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分开旅行 2013年7月14日,第八天,云南昆明到灵官桥 有点认床,早上醒来后便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听《摩托车日记》的原声大碟,我所经历的七天旅程并没有同耳畔传来悠扬激昂的乐章一样引人入胜,这不是我所期待的旅行。 我思前想后,酝酿了很久,侧了个身对玩着微信的番薯认真地说:“我打算在大理休整一下,给车做保养、换前轮,为进藏做好充分的准备,否则开着我那都是裂纹的前轮,心里实在没底,如果你赶路的话,我们就分开旅行吧。” 番薯脸色一沉,缄默不语,过了两秒钟,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你不要说赌气的话。一个人跑,很不安全。” 我有点错愕,这怎么会是赌气的话呢?没想到他完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们之间并没有性格不合之类的矛盾,主要还是由于时间限制不同而引起的旅行节奏不同。我想一路游玩,不走康庄大道,想去当地的乡野里找意外。分开并不是双方或者一方出错,只是节奏不合拍而已。无论对谁来说,这都不是一场简单的冒险之旅,为此我们都舍弃了很多东西,它不是我挤时间出来的忙里偷闲,而是我当下生活的全部。 “想象一下你背起一个背包,背带勒在肩膀上。现在,把生活中所有的东西都塞到包里。从小件开始,比如抽屉里的小玩意、收藏品。感觉这些东西的重量。然后开始收拾大件的,衣服、电脑、台灯、毛巾、电视机……背包现在已经相当重了。接着收拾更大的,沙发、床、餐桌,全都放进去,车也放进去,还有你的房子……全都塞进背包里。现在,试着走两部,很困难吧?”这就是我们每天做的事情,不断给自己增重,直到寸步难行。 2010年,当工作越来越让我感觉自己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被替换的螺丝钉时,我逐渐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是麻木按程序运行的机器人,不应该如同行尸走肉般苟且,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动物,人应该要活出体温,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人应该保有一份天真。活着,不是为了迎合谁的期待,而是去探索未知的边界。于是决定在这个匆忙来不及感受的时代放下所有放不下的,铁了心要骑着小踏板去西藏。但说走就走的旅行谈何容易,充其量不过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冲动,所有对亲情、爱情、友情的羁绊都会困住你的双脚。 征得父母的同意后,我选择背包旅行外出散心,大学同学把我当兄弟一般,热情地招待了我,载着心情低落的我几乎走遍山西,之后又去了西安和华山。当站立坑中被重新拼凑而成的兵马俑齐刷刷地出现在眼前时,厚重的历史感席卷扑面而来。我凝视了良久,想象着他们因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号令从泥土变成彩俑,再经由西楚霸王一把怒火的毁灭被埋藏在地下两千多年,如今跨越时空,真真切切地与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之上。那一刻,我好像知道了自己是从哪里而来。那是我的第一趟长途旅行发生在人生的某个低谷,教会了我要适时停下脚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你原来生活的世界并不是世界本来的面目,你原来所拥有的生活也不是生活的本身,低谷过后将是引领你去攀登巅峰的上坡路。 如今,我又重新出发,去完成当年未尽的梦想,三年的等待让我从一时盲目冲动的小后生变身成死皮赖脸的大叔,我不再急于求成,不再认为自己很特殊,不再以为死亡很远,不再害怕失去什么。你笑了,全世界陪你一起微笑,你哭,废话!当然只有你独自垂泪。 我更想通过这趟漫长的旅行,与自己对话,去问候世界,找出什么才是生命里的最重要的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好,想想自己今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所以,我很珍惜走过的每一天,希望尽可能的放慢脚步,去体验不同的生活。说白了,就想做个纯粹流浪的人,没有目的,在蓝天中荡漾。对未来真正的慷慨在于把一切都献给现在,太快了,我怕我的灵魂跟不上。 A.M.10:00 出门找饭吃,发现昨晚黑灯瞎火中,无意间闯进了一条少数民族大街,但路上行人的着装无不体现着天下大同的趋势。 来到一家门口排队最多的包子铺,小笼包除了猪肉馅之外,居然还有砂糖、南瓜等众多口味,精细化的营销令洒家大开眼界,啧啧称赞少数民族那包罗万象的丰富想象力。要了六个小笼包和一杯豆浆,才三块钱。老板,我只想对你说三个字——真厚道!这是我整趟旅行中吃过最便宜的一顿饭,昆明无比亲民的物价让我有了移居春城的冲动。 回到嘉州旅馆给阿牛做检查,我只会两招:第一招——脚踢轮胎测漏法;第二招——指掂链条看松紧。 年轻的旅馆守夜人帮我把车从狭窄的楼道推到庭院,他从没见过骑摩托车旅行的人,笑着对我说:“我也有一辆125摩托车。” “男人,尤其是年轻人,肯定都很喜欢骑摩托!”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西藏?”我开玩笑道。 “没时间!”他摇了摇头,“我还要工作!” 此时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种具有知心大姐大特质的嗓音,干脆有力,原来是大理红茉莉接待站的女掌柜,她看到我发在QQ群里寻找摩托接待站的信息,便热忱相邀到大理找她。 保养机车的大事有了着落,心头一宽。 导航直接标注目的地——大理古城,距离才三百多公里,今天将是出发以来最轻松的一次行程。我们沿着国道慢慢骑行,路不太好,结果还是走错了。城市太大就像迷宫,四处碰壁找不到出口。求助几个骑单车的当地大叔大妈,总算绕了出来。 出昆明后,陆陆续续看到载着驮包的单车驴友用百变头巾遮住口鼻在坑洼不平的国道上慢慢骑行,相对川藏线的起点——成都来说,从昆明出发走滇藏线的人要少得多。 骑着骑着就遇到了一处收费站,混迹在车流中,走在最宽行车道上,我头也不回地听着收费站美女真情献唱的哎……哎……哎不完,不为所动地冲了过去。番薯却犹犹豫豫地停在了距收费站只有半米的地方,莫非他想问美女要电话? 谁知他低头看看手机,对我喊道:“怎么分叉路口一个写着昆明,一个写着楚雄,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幸亏俺的油箱包上放着纸质地图,指了指左边楚雄的路牌,赶紧加速撤离危险区域,带头开在了前面。 彩云之南自古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里没有你争我抢、尔虞我诈,十分适合厌倦战争想过清净生活的人来此避难,有点像瑞士。如今更是吸引着不少来找差异求艳遇的旅游人,高速上贴着各种行走口号标签的越野车比比皆是。 看见几个穿着传统服饰背着箩筐的老妇与老翁佝偻着身子,正贴着防撞栏很留神地亦步亦趋。 他们为什么会在高速上? 他们是茶农吗? 为什么不选择走下面的乡间小路? 难道他们不怕死吗? 是不是这条现代化的路占据了原本的土路而让他们别无选择? 头盔镜片前的真实影像不断冲刷着镜片后面的眼球,这也是为什么摩托车旅行吸引我的原因之一,普通却真切的感受往往超越绚丽的电视画面,总能带给你无尽的思考。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已经不再担心被服务区的生意人轰下高速了。大摇大摆地进了灵官桥服务区。 坐在柜台里面的有两个中年男子,相貌颇为相似,年纪稍大的脸红得跟张飞似的,另外一个则留着于谦的发型。 刚吃过早餐,午饭就只要了两份蔬菜。没有老板娘可以调戏,番薯只好找饭桌亲热,趴在那里睡着了。 停在门口的两台大摩托被很多开越野车的朋友围观,一个穿着褐色“Linsanity”T恤的胖子很自然地拿起我的头盔夹在腰间,对着手机不停地扭动身姿摆POSE,还时刻不忘高举“二”字。 红脸哥也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去哪儿?” “西藏!” “哦,那要小心点!”他若有所思,“前几年,我和朋友开着斯巴鲁去过,从德钦到芒康那段路非常难走。” “现在差不多都是柏油路了吧?”没做过滇藏线攻略丝毫没有减少我盲目的自信度。 “那里的油品也不太好!当年我就看到路虎进去几辆就歇菜几辆,最后都是花了大价钱拖车回来的。” “没事儿!我们的摩托车90号油也能喝。”我仍不为所动,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车子不要,搭车走人就是了。” 我的回答完全出乎红脸哥的意料,他怔在座上,半天讲不出话来。过了良久,重新开口道:“对!人的安全最重要了!” 翻翻手机,收到迷途网发的318路况信息,多处路段都有塌方,看来今年的雨季影响真的不小,幸好我们及时改道走了滇藏线,但芒康过后又与318重合,我考虑着是不是先在云南玩他个十天半个月的,跟红脸哥讨攻略:“老板,你认为云南哪里最好玩?” “瑞丽。”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瑞丽是什么地方?不是影楼的名字吗?”我呆呆地看着他。 “……是个边境小镇。”他眉飞色舞地说:“那里可以看人妖!” |
018.大理新城 2013年7月14日,第八天,云南灵官桥到大理 浑浊热烈的江水如浓稠的巧克力酱流淌在山岭与高速之间,水流平缓,流动的红色液体在青山间蓝天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这得有多少的红土流失才能形成如此强悍的视觉冲击力? 随着海拔的升高,空气也不再那么潮热,但阳光更加的刺眼,也许是因为我们与天更近了。 每当有越野车从左边超越我们后,它们就故意放慢速度,保持一段时间的同行,将竖起的大拇指伸出窗外,我会抬起左手对不曾谋面的粉丝挥动示意。也有些人拿着相机、手机对着我们狂按快门。腾不出手的我也想变出三头六臂,拿起相机予以反击,但更希望让他拿着我的卡片机给250摩旅二人组拍骑行视频。 景色更迭,山谷变良田,之后是白墙黛瓦的旧式房屋错落其间,而背后却是稀稀拉拉的山头。好奇怪的植被分布! P.M. 16:30 我们进入大理,去往古城景区。 番薯指了指右边远处一片灰色的江水在对讲机里喊道:“那就是洱海!” 哦,原来这个就是洱海。有边有际,像条大河,水色空濛,不过如此!我没有被感动。倒是一片沿着海边顺山势而建,逐步攀升的白色房屋布置得跟电影院的座位似的,令人动容。什么时候俺也能坐拥一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一线海景房啊? 过了十五分钟。 番薯又指了指左边白色房屋背后的群山在对讲机里喊道:“那就是苍山!” 哦,原来这个就是苍山。这山可比洱海有特点多了,后面所有N+1的山头均长得和“1”号山头一模一样,完全是复制粘贴出来的群山版PS作品。座座山峰擦肩而立,直插云霄,这种新奇的山势走向有别于洒家混迹户外多年所见的群山站立方式,但不妨碍我打小就从电视中看到国庆检阅活动中的大兵方阵而得到的似曾相识。番薯哥说,每两座山峰之间都有一条溪水,顺东流淌一直注入洱海。 我们顺着普天统一定制的巨石牌指示碑右拐进入大理古城景区,居然没人拦截收费,一点也不凤凰,老夫颇感欣慰。 与茉莉姐约好在苍山洱海大酒店门口见面。 拐过门口一处权当屏风作用的崭新城楼之后,整个大理古城全盘呈现于眼前,除却“屏风”之后,仍旧无法一眼望穿,因为狭小的街上除了密密麻麻寻找“风花雪月”的游人之外,居然还有公交车、小四轮等现代化添堵工具。城不在大,有名则堵,一时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早高峰的长沙街头。 被人流夹带着顺流而下,大理古城的格局遵循着非常标准的南北走向,四四方方,只不过临街的店铺除了给人耳目全新的面貌之外,没有其它。 我们从主干道的西面挪到了东面的牌坊,都还没发现传说中的苍山洱海大酒店。 这时,番薯隔着洱海说了一句移形换影的话:“对面才是《天龙八部》的拍摄地。” 我一个毛骨悚然。纳尼?难怪刚才感觉哪里不对。 大理,对我来说是个打小就很熟悉的地理名词。无论是《射雕》中的南帝还是《天龙八部》里的段誉,每当玉树临风的段氏帅哥出场时,总是先双手抱拳,念上一句:在下大理段……。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传说中的神仙姐姐——王语嫣。在此逗留养车之际,能否有幸一窥芳容呢? 牌坊右边有个公共厕所,出来抬头一望,“苍山洱海大酒店”跃然眼前,几十米宽的门面在这麻雀大小的古城里已经算的上大气。想不到红茉莉大理接待站居然这么上档次,身为新晋的摩旅青年,我很为有这样高端的摩托接待站感到自豪和骄傲,脑海里浮现出和番薯两人接受茉莉姐的热情招待,品茗聊车侃大山的小资画面。 不知这位知心大姐究竟长得是何模样?迅速电话通知她前来认领。 过了很久,都没见一个女人从酒店门口出来迎接我们。 此时,一个戴眼镜的女人骑着蓝色的福禧从厕所旁边的拱门杀出,想必就是红茉莉了。 “哇……你的车和我一样!”我兴奋地嚎啕大叫。 女子看了看阿牛,顿时无语。 “不是这辆,我家里还有一辆福禧。”我笑问,“你就是茉莉姐吧?你好!我是余健。这位是番薯。” “你好!你好!不过我的车是山寨的。”茉莉姐调转车头,“你们跟我来吧!” 怎么?不住“苍山洱海”?小资画面弹指间灰飞烟灭。 我们跟在茉莉姐的屁股后面又重新回到牌坊,往古城里走,小踏板的灵活身姿迅速把装了边箱的我们甩的很远。 在一个千篇一律的十字路口左拐约一百米后,一家店门口规整地停着一排的狒狒和山寨福禧。不用说,我们到了接待站。 小院门口栽种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推门而入,巴掌大的院子里中间一条过道直通二楼,两边则是木质遮阳亭与假山水池,处处体现着女主人的细心别致。一个小伙子蹲在地上正给一辆大排巡航开膛破肚。一楼的店面是摆满了各种摩托用品的会客厅,住宿自然是在二楼。 “茉莉姐,我们住二楼是吧?”我迫不及待想要搬行李上楼,换掉骑行服去拍落日,想亲眼目睹摩托迷的Kelly版主拍摄过的崇圣寺塔圣光,那是一张驱动我西行的照片。 “嗯,是的。”茉莉姐从前门来到后院,“昨天刚送走了一对夫妇,现在只有一张大床房了,你们不介意吧?” 我和番薯四目相对十秒钟以上。 “……额,好吧!” 在确定晚上和一个大男人同床后,我们准备给奔波劳累连续作战的坐骑好好保养一番。 “你这里有什么机油?”我问修车的小师傅,他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华仔。 “我们只有福斯!” “啥?福斯?没听过!”我表现得相当的孤陋寡闻。 华仔神秘地笑了笑,道:“德国的,宝马车都在用。” “……额,好吧!”牛车用马油,会不会牛头不对马嘴呢? 眼看着太阳快要下山,走过去肯定来不及了,只好问茉莉姐借毛驴。有三年小踏板操控经验的我自然是驾驶员。 山寨车第一次点火,没启动。 山寨车第二次点火,还是没启动。 山寨车不是人间大炮,事不过三,番薯楞楞地看着我,惊恐道:“你……会开吗?” “笑话!我有三年的驾驶经验。”敢怀疑我!继续给油按电启,还是没成功。我冷汗直冒,“好像没电!” 跑进店门,问茉莉姐。 她如实道出真相:“这车很久没骑了,估计没电了。” 靠!难怪?那我只能使出最后的绝招——起大撑、上无影脚,失业多时的山寨车终于在洒家几十脚的飞踹之后受不了了,被迫发动了。 我们逆流而上,将出城门,遇到堵车,一个回油,神经质山寨车再度熄火。周围步行的群众源源不断地超越了我们,并不时回头,眼神里射出街头惊现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辆小踏板上作呆若木鸡状的万般诧异。 “看来不是没电的问题,”番薯分析道,“估计是很久没骑了,富油了!” “什么是富油?”我第一次听说。 “富油就是化油器……”番薯解释了半天,反正我也没记住。 老夫深有体会地感叹道:“山寨车果然令人长知识!”使出天马流星脚又猛踹了几十下,将车发动,此时感觉右大腿已微微发胀,极具负重深蹲的增肌特效。 在经历十次行驶中的熄火之后,我们终于千辛万苦地来到了马路斜对面的崇圣寺。为了保证能顺利返航,我打算车不熄火停在路口,派番薯同学做代表一个人进去拍摄圣光。 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眼看着招揽散客的小黑车和摆摊的小贩都陆续散去,番薯还没有出来,我感到事情不妙,怕番薯被哪个白族MM勾引走了,准备进去探个究竟。 偌大的停车场后方矗立的三塔显而易见,身高只比后面的苍山差了那么一点点,而永不变形的苍山又比顶上奇形怪状的云稍逊一筹。呼喊了几声番薯,没有回应,我绕着停车场开始搜寻。 两位穿着亮绿和亮粉的姐姐挎着小包侃侃而谈潇洒地从我面前飘过,是神仙姐姐的仆人吗?根据我之前闯荡海南的经历,一般穿花衬衣的都是假冒本地人的游客。但这两位姐姐神情自若,一点都不矫揉造作,我有点分不清了。 随后,我又遇到一位头捆腰带背箩筐练力气的女子,面色凝重却脚步轻快,足见其内力深厚。 接着,我被一个身负三个大箩筐,单手擎着大水桶的女子叫停:“先生,买苹果吗?” “不,谢谢!我用诺基亚。”老子果断拒绝。 此时,听见番薯在叫我,他拍完照片,从寺庙方向跑了出来,跟我说要去对面的广场拍洱海,还没出停车场门口,车又自动熄火了。 我实在受不了了,想要回去。番薯意犹未尽地说再去广场看看。 途中又经历了十次熄火,我们坎坷地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广场,中央立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雕塑——孔雀的尾巴和鸡的身体加上鹰的嘴,萌气十足地背靠苍山面朝洱海。大概由于长得太可爱的缘故,很多年轻人都簇拥在其跟前,伸V留影。 我再次牺牲小我,不熄火停在路边等番薯,无所事事,坐看各族人民群众表演走来走去。 四个扛着比二师兄九齿钉耙还横的夺命铲地锄的大妈器宇轩昂地在我面前走过,边走边高声交谈今天的收获。我看不清她们的背篓里装着什么?但从其音量之高我断定收获肯定不小。 然后,我又看到右侧一辆载着比自己体积还大一倍货物的小四轮,毫无惧色地从马路上驶过。力拔山兮气盖世! 正看得出奇,背后一通急促的汽车喇叭,轰得我心里发毛,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探出脑袋冲我嚷道:“让开让开……我要上去。”只见他驶上广场石板之后,径直超那几个年轻人走了过去。WK!黑车都这么屌! 太阳透过密布云层留下的一丝空隙,将橘黄色的落日余晖洒在洱海后的山坡上,这种一阴一阳的光线只有到了高海拔地区才能广泛领略。 番薯尽情而归,我怕不熄火的车没有足够的燃料回家,赶紧撤。 开到一半,又自动熄火了,番薯下来推车,但他坐上去之后就又自动熄火,重复了四次,想不到这驴跟他有仇,番薯无可奈何地表示放弃。 于是,我在前面慢慢开,他在后面快快追,像两只开心的蝴蝶。终于回到城门处,此后都是下坡的路,招呼气喘吁吁的番薯上来,顺着斜坡遛下去。 可千篇一律的十字路口,我一时忘了从哪个右拐进去。随便挑了一个右拐,两百米之后发现错了。我想这样严格的古城布局,笔直向下肯定能回到接待站,不打算原路返回,继续深入,终于在拐了一个角之后,我找不到出路了。没错,我迷路了……而且,山寨福禧已被我的佛山无影天马流星脚彻底打趴下了,再也发动不了。 番薯决定让我原地等待,他先跑去找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这里却有着大理古城修复前的面貌,我边盯着车子边在旁边溜达。 一两处破败不堪的院墙诉说着灯红酒绿古城真正的历史,一如我的老家临海,要想探寻原汁原味的古建,去往深处寻常巷陌人家,迷路没什么大不了。 这时,一个骑单车的学生过来问我摩托车从哪里租的?来的正好,我把红茉莉接待站的特征一说。小伙子说自己知道,骑着单车领我过去。我一边推着小毛驴,一边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诚恳地跟领路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老实交代:“……你千万……不要……租这辆。” 走出去巷口,番薯也跑回来了,说找到地方了,我们有惊无险地回到了住处,茉莉姐担心地说:“我以为你们迷路了呢?” 小弟我笑而不语啊。 阿牛已经被换好了机油,见院子多了两辆“浙A”牌照的越野车,有老乡!但不见新面孔。 看到楼梯处有正新轮胎的广告牌,我问茉莉姐:“有17寸的正新轮胎吗?” 茉莉姐又转头问华仔:“有17寸的正新轮胎吗?” 华仔斩钉截铁地说:“没。” “那只好自己从淘宝买了?”我很无奈地说,“你这里有顺丰的吧?” 茉莉姐看了看我开花的前轮,说了句:“我看你的花纹还可以啊!跑到拉萨没问题的。” “真的?”我半信半疑。 “我看你的花纹还挺深的。”番薯哥的潜台词是——别离开我! “好吧!”他们的摩托车知识肯定比我的丰富。 这时,院口进来两个人,相互介绍了下,原来是杭州的“跳舞的手指”,他们两个准备挑战丙察察线。前几天,我还在QQ里咨询他滇藏线的路况,想不到这么快就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了。 一轮新月慢慢爬山苍山山巅之上,清风徐徐。我趴在栏杆上乘凉赏月观山,朦胧淡月云来去,风花雪月几多重。明天要不要留在这里等轮胎呢?正踌躇着,旁边的房门吱啊一开,出来一个帅哥,五官端正,留着板寸,有身腱子肉。 “兄弟,乘凉啊?”他用一听便知的广普问道。 “嗯。刚洗完澡,看月亮。” “准备去西藏?” “是的!你呢?” “我打算去西双版纳。” “不去西藏吗?”我很好奇,居然有人不去西藏也住这里。 “不去了,去年去过一次,今年带着老婆孩子,跑跑附近就算了。” 我羡慕地说:“幸福啊!一家人一起旅行!” “我叫余健,浙江的。Nei bin dou(你哪里的)?” “叫我小六,茂名的。”他突然问道:“对了,你身体怎么样?” 身体?这位朋友的问题好奇怪。我想了想,说:“有点感冒,其它还好吧。” “平时有健身吗?” “我比较喜欢运动,不过已经半年没跑步了。”我很自豪地说。 “那就好,这样不容易引起高反。去年我去的时候,有点高反,因为平时都在健身。瞧我这身板儿。”六哥强弯臂膀,肱二头肌高高鼓起,赛过苍山一座峰。 “你是肌肉男。”我哈哈大笑,“听说锻炼会使身体的需氧量增加,还好我肺活量也小,才3600,肯定不会高反的。” 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六哥去洗刷刷,我去睡大觉,准备明天跟同床共枕的番薯哥一起向前进发,前轮……也只好走着瞧了。 接待站临街,自然有人来往杂音不少,我躺在床上酝酿情绪,半睡半醒。 过了一个小时,楼下对面的酒吧传来一首颇具怀旧气息的欢快乐曲——“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哈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哈啊……”高音喇叭正对着我的房间,即使身在床上也能感受到现场热烈的气氛。听到这熟悉的旋律,我百感交集,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想起了小时候咬牙省下的12块钱问邻居买的人生第一盒盗版磁带! 我好想问楼下一句:“这里不是杭州,为什么不放《难念的经》?” 一曲唱罢,我很高尚地在想,这下欢闹喧腾的聚会终于结束,约会的男女青年逐渐散去,老板关门打烊,还给我一个静寂空灵的夜晚。 对面酒吧却以不断电的方式回应我,念经才刚刚开始,“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哈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哈啊……”,并热情洋溢持续循环了约一小时。 大理的夜啊……我只好假装在西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