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爬蒙哥特开曾达坂的时候有什么别的感受了,粗重的呼吸,艰难的上升,疼痛的脚底板和脚趾、贲门疼到喝口温热的果珍都要捂住弯腰——疼的几乎要把胃液吐出来。那时候就想身上怎么就没一个好零件了呢?那种绝望的感觉仿佛永远无法到顶,我知道闷头走会好很多但是心里着急又不能不经常抬头向上看看还有多远,一抬头就受打击一抬头就受打击。 那时候不去想如果坚持不下去会怎么样,不敢想。 就包括我终于爬到了蒙哥特开曾达坂的顶上立即开始横切向喀拉尕依特开曾达坂开进,这种感觉依然强烈的跟随着我,不敢去想。那时候我已经落后前队好多,山坡是碎石坡只有一条勉强能辨认出来的马道,我不得不辨认着前队的脚印和手杖印摸索前进。左手边就是几百米深的山谷,这马道本身由于是在碎石区所有也不甚牢靠,经常左脚一踩就向山底下滑去,带出的石块向下滚落好长才停下。我最后一次拿镜头的长焦端吊到远方对面的山坡上看到队友在向前走,说明我走的方向没错。然后大体扫了一下山势和马道的走向——我知道夜幕很快会降临而路还很长,我必须在脑海里牢牢印记下马道的大体方向才可能不会走错。拖着伤脚,一瘸一拐,走在松软的碎石坡上,身旁就是几百米深的山谷(我是沿等高线横切到喀拉尕依特开曾达坂)。夜幕降临,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也许以后再来看这段经历会觉得这没什么,也许以后我还会走的更远也更危险,但是第一次经历的印象总是很深的,就像你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一个对你生命都很重要的人,第一印象总是很深。 夜幕里辨认马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某些积雪地段可以很轻易看出脚印外,小小的头灯能提供的照明范围有限,在漆黑的野外你是很难像白天一样看清楚什么的。所以我一直不赞成野外走夜路,因为除非你特别熟悉否则想靠头灯找路就跟想拿绣花针创作大理石雕刻一样不靠谱。 可我现在做的恰恰就是用这小小的头灯在陌生的天山,群狼出没的地方找路,还拖着一只受伤的左脚,右膝盖由于用力过度受冲击严重也在隐隐作痛。 这是我在整个狼塔行程中,另一个真正有些后悔有些恐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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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在冷风呼啸的山脊上踉跄着前行。我的前方是未知的距离,我的身边就是无尽的深渊。唯一让我坚持下来没有放弃的,是远方的你。默念着你的名字,脸上是泪和鼻涕齐下,我顾不得狼狈,只是不断念着你的名字——那是那个时刻我能给自己的唯一期望。头顶着银河,好久没有见到那么美的银河了,但是我一点停下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姑娘,对不起我没有能把最美的星空留下影像,然而对我来说,你却一直在为我指引方向,引导着我走向前方。 姑娘。 翻过喀拉尕依特开曾达坂,我记得向导说过下了达坂就在河谷扎营,我在达坂上就可以看到营地的灯光。而我却始终没有看到山谷里一点人类的气息,只有漫天星光陪伴着自己。一度我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走错了??借助星光我可以看到大体的山势,马道只能是自己找了。好在不久就找到了几个雪地里的登山鞋脚印。然后又走了不知道多久——我说过这种时候时间长度的感觉是不准确的,总会觉得过了很长时间——远处下面的河谷里明明有帐篷和灯光!! 其实这一段距离从我看到营地的地方到营地已经不长了,转天白天我一看才那么一点路。但是暗夜里就觉得很长,不过至少有方向就有希望了。山坡很陡,拖着伤脚伤腿慢慢蹭下山的感觉并不好受,不过终于不是没有目标地狂奔了。此时向导轻装向我的方向靠拢过来,他过来接我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发现我了!! 将近晚上十点,我终于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营地。没有篝火,不能烤鞋取暖。但真的已经管不了那么多,钻进睡袋蒙头就睡。这一夜咳嗽格外严重,手脚冰凉,胃像开始反酸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体力消耗过大的缘故。 我真的再不想单独走夜路了。 也开始了无法抑制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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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刻是轻松的——牧民小屋里的星级宾馆——又下雪了 早起,向导告诉我们,今天会比较轻松。 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比较轻松意味着什么。 一开拔我就明了了什么叫比较轻松。相对于前几天,的确算是比较轻松,起码不用爬达坂了。可我就知道事情决没有这么简单。首先我们沿河谷边的山上的马道又开始了荒野狂飙,并且我因为脚伤和腿伤再一次落在了最后。这次马道还是比较平缓的,注意只是比较,把这路放在其他别的线路上都能算得上顶尖虐,深一脚浅一脚不说好多地方一不留神还容易滑下几十米深的山谷,而且距离还死长死长的。尤其是近中午的一段,几乎又让我们开始发毛起来,简直跟险恶的空中栈道有一拼吗!轻松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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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休息的地方那地形和狼牙山差不多,都属于绝地。看着他们到最高处拍照我心里都肝颤——我想这还算不上恐高因为反应还没那么厉害,就是单纯的肝颤和看别人打针一个意思。我速度慢不想拖后进度所以没怎么歇,吃了几块大白兔补充体力后就赶紧沿着陡峭的马道下降,反正方向我知道让他们后面来追赶我。结果我下到河道以后傻眼了。 过了一会领队也下到河道,也傻眼了。 河岸堆积着明显是开矿挖出的沙石和被遗弃的油罐,原本清澈的河流变得与黄河一样浑浊。最重要的是,原先的过河点不见了!! 谁知道这黄汤下覆盖的什么东西?? 于是大家只得换鞋准备再次趟水。向导换上溯溪鞋试了试发现这水虽然冰冷浑浊,但是却并不深,只到脚脖子附近于是直接过去了。同行队友一看换上军胶也蹭蹭过去了。旁边几位开始搬起大石头往河里扔想着跳过去。我有点傻眼因为我这脚沾水都成问题何况是沾这浑水。而且开矿出来的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玩意,万一感染了那就彻底坏菜,想走都走不了。正当我犹豫着呢向导大哥把背包往对岸一放又蹭蹭蹭返回来了,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对岸走,我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向导大哥直接扔到了河对岸。 大好人啊大好人!! 扯个不算题外话的题外话,有一个细节差点没把我们乐趴下。和我们一同下来的还有另一对穿越狼C的,他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只得自己换鞋过河。估摸着这时候好多人的溯溪鞋不是丢了就是坏了,只得一个人先过去再把鞋扔过来下一个人接着用。我亲眼看见一哥们鞋扔的不好,一只扔到了岸上没问题,一只扔到了黄水里!那水虽说小,冲不走人可带走一只鞋绰绰有余,于是这帮人就一遍喊着:“鞋,鞋!”一边眼巴巴看着鞋被水流带走,追也追不上捞也捞不起,一点辙都没有。这场景本来挺悲催的可我一看就跟侯宝林相声似的,想不笑都难,差点没乐趴下,别说我幸灾乐祸。呵呵,我就是幸灾乐祸。扯远了回来接着说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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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接着沿着马道走。谁说今天不翻达坂?那大坡不是达坂可比达坂还长呢!长到什么程度?你走走走就是走不到顶,好容易走到顶发现一更高的在等着你,我特明白这种路,让人一看就泄了气。不过那也得走啊,不走不行。沿着马道慢慢上升呗。 其实后来我总结,别被那山头的高度吓到,再高的山头只要你一直前行上升就总有上去的一天,那个时候你一回头看看背后走过的路不管是成就感还是骄傲感还是无感,起码这一段你是走过来了。这一天我就这么挺过来的。虽然脚趾依然是化脓,还得背着打包走山路,但是没有了冰雪泥泞的阻隔,脚下的路也还算牢靠安稳不危险,我不能要求地更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