荡而来。
   他们圆满完成了一笔玉石、皮毡的巨额买卖后,满载浙缎蜀锦、苏湘刺绣、越瓷祁红……自临安启程,过陕甘/走玉门/出阳关,翻越昆仑山脉跨海西、返南疆……

   但西域故乡的妻儿却再也没有见到这队商人。
   八年后,阿拉尔牧民在砾岩峡谷里发现一堆僵死的干尸,驼骨嶙峋、锦衫褴褛。
   人人赤足仰卧/张口瞠目/面泛恐惧,宛若弥留时遭遇了嗜血的魔鬼。

   27年前,盛夏,尕斯库勒湖两岸惠风和畅,水草轻曳、水波轻漾。
   陡然间阿拉尔溪地的山谷里炸起一记惊雷,朔风哀号、天降暴雪!
   牧场地质队的炊事员当场全身麻木,倒在嘎斯老爷车的旁边,周遭牛羊瞬间皆成焦骨残骸……

   18年前,某夏日上午,阿拉尔牧场,职工礼堂。
   几十名群众诚惶诚恐,正在为一个被雷劈死的工人举行追悼大会。

   ……
   从古至今,阿拉尔砾岩峡谷被称作“死亡谷”,阿拉尔溪地就是“地狱之门”。
   科考队和地质队相继来考察,发现谷地深处磁场诡异,常剧烈干扰云层电荷,形成雷池闪电,无情击毙往来于峡谷间移动奔跑的动物。
   去年至今,我屡次在阿拉尔“地狱之门”安营扎寨。
   一则因为我基因里亲鬼疏人,不惧“天打五雷轰”,二则因为客观上我主观认为自己对“雷击”已经免疫。

   据说被雷劈过的人有两种后果——可能一生被雷追杀,或是从此安全“避雷”。
   话说我在千禧年还真被雷劈过一回,确切说是闪电劈到面前一棵大树上,飞射出的微小颗粒溅到了我的眼睛里,险险把右眼的眼白烧出一个小黑点儿。
   完后我右半脸趟着泪去药店求方子,第一次知道有种“雷明顿”眼药水居然是专门治雷劈的。

   雷劈之前我双眼视力都是2.0,雷劈之后我的右眼视力下降成1.0了。
   很少有人知道,“地狱之门”是真的有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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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就藏在沿峡谷上行五华里的窄崖尽头,这个“门”是02年秋天我跟喀什登山协会的徐主任与同行几位相识最早发现的。
   彼时我完全不知道这个透穿岩壁的梯形孔洞就是死亡地狱的大门,因为打眼看去——门里洞外地貌相似,岩前壁后景致雷同。
   直至2010年的今天,兄弟们,我终于领教这个“门”绝不是闹着玩儿的!
   8年后与8年前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前次迫于时间匆忙和地势险峻,我们都没有试图亲身钻过这个“门”。
   而今年,老秋10月,我和康康兄弟花费半个小时手抓足登,终于缓缓攀升了不足9米,第一次举脚踏入“地狱之门”……
   此后恶果昭然,入谷后一直身心平安的我们,从“踏入地狱”的那一刻开始剧烈不爽:
   康康进“门”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呕吐腹泻,不足十分钟就嘴唇枯黑、手脚冰凉、全身瘫软;
   我反应也不慢,胸壁和胃部开始一阵阵痉挛绞痛,而且头脑昏沉,耳侧的头皮刺痛难耐……

   女士们先生们众生们,我居然头疼?!
   了解我的XDJM都清楚,我从出生至今,有两宗折磨从未体验过——牙痛和头疼。

   高中毕业第一次进藏我就在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的羌塘高原奔袭2个月,都只头胀而没有头疼;
   90年代末我在历尽三昼夜冰刀霜剑后迎风站在海拔8201米的乔乌雅雪山之巅,都只头晕而没有头疼;
   02年零下47度的寒冬黎明我在北极村冰封五尺的江面拍摄破晓前的朔风飞雪,潜伏2个小时冻裂了耳根和前额,都只流血而没有头疼……

   现在,我居然史无前例的头疼了!
   海拔4000左右的高原反应对于我和康康来说,都不可能这么严重,更不可能这么突然——包括猝然而来和戛然而止。
   当我们艰难地把双脚抽出“门”外,支撑着频临崩溃的躯体一步步退下岩壁后,我们的所有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不久前的苦痛煎熬就像是一幕从未真实降临的噩梦。
   难道“地狱之门”的内侧砾岩中潜藏了杀力凶猛的放射性元素?我们就如同超人遭遇了可怕的克莱普顿绿硝石?
   ——这似乎是唯一靠谱儿的解释。

   然而当死寂的阴霾被山风彻底驱散,当5点钟傍晚的夕阳斜斜浅浅地穿过“地狱之门”,当透门而出的光束在康康的头上影射出一个梯形的“洞”时……
   他的一声惨叫彻底击毁了我的推理!
   在康康哀嚎一声抱头滚倒的事后7个小时,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描述当时的瞬间体验:“我没挨过枪子儿,但那毫无疑问就是子弹打穿脑壳儿的感觉,等我抱头闪人,冷不丁被子弹开瓢儿的感觉也同时无影无踪……”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地狱之门”的照片,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鬼祟时空的轮回果报,我边思考边给康康讲故事:
   “1938年前后,马匪瓢把子胡赛音率领骑兵追杀另一票人马,他们是在尕斯湖畔世代逐水而牧的唐吐烈部落。等追到了阿拉尔峡谷,唐军凭借对地理的熟悉遁入窄崖不见踪影。而胡赛音麾下有一个神枪手,他心明眼亮也同时心狠手辣,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谷里的一山一石……突然神枪手发现岩壁上有个洞,洞内侧有人影一闪,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枪了!倒下去的人额头中弹,虽然热血淌了满脸,仍有人认出,这高鼻鹰目的魁梧汉子就是部落酋长唐吐烈。
   我揉了揉额头继续讲:“多年以后,我们来了,并且鬼使神差地又踏进那个洞,当你的影子在洞旁一闪的瞬间,时光突然倒流72年,回到神枪手扣动扳机的那一瞬,于是枪膛里的子弹便幻影成真,纵穿时空射中了你的脑袋!康康,你的前世就是那个神枪手,你被自己的子弹打中了头颅!
   “而这背后的因果……”我总结猜测,“很可能是唐吐烈的冤魂用自己的仇恨之手拨开了时空之门的暗锁,抹平了72年的时间差,向你索报了当年的杀身之仇。
   “‘尕斯’的蒙语意思是‘大雁’吧?”康康突然问我一句。
   “没错儿,不过还有另一个意思……”我回答,“就是‘异味儿’,诡异的‘异',火药味儿的‘味儿’,而全称‘尕斯库勒’就是‘男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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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8:19 显示全部帖子
10月20日,茫崖-犬牙沟:狗鬼谜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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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海茫崖镇繁荣得像一艘满载八方客的大船,而小镇周围的菊花山岩就如同层波叠浪的海洋——船内歌舞锦亮,船外水天寂寞。
   船舱里飘荡着各种味道——蜀地麻辣锅的牛骨油髓、宁夏西凉界的枸杞老鸭、青海戈壁的麦仁干拌、甘肃回回的黄焖肉、陕西潼关的肉夹馍、中州洛阳的糊辣汤……
   而船外永远只有一种味道,静而净/轻而清/悸而寂,我叫它“死乐之香”——有朝一日看厌世界枯荣,死国便是唯一乐土。
   犬牙沟是人的炼狱/鬼的乐土。
   我发现它在茫崖周围的山脉中独具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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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犬牙沟不同于任何历经风蚀后的雅丹或岩溶地貌,它拥有的沟壑尖锐而冷酷。
   步行于沟谷里的地面,就像缩小千倍的我赤足爬进倒置的狼口,穿过闪亮的门牙踩上柔软却有弹性的上颚,然后一步步走到舌根,再钻进红色的咽喉……

   康康十分缅怀我曾给他讲过的那个在此自杀的女子,今天一进沟就兴致勃勃地展开一连串儿绮丽多姿的冥想:
   “你说我们拍完犬牙沟,回头看录像的时候,镜头里会不会突然多出一个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啊?”
   “她应该是黑眸闪亮、红唇如血、披发飞扬才够范儿,哎她长发短发啊?”
   “你说她老家是河北还是陕北来着?思乡状应该是面向东南吧?”
   “凄凄怨女,袅袅娜娜,茔茔孑立,思彼南国,我操,这镜头绝了!”
   “是不是侧影就成?简直了,侧影最他妈地道!要是她轮廓漂亮,光剪影就够销魂了!”
   “哎哎哎,要不我先给你拍个剪影吧?今儿光线多牛B!你让我先操练操练,万一那小娘子显灵了,哥们儿就得嘎巴利落脆,不能手忒潮是不是?”

   何康康同学时不时就能摆出一副鬼迷神道的嘴脸,作为师父我很欣慰,摆了仨姿势给他拍。
   “大哥,妖娆点儿成吗?”这臭小子还敢挑理,“您这是女鬼还是钟馗啊?”
   “你以为你刚形容的黑眼红唇、妖娆妩媚就是女鬼啊?那是女优。”我忍不住想乐,“要说红眼黑唇是女鬼倒还差不离,也不能说白衣女子,得叫‘白色的女子’,‘看那厢,有一白色女子深吸了一口淡蓝的夜,唇边泛起一抹红色的笑’,这种妩媚才有女鬼范儿。”

   “哈哈哈……你丫能拽!但哥们儿形容的怎么就女优了?起码也是仙女儿段位的啊!”
   “甭提仙女儿,在茫崖花土沟,仙女儿可有特殊含义,还不如女优呢。”
   “操,哥们儿忘一干净,昨儿下午市场后门儿左拐那条街还乒叽乓叽放小鞭儿呢,估摸是又有新鲜‘仙女儿’驾到了。”
   “嗯,那边儿好像是有几家卡厅,跟你说康康你甭惦记啊,要染上病我给你丫扔这儿自个儿回北京!”
   “得令!老大……兄弟我还未成年呢,就顶多跟边儿上瞅一稀罕!”
   “备不住仙女儿们也瞅你稀罕,采的就是你这种二十啷当的小嫩犊儿!要是她们把你这身子骨儿给榨空了,我就跟采油厂院儿里挖一坑儿,头朝下把你种进去,拜托工人师傅勤浇着,来年长成一棵大头菜还能丰富职工伙食,为柴达木建设添砖加瓦!”

   “得,敢情这就上桌儿啦!我溜边儿躲着还不成?哎你瞅瞅我刚拍的,挺诡异的吧?”康康倒回带子,把摄像机递给我,“你品品,是不是超级无敌巨牛B的‘剪影’?”
   “嗯,从此我就是鬼了。”我认真端详着在犬牙沟暮光下黑色的我。
   “什么意思?”康康猜不透我的严肃。
   “你都把我的影子‘剪’走了,我以后再也没有影子,不是鬼是什么?”

   “得!”康康乐了,“现在真酿出些荒山野鬼的气氛来了,以后你的谜没人敢猜,猜中必死无疑!”
   “不新鲜,世上的确有猜中必死的谜语。”我认真地说。

   “难道是米诺斯神牛的绝世谜题?不对不对!还是卡鲁伦城堡的开锁密码?就算撒旦考验乌鸦的黑色谜语也未必猜中就得死啊!”康康立马儿兴趣膨胀起来。
   “都不是,就猜四个字。”我从牙缝里挤出谜面,“黑狗、封口、心结、恶刀。”
   听了这个谜题,犬牙沟笑得像只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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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8:33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9-13 08:36 编辑

10月25日,红柳泉:人话过滤事件


   今天一日无事,我认为很诡异。
   正因为没事儿可写,我才觉得相当/非常/万分诡异!
   原因是我查看手机存储卡,打开“10月25日”的文件夹,里面分明还存着15段音频,应该是近日最多事的一天。
   然而当我播放这些音频时,发现当时自己说的话竟然通通变成了单纯清晰的环境声——刮风、开门、走路、吃饭、拉屎、咳嗽、呼吸……15段声音里没有半句人话!    
   关于这篇“冬九”的所有文字,我都是11月15号才开始凭借手机录音逐一回忆并记录的,否则上个月发生的事我早就分不清是哪一天了。
   15句确凿的人声竟然离奇地从10月25日的录音里“过滤”得一干二净!
   这天的内容只好空白,留待想起什么再写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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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8:38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9-13 08:39 编辑

10月26日,茫崖:一灯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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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天气半阴半晴,我们从红柳泉返回茫崖镇休整一天。

   10月26号的手机录音里只有一段话:前额吹蜡、透视手电、工程用水苦咸、收音机对话。
   本打算写写这几句话背后的小故事,但是我现在没心思细琢磨了。
   因为我终于想起昨天——10月25日——的关键录音内容!
   帮助我找回记忆的是当天在红柳泉拍摄的一组镜头——钻井队的临时工棚。
   在回放录像整理场记时,我一看到那个浅绿色的帆布帐篷,就突然想起来——那天这座棚子里曾经拖出三个半死不活的石油职工!
   他们是夜晚睡觉期间吸入了过量的一氧化碳,煤气中毒了!
   这在油田基地是相当罕见的现象,这些石油工人几十年如一日,挖空心思发掘利用原油派生的各种资源来取暖、煮饭、烧水、洗澡……
   茫崖人对于燃料的掌控能力就像他们睁眼闭眼一样炉火纯青。
   所以这起“煤气中毒”案不但让我奇怪,也让受害者所有的工友们都起了疑心——大家有理由猜测,这是一场“红柳泉谋杀案”。
   我没有直接参与救援和调查,所以不能妄断真相,但当我看完录像里的一个镜头,猛然间发觉了一些非人类因素的存在,冥冥之夜暗伏玄机:
   红柳泉当晚一共搭建了六个临时工棚,每座帐篷前都竖了一根灯杆儿,分别挑着一个很亮的钨丝大灯泡儿。
   从画面里观察,电缆是由场部办公室直接引出来,一根线串联了六个灯泡儿,就是说六盏灯的供电一母同源。
   然而就在我们拍摄的夜色全景镜头里,第二座帐篷前的灯泡儿突然熄灭!:funk:
   其余五盏灯依然亮晃晃……


   我看得心里一紧。

   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灯泡儿质量不合格,恰好在此时憋了——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看完录像,就给红柳泉场部打电话,确认了那三个差点儿被毒死的工人当晚果真就睡在第二座帐篷里。
   可疑的是,谁也没去修理那盏灯,因为每个人都看到它一直亮着,直到此刻。:o
   我鬼迷心窍地认为,那盏偷偷明灭的帐灯是濒死之夜的一个暗示——若熄灭之后没再亮,那仨人一定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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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8:50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10-17 06:20 编辑

10月30日,铁木里克:银鸟翩跹 隐身一变成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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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木里克”的维语意思是“铁匠的故乡”,今年夏天我却在此巧遇了银匠,深秋再来,二叠纪末世的艾肯达坂满目清苍。
   西域的手艺人是长久卑微的职业群体,祖上一朝为匠,难免世代凄凉。
   如果爷爷的爷爷曾经凭借手工艺谋生,孙子的孙子都可能讨不上媳妇。

   
   回想今夏8月,就在二叠纪晚期的砾岩达坂下,一个55岁的哈萨克银匠沿塔里木河/孔雀河东抵青海,与翻越阿尔金山西入若羌的我相逢于祁曼塔格。
   他来自库车县墩阔坦镇,膝下三儿一女,本人名字却叫作“斡尔塔拉克”——孤独者。
   他与生俱来吻合着一首流浪歌的全部气质——Wayfaring stra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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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9:13 显示全部帖子
   公元2010年的今日,银匠斡尔塔拉克依然会因为职业卑微而沮丧,为了瞧不起他的两房亲家而离乡漂泊/远行颠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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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艺不算高妙却很扎实,我请他打造了一只自由展翅的水晶银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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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鸟称不上精美绝伦,却永恒得如同亘古流砂的祁曼塔格冰峰,经霜更艳/遇雪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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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金/铸型/雕纹/磨饰/酝光……纯银水晶的躯体和白玉青翡的筋络里,怕也涌流着西昆仑寒澈濯尘的骨血吧?
   手链/项链/脚链,原始之初都是寄托某种怀念的吉祥物,简而化简后的终极体现无异于一根草藤,也如同康康同学手腕上来历暧昧的红线绳。
   其暧昧在于这是临行前他认识两个月的女友亲手给他绑上的,目的在于驱邪保平安,但他女友是湘西人,那里的医院有个习俗——太平间里死人的手腕上都绑一根红绳。
   而康康本人是半心侍佛的伪居士,他道听途说来的典故里讲:佛家修至无色界“非想非非想处天”,腕上红绳就能成为隐身的门径。
   “嗯,这说法很有道理。”我边点头边琢磨,“大概死人缠红绳就是为了让尸体在阳间隐身吧?然后身躯就在阴间显现,好让来勾魂的黑白无常能立马儿找到他。”
   “更准确来说……”我继续分析,“人间与地狱的过渡地区,对于活人和鬼来讲可能都是漆黑的暗夜,而死者腕戴红绳就相当于手提一盏LED强光露营灯,能让来这儿拘魂的鬼卒一眼就瞧见他……”
   康康同学一把扯掉手腕上的红绳。
   “在碘化汞被利用之前,红色完全取自于沙漠胭脂虫的血液,而血液的颜色相比人类视觉,在魔鬼眼里肯定更加夺目!”我恰好刚看完小幽那本关于颜色起源的书,“所以我一直认为,红色招魂的传说比红色避邪的典故靠谱儿多了。
   “难怪你的籽玉脚链儿用黑绳儿编呢?”康康豁然开朗,“原来只有黑色才驱邪!”
   “黑色避邪更不靠谱儿。”我誓将黑暗进行到底,“黑颜色最早是提炼于人类死尸,叫作‘骨黑’,后来人们才逐渐发现,血统最纯正的黑色是将象牙焚烧粉化之后所得到的‘象牙黑’,但‘骨黑’由于价廉物美,所以比昂贵的‘象牙黑’普及得多,17世纪是‘骨黑’最盛行也最臭名昭著的年代,它被称作‘撒旦的色彩’。
   说到这儿我突然停下来……
   “又琢磨什么呢?”康康心神恍惚、表情游离地问我。
   “哎康康,上次我们来这儿,是你说过山沟里发现奇怪墓群的吧?”
   “咳,不是刚发现的,都好几年了,我是听牧场的齐师傅说的,多数是快3000年的老坟。”
   “听说有些死人的脑袋被锯开了对么?”
   “没错儿,有人说都是游牧部落之间打仗被抓的俘虏,脑瓢儿被锯走半拉当了祭祀的容器,不过谁也没瞅见证据,所以究竟干嘛锯头骨还是个谜。”
   “嗯,原先我在且末县东南的山崖上看过一些岩画儿,据说同时代的画料一般都是赤铁矿粉拌上牛血,画出来是红褐色,但莫勒契河口东岸的岩画却有鲜明的黑色颜料出现,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偷偷挖坟掘墓,锯了死人的头盖骨去提炼‘骨黑’呢?”
   “我操,那这些画家也忒邪性了点儿!”
  “不新鲜,达芬奇还盗墓偷死尸呢。”

   我又想起3个多月之前的大洪水,彼时铁木里克乡一片狼藉,据说牧场周围积水有半米深,近30间住房被湮没,当时我没在乡里,不了解死了多少人。
   然而凡有形状者皆有智慧,房屋变作幽灵也会残存怨念吧?
   悠悠青史里万千尸骨/废墟/残骸……它们都曾经历了或尊贵或卑微的腐朽与质变,魂埋至今,这些已死的怨灵是否还会仇恨昔年的毁灭呢?

   它们也许会将曾经蒙受的灾难(地震/洪水/山火……)打包封印,贴上死神的邮票,然后递穿千年时空,寄到新世纪的今日——果报传承,历史复仇于未来。

   我一直相信,一场巨大的浩劫未必涉嫌隆重,它的背后也可能仅藏一个微小的诱因。
   某时……某事……某人……某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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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9:17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9-13 09:20 编辑

   小幽——南疆哈萨克族,原名 和婧·宁宁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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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未见过小幽跟谁合影,这个哈萨克族妞儿走到哪儿都是月光一样的动物——皎洁冷漠。
   每遇别人邀请/纠缠拍照,她都婉言/冷言相拒,我深知这不是刻意矫情而是心存悲悯。

   小幽告诉我,她12岁之后就开始拒绝跟人合影,因为11岁那年,邻居小孩儿和她在阿牙库克木湖边头抵头拍照后意外淹死;次年夏天搂着她肩膀笑眯眯被摄入镜头的小表姑患怪病去世;而紧接着小学毕业集体照之后3天,全班师生竟然都一齐葬身火海,除小幽自己无一幸免!
   2008年5月,我们结伴旅行路过岷江,我给小幽在江畔高处拍了一张单人照,彼时她笑颊嫣然、明眸流转,而背景里的江边城镇鸡犬相闻、车马穿梭、男来女往……
   城门高悬两字——“汶川”。

   嗯~嗯~……这些都是昨夜我梦到的,小幽别咬我啊,不乐意的话就跟我合张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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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9:27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9-15 02:13 编辑

11月4日,米兰古堡 海头古城-楼兰 罗布泊:借我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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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逐渐开始觉得,越是声名显赫的古代遗址越容易令我审美疲倦,反而不如荒蛮之地路遇的某处峻岩险滩来得惊魂夺魄。
   十年中我曾前后两次来罗布泊所谓探险,意识里几乎完全熄灭了楼兰城在传说中的生动火焰。
   ——当往事自诩为史诗后,仅几处断塔残垣/戍城朽木,远不能支撑一帙绝尘的古简。

   而唯一念念不忘的只有那位身高五英尺、披发鸟羽/尖颊翘额/深眸挺鼻的“楼兰公主”。
   少年时曾在上海自然博物馆与她初见,惊心惊艳;
   待她回到故乡后也曾屡次到乌市探望,怀念慕念。

   现在也是黄昏,我和康康踱步在距楼兰不到50公里的海头城遗址,把时光一步步踩回过去,晒着比今天年轻3800岁的太阳,去拜访楼兰公主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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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沙漠里呆得久了,我反而不敏感气候的干燥,每天清晨或日暮一眼望出去,目光便常会陷进时空里,于是就恍惚看到大戈壁亿万年前碧水蓝天的本相——我叫它“漠海”。
   丝绸路上最广袤的咸水湖已干涸了许多年,罗布泊的斑斓盐壳与胡杨死尸记载着它曾经的“水木年华”。
   若像今年7月出现“夏日奇迹”般久旱逢雨,罗布泊就会流出咸涩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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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默默祭奠远逝的洪荒,为自己壮美的前生而哭泣——千年前两万平方公里的“孔雀海”,古老先秦《山海经》里的盐湖“泑泽”,七亿年前雄沧浩渺的塔克拉玛干古海……
   前天至今由若羌出发往返几百公里,我平生第二次履足了罗布泊的几座残城。
   将夜未夜时赶返若羌,再次路经米兰城堡。
   西天如血,我/康康/向导大米,三人停车踏上两天前踩过的土地……

   风墙垒土,城沙如昨,赫然发现自己的脚印竟比前天来时深了很多!
   我不禁欣然怀疑:是否有哪具不甘寂寞的罗布泊千年古尸,昨天借日月还魂,爬进我的身躯潜伏寄生,于是我便增加了一个幽灵的体重?:hug:
   
   ——幽魂千载待重生,不复楼兰终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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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3 09:33 显示全部帖子
本帖最后由 费米鲸 于 2012-11-6 14:42 编辑

11月6日,若羌:羊羊洋洋漾漾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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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忘了今儿是我生日,但自从昨天傍晚遥遥望到一群野驴开始,千里万里纷至沓来的贺电便一如往年地提醒了我。
   天亮还收到小幽贺寿信息,温怀偷乐:相伴这么近还需短信吗?
   说好生辰大乐要回京城猛补,所以今天不吃寿面只吃肉。

   东昆仑山下,
   木孜塔格峰亘古戍守的老城,
   黄昏风大。

   我披了鹿皮袄去寻酒肉,居然在南疆荒镇的老街尽头找到一家青海循化人经营的烤肉摊!
   这喜出何止望外?!

   康康觉得我干吃肉串儿的场面太吓人,所以我们先跟掌柜要了芝麻/沙葱/辣子香的炕锅羊肉和焦黄酥嫩的烤羊腱子来垫底,外加每人一瓶若羌枣酒/三个帕尔墓丁/一碗盐茶一个馕
   前两味荤菜都是我们在花土沟时百吃不厌的夜宵,今晚到了南疆再偶遇,竟然丝毫不比沟里“循化村”的口味逊色半分!
   后两种面点是地道的新疆小食儿,烤馕哪儿都有,帕尔墓丁在青海却稀罕。

   几样菜肴垫底之后便更是那……更是那……是那……那断冰切雪/风卷流云/披荆斩棘/开山裂石/惊涛骇浪/撼神泣鬼/屠仙弑佛/毁天灭地/摧枯拉朽般的肉串儿饕餮!
   托若羌福,托肉串儿福,托小幽福,托康康福,托我自己福——生辰福至,夫复何求?!

   玉水为饮/霜草为食/日月为沐/味冠天下/并世无双的青海昆仑山极品寒羊啊,你终于又遇见了我!:lol

   在风雪漫天的戈壁之夜身着轻靴皮袄,寻一处微透灯火的街角食棚,掀开厚重黝黑的棉门帘,蹙眉轻嗅一阵阵暖烟里的乌苏酒香,盘腿围坐在大号油桶改造的火炉边吮吸一碗掺着陶味儿的老盐茶……然后欣赏一双循化县土著人的古老巧手给成串儿的嫩羊肉撒上甘肃的辣子/南疆的孜然/青海的湖盐,排排倒置架在烈红色的炭火上翻转熏烤,无需扇风,肉串儿末端的油脂就在循化人专注的苍眸里融化,淌过整串儿羊肉滴到火焰里滋滋轻唱……还未入口,醇香便直窜出棚顶绵延百里夜空,忍着滚烫嚼一口,滋味惊天地泣鬼神!
   生辰日——羊羊入口,得意洋洋,快活漾漾,神风扬扬!:D

   晚间我才得知:今天上午10点12分,就在我脚下的若羌与且末交界的昆仑山段,发生了里氏5.0级地震,震源中心距离我们大吃烤肉的地方不足50华里
   ——生辰之日地球摇摆,怪不得我今朝如此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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