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一片嘈杂，门硬是被拉开了，老大妈倒是一口标准普通话：“我们藏族人是信佛的，东西一定是真的，你放心，他给你300，我也给你300，你看看，你看看呀......”说话这会功夫东西已经递到了我的鼻尖。旁边一个壮汉，直接把东西扔进我车里，大声地说：“我也给你300，还送你一条鞭！”我慌乱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从没见过这样卖东西的，我想我刚才买的一定是假的了吧。于是我说：“谢谢，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算了算了，还是不用了......”“那不行！做人要有良心，你买了他的不买我的，这不公平，佛祖要惩罚你的！”

可怜的佛祖啊，您的大智慧，是否能想到，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您的形象在您虔诚的教徒嘴里，居然成了打手。虽然您的哲学精神因为利益，被一改再改，但被改成这样也太离谱了。另外，良心这两个字还能往这方面去理解，这也太可怕了。阿弥陀佛......我只好说：“我真的不需要了。”“那不行！”老大妈斩钉截铁，一副非要我割肉喂鹰的架势。这时，梦游把扔在车上的东西递出来，那壮汉不接，掉在了地上，壮汉一下子就找到了理由，大声说：“我的东西就不是东西啊？扔到了地上，弄坏了，今天你是非卖不可了！”末了还加一句“不买你试试！”

我也火了，但也不好发作，但是声音不由也大了一点：“那我今天还就不买了！”旁边一个声音立马响了起来“你看你看，他还威胁我们！买了买了，让他买下！”这是哪门子逻辑！

这时小灰在旁边拉了拉我，其实她的担心多余了，那时候，我脑子里的恐惧据对多过愤怒。我不说话了，我想县城就在山脚下，这可是公路，大白天的，你还能打我不成？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期间夹杂着各种我听懂听不懂的普通话和藏话。

这时一辆警车威风地慢慢开过来，我好一阵兴奋，这么乱哄哄的场面，都快占了半条马路了，还怕你不停？我心想：“警察啊，救星啊，你可千万别计较我平时对你们的看法啊”由于人群基本都是集中在我这边门口，梦游麻利地下了车，用力地向警车挥手，警车却没停下来，灵巧地一绕，扬长而去，而此时梦游的手还没放下来，就这样定格在空中......

后来得以解脱，全靠一个人，他身上穿着藏袍，在人群中大喊一声：“人家不买，哪有硬逼人家买的，都给我走开，让他们走。”终于还是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门关上了，车缓缓启动，这时那身穿藏袍的男子快步跑到小灰窗口，拍了拍玻璃，小灰放下窗，甜甜笑着说：“谢谢大哥了。”“不用谢，还是看看我的吧，我的比他们的更好！”我们怕了，还是没买，但为自己的忘恩负义多少还是有些内疚。

直到开出很远，车内的气氛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大家都没说话，连到了泸定城也没心思停了。

我们对警察倒也没咋生气，人有欺软怕硬的本能，受了好几拨人的欺负，人往往会把怨恨转到较弱的一方，你骂警察也没有用，你惹得起吗？你不是局长亲戚，连他们局长三奶的同学都不认识，人家凭啥帮你啊，所以我们生气的还是那些蛮不讲理的藏族人。

我在西藏有些年头了，藏族人在我印象中，虽然排外，虽然表面上很是骄傲，但只要是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都还是很友善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们其实没有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彪悍或木讷。他们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一般不会硬来。所以历史上，小小的廓尔喀人或者更弱小的森巴人都会把十万后藏人给打趴下，不过那时候，去打仗的应该都是朗生，本来佛教就是要让他们认命，他们信了佛，也已经认命了，但人嘛，苦难的生活也会让他们有逆反心理。就像后来的纳粹进攻苏联一样，刚开始，纳粹势如破竹，苏联群众夹道欢迎：你们来了，真好，我们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但是为自己，可就不一样了，甘孜州是康巴人，他们的先祖是靠游牧为生，从来都是为自己打拼，他们也不知道孔子讲的什么，所以本能地形成了强悍的风格，也不会像儒家君子一样，作一些掩饰。今天的事就是这样，你不让他发财，你就是不对！你买了一个人的，却不买其他人的，你就是看不起他们，你看不起他，这是康巴人绝对不能容忍的。

虽然我们可以说他是蛮横，但将心比心，曾经被我们推崇的先烈们，不也是这样吗？一听到“打土豪，分土地”，马上就活泛起来了：打土豪好啊，不打白不打，老子革了你的命，你的，就是我的。我相信我们的先烈们不打土豪也决不会饿死，袁腾飞貌似也有说过：“76年的生活水平是比不过36年的。”

人嘛，为了自己，不奇怪，本性嘛！当然了，现在的人还有几个能像石达开一样去忠诚内心的信仰，良心啊，公平啊，在有些人看来，就跟反腐倡廉一样，既是冲锋陷阵的利器，又是块遮羞布，用活了绝对好使，反正中国人嘛，谁会真正把卢梭、康德当回事儿哪？真是太可怕了！

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到哪里去了，赶紧打住吧，不要去想了。不过就是这么一想，心里倒还真的就释然了，到了康定，刚才发生的事儿也就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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