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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秦嶺 寻梦长亭问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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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9 22:52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守望秦嶺  寻梦长亭问古道

                      枕石不眠听松涛 寻梦长亭问古道







(一)


喜欢行走古道,那是与生惧来的一种喜好(怀旧),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什么方式,想走就走。走去了,大脑就开始天南海北的傻想,一会儿在上下五千年中穿梭,一会儿又东西五千里的浪想。

历史古迹多了,掂来算去,还属玩古道实惠。目标定了,说走就能走,不费心机,不费盘缠,不费时间,一切都本着节俭的原则,死去活来之后换来的愉悦,一样的让我心满意足,可以回味的东西依然那样绵长,让我长久的回忆。
今年原本计划慕士塔格,可是那恶魔这么一跌,便将我的慕士塔格计划跌到了九霄云外去了,遥望那些梦想中的雪山之行,心中便有了诸多无法言明的痛楚,面对现实,被迫放弃先前那些宏伟蓝图,于是,不再想雪山。

回转来,潜心去走那些古老的道路,茶马古道、秦蜀古道、崤函古道,一条一条。


                                     (二)
还好,安全的回到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脚底板痛的象是在碳火上燎过,脚丫子肿胀的象个猪蹄,走起路来一瘸一跛,真成了跛脚鸭。
重感冒症状。
组织活动很累,因为多半是心累所致。从出发前联系车辆到路途上发生的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让我的神经饱受折磨和摧残,时不时的一惊一诈会使得再好的心脏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于是再次总结,领队寿命短。
回想起老陈下车后的情景,有点酸楚。
深山里,慢慢消失在暮色之中的那个远去的背影。
每次走完某一段路程,都会对向导产生一种真挚的感激之情,一路上的相随,一路上的照顾。虽然陪伴我们的不是一生一世,但是这短暂的陪伴,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在未知的旅途上,我时常把自己的生命和信任全部交与那个昨天还是陌生的人,他给我们开路,他扶我们过河,他给我们鼓励。。。
我爱所有带领我走过艰难旅途的向导。

很多年前带着一帮人走田峪,曾经站在东碾头的河岔上向南张望,希望看到那是一条通往山那边的路,张望许久,结果令人失望,视线所及之处,却是那无尽的峡谷深涧,转过身,怀着一丝无奈向北而去。这一转去,就是七年,一切恍如昨夜。还是七年前,走菜子坪,站在秦岭大梁上向北张望,希望从那千万条的沟壑纵横之中找到一条通往山外的路,目光所到之处仍然满目苍凉,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条条几百米深的幽长峡谷,就是巍然耸立的高崖绝壁,我断定,这里不会有路。

曾经在新场笑话乡上领导的无知,他们说,新场、菜子坪有古道通往户县、周至,那是子午古道的一条支线。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虽然新场有几座古代大宅院,可是我断定新场一定是一个死角地带,不会有出路,因为在它的周围,从东到西耸立着东梁、琵琶岭、黄桶梁、秦岭大梁、西梁、鸡公梁、天华山,这些众多的海拔在两三千米以上的高山,象铁桶似的紧箍着菜子坪、新场。所以严重怀疑新场的市场地位,没有道路,如何互市?接着,开始钻牛角尖,实在想不通那些郑家、陈家的大户人家如何在深山老林中做着那些大买卖。

虽然疑惑很多,但是去掉偏执后,便就想去寻找那条传说中的子午支线。

——因为我们总是生活在梦想和期盼之中。

生活不是一场梦,但是可以成为一场梦。
我不愿意将我的生活变成一场虚无的梦想。
在我的想象中,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在我的大脑内部,可以对那条古道进行任意的想象,随意的飞翔,因为那里没有边界。

对于这条古道,完全没有什么清晰的轮廓。
一面白墙,一片空白,对其中的一切的了解,都源自于花石岩村的全村长的叙述,什么客栈,什么石板路,——比乡**的叙述更详细了,虽然这些叙述很空泛,很模糊,而且无论他们多么重复的描述,还是缺乏叙述往事的清晰纹路,因而缺乏生命的质感,虽然听的我云里雾里,然而他们的叙述还是一次次勾起了我寻找故道的渴望,如果我需要今后有很丰富的生活记忆,那就要去走,就要去看,就要去记录,于是,我决定上路,去寻找那些遥远的故道。

躺在床上,想象故道上那些青石板在夕阳下发出的暗淡光芒,内心就会产生一种苍凉的美丽,就会激动,就会向往,就会失眠。因为生活本身没有结束的概念,也就没有开始的概念,只有永无止境的激情伴随着我,激情就是源动力,驱动着我去走,去寻找存在或不存在的那个传说。

记忆总会流逝。
随着我的生命的消失,我个人生命中的许多往事会随着个体生命的消亡而消亡,如果要保有这种记忆,可以借助文字,文字是什么,就是为记忆而记忆的一项无聊的工作。其实我认为最主要或是最重要的记忆,就是保护遗迹,只要遗迹还在,那条故道就永远暗示着一种无限的记忆留存。

道路,无论以何种形式显现,都是一种痕迹。
是一种体现着意志和欲望以及权利的痕迹。

故道沧桑荒芜,那时因为现实中存在着无限的沧桑和荒芜,所以一切都是那种感觉。

秦岭的许多故道,都是关中为了将自己的中心与边缘连接起来,便于交通往来,便于管理统治。秦岭南北的人们,飞跃重重障碍险阻,将秦巴山区纳入中心的道路,缩短了秦楚,秦蜀之间彼此的距离,这是人类道路史上伟大的创举。“秦为驰道于天下,东穷齐燕,南极吴楚。。。”道路在此便是权利与统治的象征,故道在那样的环境下繁盛了几千年,然而时光流逝后,故道随着历史的帷幕慢慢落下,淡淡的被遗忘在人们曾经的记忆当中,任青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我们熟悉了山间小路,古道驿站,但是却生疏了城市森林里的许多小径,那些深邃的陌生的路。
欣喜于山野中的古驿道,深恋着那些弯弯曲曲高高低低坑坑洼洼难以行走的羊肠小道,喜欢站在古道上联想些什么,时光倒流。。。赶路的,出差的,背负的,吆马赶骡子的。。。尤其是走上那些被踏踩过千百年的光滑石板路面,会想很多很多。




                                      (三)
又是五月一日。
一年又一年,重复着这个日子。
还是惯性思维,奔跑的心无法停止。
结了十几个旅伴,一路狂奔,在碰破了汽车底盘机油箱,将黑色的机油一路抛洒至花石岩,在和司机讨价还价后,我们与向导老陈一起上路了。
向导老陈五十多岁,穿一件褐色夹衣,脚登一双军胶,手提一把又厚又大的砍dao,不问价钱如何,背上为他准备的装备转身就走。

还是从那个叫做菜子坪的地方出发。
菜子坪是秦岭深山峡谷腹地的一块平坦开阔的谷地,空落着一大片红色砖头的建筑物,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喧嚣。望一眼菜子坪的凄凉,问老陈:这地方为什么叫菜子坪呢。
老陈笑着用陕南话说:因为菜子坪周围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种菜子,这种菜子的叶子可以吃,耔可榨油,而且长的好,我们这里有个老话说,“菜子坪的铁菜子,不用播种自开花。”所以叫菜子坪。


220我们钻进了幽长的地嵝沟,沟口海拔1600米。队伍穿行在山沟故道,怀旧的心在山涧流过,踏着圆滚光滑的石头,数着故人的足迹,顺着清澈的溪流向上攀登。初夏的深山,空旷地带天气温和,峡谷之内凉爽宜人,红色的桃花、白色的梨花和杏花依然盛开着,看之,闻之,嗅之。。。惊叹不已,这都几月了,这里依然还是那样的灿烂。

一丛丛绿色的兰花布满了小溪两岸的疏石碧草之间,一眼看去像是韭菜,这些兰花虽然没有开花,但是依然感觉到花香的清远与媚容。因为自己视自己为市井俗人,绝对不能以兰花比喻,所以一直以来认为喜兰者必高尚之人,一个“兰“字,写尽天下美字。
背负重物行走,虽然汗流浃背,但是沿途美丽的兰花却让我欣喜让我精神松弛,走的幸福,走的满意,就好象身边有一位美女做伴,遇艳而忘劳。

听说花香鼻祖是兰花,名曰“香祖”;绝顶的好文章是“兰章”;莫逆知交是“兰谊”;干兄弟的谱帖叫“兰谱”。。。汗,兰花真牛。

走了十几分钟便有几个人走不动了,每次行走前期的适应期很折磨人,往往会走得人立刻感觉到崩溃的感觉。休息,调整,补充,进行午餐。所谓午饭也就是路餐,随便垫垫饥而已。
坐在老陈旁边,指着山道问他:这古道过去能走骡马吗?
走啊。
老陈一边吸烟,一边说:过去这就是一条大路,经常走骡马。我年轻时经常背枋去楼观台卖,三块两米四长的木板,三天走到楼观台木材集市,不容易的很,那时侯挣几毛钱都高兴的很。

路餐后继续赶路,没有人再有出发时的那种兴奋,整个队伍都蔫了,鸦雀无声。很静,掠过我们耳旁的只有噼里啪啦树棍折断的声音,脚底板在腐叶上踏过。
突然嗅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往前走去,发现一头巨大的死羚牛横躺在路上,白骨翘起,没有肌体,剩下的是一堆恶臭的皮囊。望之,有点伤感,又一个生命逝去,为死去的曾经能动的物体而伤感许久,其实,过不了多久,眼前的一切都会慢慢的消失,连同这张臭皮囊也会变为尘土,回归于生养它的山野,变成营养丰富的土壤。
一切,又会从头开始,这就是所谓的轮回。
路上有许多山毛榉,在经历了一个冬天腐化后,踩上去似乎软绵了一些,不再有一丁点儿的刺头感觉,寻不见一丝初时的那种张狂感,乖戾是它的终结,与那头羚牛一样。
走在山野故道,好象也有一种回归故土的感觉,那感觉很自然也很强烈,感觉我与大山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牵扯,那种牵扯怎么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反正我总会不定时的与它来约会,每次见面就情不自禁的会产生一种喜悦与激动,他说——我的生命属于大山。

一口气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来到一块平地,营地倒是不错,就是没有水源,老陈去寻找那孔泉眼,干涸没有印记。他回来沮丧的说,泉干了,要去下面打水。于是集中所有的水具,老陈、老羊倌、大疙瘩一起返回来路的河流去取水。

营地名叫大塘,至于为何叫大塘,老陈也不知道。他只记得小时侯从这里过在这里的客栈歇过脚,那年他父亲带他去山外见世面,天黑走到这里歇息,客栈不提供吃的,只是提供睡觉的大铺和做饭的锅灶,吃的东西都要自己带。
老陈生了篝火,大家坐在一起,自助餐。老陈总是很客气不吃我们的东西,每到这时我就会对老陈说,你一定要吃,不吃大伙就不给你发工钱。呵呵,这话当然很灵光。

户外旅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白酒交了好运,每次出行都有几个人要携带许多白酒,曰,防潮、抗寒、给劲。。。不知道,反正每次喝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喝酒+篝火+天南海北的神侃——今夜就这样度过。
月亮冷冷的悬挂在中天,还是那个半月,金黄色的月晕笼罩着月牙,月光透过树林仰着头的枝叉,将清冷的水色倾泻在山谷里,如同白昼。
同行仰着头指着夜空说:快看,北斗星,那样清晰。
带着微微的醉意,恍惚中看到的是一片无尽的深蓝色。
久久仰望,看不清楚那样清晰的星星——
月明而星稀。

月亮正在兴致上,大声说,今天晚上每个人要出一个节目,不能有漏。
令狐忙不迭地说:老大唱。
指定是讴不过他们,坐着开唱,醉歌一曲。
《假行僧》,月亮喊叫道。
好吧,就这首,象是一台老式录音机在转动,一会儿走调,一会儿忘歌词,没有韵律的哼哼唧唧,总算完成任务。同行笑道:机子不但老了,还卡带。
对酒当歌,把酒问天。
怎样的一个气势,极为尽兴。当然,山里的动物听到我们那声嘶力竭的歌声当然不会愉悦,一帮外来人在他们家门口乱喊乱叫,它们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反感,而是迅速的远遁,越远越好。

聊到很晚,一直到山风吹起,响起了老林咿咿呀呀的吟唱,没有歌词,没有内容,只有起伏的韵律和呜呜的风声。风的和声里还有咕咕的鸟叫声,好象病妇呻吟一般,有气无力。夜风搅动森林的树梢,摇撼着无尽的山林,从山谷的顶部吹过,阵风夹裹着夜色,填满了所有的沟沟岔岔。
寒冷袭来,浑身抖动,牙齿磕的山响,营地原本的一点温暖被风带走,颤微微的的钻入帐篷,爬进睡袋,吃了一粒安定片,想隔绝与风的联系。将睡袋朝上拽了拽,翻个身,想睡,迷迷糊糊中听到帐篷外那个“呜呜“的声音,高高低低,断断续续,时缓时急,一阵一阵的摇动着帐篷,无尽的涛声。。。


                                      (四)
深山的清晨很静,一声两声的鸟叫在峡谷里回响。
听见有人起来走动,从篝火那边传来噼啪燃烧的声音,哼唧几声,腰来腿不来的翻个身,懒懒的爬起来。
早餐,豆豆的醪糟鸡蛋汤真棒,月亮的甜汤真甜,王领导的油茶真香,懒得做饭,还振振有辞的说为了他人的减负。
大塘营地海拔2015米。
840出发。
太阳一蹦便跳上了高高的秦岭山梁,温暖柔和的阳光透过树林洒向地面,林子突然里亮堂了许多,队伍一溜撒开向上走去。
走了很远,回头看,见大疙瘩还在营地,问怎么还不走,回答:尿尿,灭火。
自从螯山那件事以来,大疙瘩似乎成了专业断后,被捆绑的飞毛腿,磨练着他的耐心。
山路嵯峨,蛇径盘道。
一路拔高,由下向上碾转迂回,钻过一片灌木林,爬过一堆石海,我们来到了林区公路。
问老陈故道在哪里。
老陈回答:就在脚下。
纳闷许久。
四周张望,黄桶梁的草甸石海,就在眼前,咫尺距离,不能前往,看一看,想一想,满足一下自己那个小小的欲望。
很久前的欲望。

拐过一个好大的弯,望见山嘴垭口旁的那座小亭子,曾经带父亲在这个亭子里吃过西瓜,好远的记忆,曾经走过的地方,再来时,就只剩下记忆的碎片。
这里海拔2210米,虽然阳光强烈,但是刮来的风还是带有穿心的凉意。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太阳眩着刺眼的光芒,将高海拔的生命催醒,一片寂静,耳朵在鸣响,大伙坐在亭子的阴影里休息,听风,看景。亭子伫立在这里有多少时日,不知道,反正不是古时的,只是柱子上班驳的油漆才会让人感受到这座建筑的沧桑历史。
这里少有人的痕迹,亭子显得是那样的寂寞与孤独。

亭子总是与路途有关,古时候十里一亭,那是为跋涉于路途的人而修建的,今天坐在亭子里歇息,前不见故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呛然而涕下。很是长叹几声,末了给大家一人一张照片,说,此生来这里也许仅此一回,留一张吧,下次来,也许是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1000翻过海拔2300米的小岭子,向北走去。
原本山洼里的那种草腥气,被大梁上的劲风一吹,早就被扬的一干二净,呈现在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峦,所有的山都是绿野绿野的,没有其他颜色,连我的心也是茸茸的绿色。整个世界的绿色,让我喜爱之至。

大疙瘩不停的向西张望。
问看什么呢?
西梁。
哦,西面的那溜山脊,在陡峭的山脊上,无数的灰色岩石挺立挺拔,犬牙交错,巍峨壮观,是山。我点点头。
是山,好美。
看得出来,大疙瘩的心今天总在那个山尖徘徊。

站在秦岭垭口,居高临下向北眺望,朦胧的山川,耸立着千山万峰,山峦排列远去,一直到遥远的地平线上那道闪亮的弧线。
我们穿过西梁的一个石海,老陈指着石海上十多米的一个石头砌成的房基对我说:那个就是文公庙,以前赶脚的人从着里路过都要上去烧一柱香,祈求路途平安顺利。
向上瞅,只是一个石砌的四面墙壁立在石海上。想爬去看个究竟,老陈说,啥都没有了。
不甘心,一定要爬上去。
初看,真得什么也没有,除了千年石墙上布满的累累苍苔。但是拨开草丛仔细瞧时,才发现了墙壁上的石头雕刻了文字,是清乾隆年间所刻,录白居易的诗“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知道白居易曾经在周至县做过县尉,此庙是不是为了纪念他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感觉很美,很震撼,站在石台上,听耳旁万壑松风,看眼前山涛云浪,眼前万里江山。
四周一片寂静。
唐朝的文公庙多为纪念韩愈和白居易。

末了,脑子里突然蹦出了《长恨歌》,在仙游寺的墙壁上看到过,断断续续记得几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摇头晃脑的爬下石海,路上没有了人影。
一个人走,那种感觉好美,好冷,好凄凉。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翻过小岭子,开始下田峪。
望着2822米的秦岭梁,心里又有了结,会来的,一定会,又一个希望,因为我是为了希望而活着。
与我的视线齐平的是那座望子峰(海拔2568米),很久以前就与它结了缘,一有机会就想到那座望子峰,想到了那座望子峰上的平展草甸,想到了那座峰顶的凌云,想到了那座山峰的孤独。。。每每路过,想登,不是暴雨,便是大雪,多少年来,我在和诱惑抗挣,在和欲望决裂,不能登上它,甚至感到了一种痛苦。
就是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望子峰。

顺着望子沟向下走,山坡上原来的竹子已经被砍光,灌木林里被挖了鱼鳞状的坑,种植了许多竹子,据说竹子的生长速度惊人的快,生长时有拔节的声音,一天能长一尺,不知道,反正肯定生长快,要不早就被砍伐完了。挺喜欢竹子,喜欢它的挺拔,喜欢它的青翠,喜欢他的美丽。。。耳边飘过了一句古老的话——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脚底下传来咕咚咕咚的声音,是泉水在石头下面流淌,没有走多远,泉水流出了地面,清凌凌的水流在裹满青苔的石头间淌过跌落,一个个小小的落差,就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瀑布,跌落,流淌,流淌,跌落。。。这就是田峪河的源头。
在望子沟里穿行。
迂回盘旋下到沟底,一间废弃的茅舍,叫塞草坪。

是谁在说:美极了。
惊回头,呵呵,确实美,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季节。
山谷四周,耸立着无数的孤峰,峰峦之上是深邃碧透的蓝天,层峦叠嶂的是一片绿色,绿色由深到浅,深绿、浅绿、翠绿、深红、橘红、柠檬黄、蛋黄,峡谷里,蜿蜒着清澈的河流,河水映着蓝天,穿流在古树草木之间,河岸的山坡上生长着粉色的杜鹃花和红色的芍药花,身处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的幽谷佳境,让我忘记了一天来的疲劳和痛苦,感觉来到了琼瑶仙境,贪婪的看,不停的拍,恨不能把所有看到的东西全部装进我的心里。
是啊,面对这样的景色,不由得赞叹一番。如果此时还有无动于衷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没有知觉的人,因为他没有思维,所以没有感觉——月亮说这里比米仓山还美。

走走停停,边走边看。
穿过葫芦矶峡谷,又见深潭一串,百米崖壁,斧劈刀削,悬崖峭壁半腰依稀可见古栈道孔迹,墨绿的水面波光潋滟,水潭下游有巨石立于谷底,水流冲下,溅起万千水珠,激起的水雾笼罩着幽暗的峡谷。

老羊倌情不自禁的说道:太美了,美的没法说了。
与您同行说:不是错觉吧,以为是秋天。
豆豆说:这里是一年四季的景色。
03说:好象是梦境。

用相机拍,尽情的拍照,总感觉不能完整的表述眼前的美,于是放下相机,用心去看,去品去欣赏,走的很慢,望尽山崖。

4点钟我们走到了望子沟的蒲金,一个小金矿。
有几个队员在这里买了郑老汉的土蜂,他们以为营地就快到了,只是以为。
买的最多的人提一个大瓶十二斤,其他人都是六斤。无缘无辜的让自己的背包沉重了许多,听说距离木子坪只有两三公里路程,哈哈,道听途说害死人。


告别了郑老汉继续赶路,希望今天能够在木子坪扎营。
在小路上急行,路好象有人修理过,大概走了一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一块宽阔的坪坝上,几块梯田早已经荒芜了,上面长满了一人高的野草。远远的看见了一户人家,队伍里立刻洋溢着兴奋和欢笑。
山坡上盛开着一大片黄色的油菜花,花朵竟放,璀璨的艳丽与夕阳争夺着黄昏的灿烂。

大伙正在高兴地得意忘形,准备在这块世外桃源扎营休息,突然一整嗡嗡声铺天盖地而来,空中黑压压一片蜜蜂向我们飞来,人群中发出尖叫声,大伙抱住头四下逃窜,也顾不上各自的装备。大疙瘩的光头被蜂蛰了三下,自然的脸上被蛰一下,他惊恐的问我:老大,看我脸上,有没有?恩,左脸上一颗小米粒大小的白色东西,是蜂刺,第一次看见蜂刺,长见识了,不知道该咋办。
赶紧叫来老陈,老陈将那蜂刺拔出来,然后说,没得关系不是野蜂。这时候从一座茅棚里走出一位老汉,老汉姓谢,在这里务蜂,一看情形,赶紧对我说,这地方不能呆,这蜂还生,不是熟蜂,你们得换个地方。
问哪里有可以扎营的地方?
回答:前面。
有多远?
十里以外。
我的天。

隐隐忽忽记得那个叫做东碾头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远,如果是谢老汉说的扎营地,还有十里路,现在是620,以每小时走6里山路的速度,我们得走一个半小时才能走到那里。一个半小时后应该是快八点,深山峡谷里,八点早就黑了。唉,不敢想,让老陈在前面领路。老陈竟然说他对前面的路不熟悉,我的妈,脑壳发麻,头发立马竖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
在菜子坪问他知道这条路走过吗,他回答去年还走过,并没有说不知道山北的路,走到现在的关键时刻他却说只知道到木子坪的路,再前面的路就不清楚了。靠,我真想发火,真想骂人。好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于是转而向老谢求救,请老谢带我们去营地。
老谢说他正在招野蜂,没有时间。
我对他说,给我们帮帮忙吧,遇到您老人家,也是我们的缘分,看前面尽是峡谷深潭,队伍里还有几个女人,你只要带到就可以了,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老张说,老大,给他钱。
我点头。
对老谢说,您就行行好吧,给你钱。
老谢本来为难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问给多少?
你说,你给个价,绝对不还价。
二十!
不说了,给你再加十元,给你三十,咋样?
老谢站起来,满面笑容的说可以。然后问我,那晚上我回不来,咋办。
全管,吃住,你放心好了。
老谢说去山坡密林里翻个蜂箱,两分钟就来,我还没有听清楚他说的啥,就不见人了,老人家腿脚还怪麻利的。幸亏遇到老谢。

老谢刚转身,我们就走错了路,涉水过河。
03在半山腰喊叫我们:回来,走上面,那是弓弦,这边是弓背,老汉让走弓背。
赶紧撤回来,颤悠悠的走在悬崖边上的毛毛路上。
这是什么路啊?绝对很长时间没有人走过了,荒透了的破烂不堪的便道,十几里的峡谷深涧,心里的恐惧在细胞里蔓延,让老谢在前面带队,让老陈在后面押队。在弯曲的小道上疾行,虽然没有催促,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个事实——绝对不能在这条路上走夜路,汗流浃背的在危险道路上行走,顾不上休息,眼眨毛上都是汗水。
道路虽然十分的危险,但是得赶路,毕竟疲惫的危机与生命的危机相比,生命是首位的,所以不能停留,一个紧跟一个。

峡谷有几十米深,来不及仔细看,只是眼睛扫过的地方不是深潭就是白灰色的岩壁夹着一条激流,悬崖边的小路湿辘辘的掩着虚土,很多路面积了厚厚的枯叶,看不见路的边沿,右面是垂直的深涧,不敢大意,对前面的人喊叫,注意身子往里靠,向里踏,集中精力。

突然想到了走之前买的意外保险,是老尾巴提醒我一定要买保险,然后委托大脚丫子帮我们队伍买了保险,挺要感谢他们的。这样的路一定要买保险,月亮和假警察拒绝买保险,哼,看看危险吧。。。看着峡谷对面的悬崖峭壁,庆幸走了弓背,如果走弓弦那可就惨了,肯定更危险。

汗流尽了,浸透了衣裳、帽子、内裤。。。双腿机械的迈动着。
走在队伍的中间,看不到前面,一路走来,没有以外情况,心里塌实点,可是没有后面的情况,心又慌起。突然有了一种愿望,深切的希望队伍就这样走下去,平平安安的走下去,愿老天保佑我们顺利到达营地。一路上看着前面人的脚步,脑子想着自己的事情,汗水在脸颊上纵横,没有了感觉,麻木了一切。
终于下到了白色卵石堆积的河滩,在河边的乱石堆上向前跳跃。

天色渐暗,恐惧黑夜的那种心境慢慢袭来,走的飞快。
不经意的一抬头,看见了一个黄点坐在河滩上,那是老谢。
老谢喊对我们喊道:到了到了,过了河就是碾头。
根本没有听到老谢在喊叫,因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谢肯定的说,就是的,只有几十米远。

向后倒去,瘫在了河滩的石头上。
天色如时钟跳动般的一晃就黑了,清澈的河水映照着峡谷上方的一线亮光,两面的山崖愈来愈暗,黑色淹没了森林山峦,分不清哪里是黑色哪里是绿色,转瞬间河谷里只剩下了灰色的卵石映着初升的月光。

督促老谢和老陈去接应后面的人。
和与您同行、大疙瘩、03、兜兜、月亮、老羊倌坐在河边等待后面的人,等待人的那种焦急的心情无可言状。
总在希望中眺望,让大疙瘩站在河中央的一块石头上向山涧里张望,看他们在哪里,回答说看不见。心揪着。
许久,自然从夜色中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过了河便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然后叙说着路上遇到的危险,差点。。。又有人影和灯光在山腰上晃动,是鞋带,还有假警察、可可西里。。。一颗高悬的心落了下来。
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

                                      (五)
8点队伍到达东碾头。
不见了七年前扎过营的那座房屋,一切都坍塌在了记忆之中,寻觅不到那年的感觉。
黄昏中在一片草地上扎营安家。
老谢说你们今天走了将近80里路,怪不得走的这样疲惫。

好累,好累。
坐在一块石头上半天不能起来,惊魂未定。

在大伙吃饭的空儿,我与老谢商量明天的路程,希望他能带路,老谢说很为难,八点就要起蜂箱,不能带路。多少钱也不行,看得出老谢犹豫。我问路上岔路多不,他回答,多的太。走不好就跑到南沟、北沟了,不好走。
他越这样说,我就越要谨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先给向导把帐篷支起来,将他们俩睡觉的问题解决,然后由王领导给他们下挂面,一切安排就绪,开始研究明天的行程。老谢建议凌晨5点走,可以考虑带路。我说大家都累了,不能那样,又不是万不得已。
坐在帐篷前与老谢商量,好象没有办法了。
突然,眼前一亮,对老谢说:给你那上白纸条,你凌晨去插路标,一直插到大岭的垭口,咋样,你说给你多少钱?老谢想了想笑着说:一百咋样?
我笑着说:给你连今天晚上一共150元。
老谢高兴的说那好,要了一根纸烟,咂上。
给老谢准备了手电筒、烧饼和纸条,并上了表铃,明天早晨450叫老谢。

架起的柴火起伏着金黄色的火焰,将屁股对着篝火,暖烘烘的,好舒服。
营地映衬着月亮的冷冷光辉,一片凄艳的夜云飘过,对面的山峦留下一道逶迤的剪影,想着来时的路,不禁打个寒战,惊险无比的道路,好几个人都差点出了事,我的心惊了又惊,脑子懵了又懵,心里不住的想那些保险的事儿,买保险的事情不能马虎,差点忍不住要发火了。。。

篝火渐渐熄灭,轰鸣的河水声震撼着峡谷,想着明天的路程,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一个人两个人走会是怎样,不会这样累吧。为什么不会悄悄的走呢,是不是太浅薄,太张扬,象是杨树叶,才会吆喝上一大堆人一起走呢,唉,没有学会大山的沉默,但是,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独行侠,这是我最后一次组织这样的活动,一定要金盆洗手,立地成佛,太可怕,又一想,这样的毒誓好象发过多次,没有一次兑现过,难啊。
真冒险,这种冒险是被逼的,绝对不是自己情愿的。
没有有意的成分,不想中断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也不想把自己的灵魂解放出来,这样的经线实属偶然,我不想潦倒,也不想死掉。
碧水说:也许,你在你的冒险生涯中领会到了刹那即永恒的最高境界。
我没有。

呼噜声又开始此起彼伏的四散开来,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的帐外帐里明晃晃的,远出传来麂子那象孩子哭叫似的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声,草腥味随微风飘来,穿过帐篷,变的浓郁,最后那味道在帐篷里凝固。


月亮叫我,我又叫老谢,看看表,450
听见老陈出帐篷,拄着棍子上路了。
一觉醒来,听见老谢在外面说话,刚回来,七点整,来回五十里山路,好快。
给老谢做了热汤喝了,付了钱,送走老陈。




                                     (五)
930我们上路。
碾头海拔1300米。
当年扎过营那座房屋已经坍塌的只剩下木头架子,时光就是这样流逝的,几年时间,一切都变了样子,更何况几十年上百年。

太阳直直的照射着我们的身体,疲惫陪伴着我们的行程,穿行在原始森林中,爬上一线崖脑子便昏沉沉了,寻不着方向,前面大疙瘩喊叫有老陈的路标,我就是不走,想翻那个海拔1685米的小垭口,下去走,没有路,退回来。
翻上崖,顺倒起棱沟往上爬,头顶阳光,没有言语,陪着与您同行和可可西里、王领导一起慢慢走。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崩溃和极限,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和鼻尖往下滴,红的脸色,白的嘴唇,青的眼圈。
可可西里看着地说:我的头发象水洗的一样。他问我:我们是在登天吗?
与您同行说:我的腿在颤抖。然后躺在河流的石头上,仰望蓝天和白云。
问可可西里:现在你的感觉是精神愉悦的美还是身体被折磨的痛苦不堪?
回答:当然是美大于痛苦了。
那个躺在石头上的同行喃喃地说:如果现在有一口冰镇啤酒有多好呀,但愿不要再上了,我靠,现在也没有退路了,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想睡一会儿,平常现在正是我午觉的时候,可是现在。。。
不可能睡,想想人家老汉两个小时走了这么多的路,爬了这么高的山,人家是咋上去的。
那年,牛背梁也是这样,死去活来的感觉。

几个人正在做梦时,看见了来接我们的人——大疙瘩、03、老陈——说垭口马上就到,大概还有五百米。

2点到达海拔2160米的秦岭山垭口,站在垭口总是那样的自得,总是那样的满足,总想踮起脚尖尽力的远望,落眼点,极目之处。。。“他永远凝视着一片蓝天,远方已摄走了他的灵魂”这是尼采对哥伦布的描绘。

透过冷杉枯枝的缝隙,顺着秦岭雄伟的山脊向东眺望,冰晶顶、麦秸摞、牛悲凉。。。一字儿排开的是秦岭那气势磅礴的峰峦,每每登临秦岭的高峰,总想要踮起脚尖,望尽眼前的千山万峰,然而要想真正看到这些山峰的峥嵘气势却是极不容易的事情,而今天,我遂愿了。

看见了山谷里的那个叫做母子坪的村庄。

不想离开视线的东西,害怕一旦走去,我梦中的东西就会飞灰湮灭,永远的消失。
走过盘旋于悬崖峭壁上的古道,耐着火辣辣的脚痛,走过了那个恬静的村庄,那间草棚还在,那道栅栏还在,那棵苹果树还在——哦,母子坪。
走过小小的山村——产生了错觉,误以为回到了家,那个我梦中的天堂,那个我心中的家园。

担心朱哥跑错接我们的地点,于是心焦,跑的飞快。
03与一个老乡打问着什么,一句无明火发到他身上,03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后悔,象是对亲兄弟歇斯底里以后的忏悔,一切因为心累,几经崩溃。
忘记了脚底板的痛,疾步于峡谷里曲折的山路,拐过一个弯又是一个弯,翻过一道梁又是一道梁,突然,一个亮点闪现在山嘴,黄衣,光头的男人,以为是大疙瘩。。。瞬间的晕眼,哦,是朱哥。。。跑上去拥抱。。。冰凉凉的啤酒和西瓜。。。与您同行和大疙瘩欣喜的用西瓜皮擦去脸上的疲惫和汗水。

回到西安,收到了远在福建的碧水发来的一则短信:我喜欢的是闲云野鹤般的你。。。你没有七情六欲,你不需要世俗的情感,对大山的痴爱已根植于你灵魂深处,它是你的初衷,也是你的归宿。。。在你对生活的追求道路上,身体的痛会很快过去,而心灵的快乐却会持久不衰,这不就是你们这些人所孜孜追求的目标吗?

看了短信,不知道该怎样回复。

陈帅哥从阿联酋回来了,很黑,很瘦,三年半,太艰苦。。。不知道我违约不赴阿联酋是对还是错,三年,一晃。失去了很多,得到的又是什么呢,好象没有答案。平局一场,生活随意选择的结果。

三天终没有下雨,老天保佑。
进入5月,天空漏雨,淫雨连绵,据说是五十八年来没有过的强降水过程,老天似乎要将一年来积攒的干旱浸个透彻,那就浸吧,反正暂时我要停歇脚步了。




乐途09-5-9于西安陋室
3人 评分 查看全部评分
发表于 2009-5-19 22:53 2 只看该作者
謝謝分享
发表于 2009-5-19 23:17 3 只看该作者
好帖子
发表于 2009-5-19 23:50 4 只看该作者
好帖!
发表于 2009-5-20 09:43 5 只看该作者
坐下来 静下心 好好的看着优美的帖子
发表于 2010-7-23 18:51 6 只看该作者
驴途上那种生死相交的诚挚,每次下山后回味起来都让人心里暧暧的

这帖子写得太好了
再细细品味、、、、
发表于 2010-7-26 07:56 7 只看该作者
痛苦与欢乐并存
崩溃与希望交织
发表于 2010-9-20 11:56 8 只看该作者
您好,我是一家旅游杂志的编辑,想采用您的文章,请将文章和原图发至gjlyzz@126.com也可加我QQ316356719交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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