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存在---乌孙古道之勇攀刀锋达坂D4 “大江...”,“小姜...”,群山中一片远远的呼喊。“悟空...”,“民工...”,接着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回响。 大雪深藏了贴着山脊的劲草,深藏了碎片的岩石,深藏了本就细微的路径,却显露出狼的脚印,山羊的脚印,可这些印迹没能告诉我们垭口在何方。于是四人又各自分开,大江东去和民工认为直接向上越过山最高点再寻路径,Tracer凭着轨迹决定下到一侧的谷底,再攀到一处较低的垭口。而我在两派摇摆的过程中,辗转到了一处山壁中央。 “悟空...悟空...”又是民工的呼喊,“我在下面,我前面能不能切?”我在他下方60多米处的一段碎石雪坡上,冲着头顶的巨石喊到。 “我右面能往上吗?”另一侧山壁又传来Tracer的呼喊,感觉自己的确在经历81难取经一样。 挣扎,挣扎。冰雪早晨出发前就这样,手脚冰冻,无论起床还是收包都是一种挣扎,而四周群山绵延,雪线上的白头峰沉默地注视着我们。 挣扎,挣扎。下定决心往头顶攀登,坡度7、80度,进入四肢攀登模式,缺水了啃一口雪,手被冰雪冻疼了就歇歇,再一抬头天空无声,鹰在脚下盘旋,紧靠着岩石无法站立,身边冰雪凝裹的碎石,锋利如龙鳞,此时忽然感觉到了真实,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身体和心灵如此一致,所有机能都燃烧起来,只为一件事——向上攀登。 四个小时之后,跟着互相呼喊的指引,上到了山顶,看到了一直期待的山的另一侧,这一侧没有积雪,远远的还看到了河谷,牛马,可是这里是绝壁没有下去的路。 环顾四野,战战兢兢,山顶垭口果如其名,“刀锋达坂”,峰刃犬牙交错,横延向远处。雪山雄伟,天空湛蓝,白云隐逸的河谷竟然在遥遥的脚下,再往远处,清晰看到山脉如何褶皱向上,雪线在山颈上画下痕迹,而峰顶上小小的我们如蝼蚁,在天地间苍茫之境存在如无物。可这里不是翻越的垭口,于是沿着这冰雪寒光的刀锋,我们继续蜿蜒走了100多米,终于找到了稍稍平整的垭口以休息。 攀登难,而下撤更没有让人觉得丝毫喘息,同样倾斜陡峭的山壁,踩着北山羊踏过的路径,踩着碎石,磨损着膝盖,迅速在破碎的山体上下降。而民工一路开道,我们沿着一条长长的塌方体下降,这片碎石塌方形成的坡段开始还宽敞,但是越往下越窄,直到前方只有狭窄的山缝,斜坡戛然而止跌落成了绝壁瀑布,瀑布水量很小,但是没有直下的可能。 民工早已下到了安全地带,他的指引是攀岩,于是Tracer和我从右侧,大江东去从左侧出发,开始了下撤过程中最后一段艰难的攀岩。深深扎根的草,凸起的岩石,参差交错的石块,三点固定再移动到下一个位置。开始的时候我不记得何时尝试过类似的攀岩,心底没有把握。可是当脸紧贴着岩壁,呼吸着石头和土的混浊味道时,我清楚地知道我会安然攀过这一路段,这是感知到存在的一种方式。曾经某一瞬间,也闪过如果脚一滑、或者抓住的石块松掉,掉下去该如何保护,脚立在一个小小的凸起上发抖,可这一念转瞬消逝,感谢队友在下面不断鼓励和提醒,我们都平安地迈着坦然的步伐,下到缓缓的河谷中,那些悠闲的牛马,那些跳跃过崖壁的北山羊看到了我们。 长久以来,我们在镜子面前看不到自己,在人群中感知不到自己,在仰望时星光照耀不到自己,在低头沉思时河水忽略自己。只有真实在自然中,才让我们感知到自己的存在,那些疼痛是真实的,那些遗憾是真实的,那些无助时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些自大而犯的错误,那些小小成功后的喜悦都是真实的,树林、秋叶、木桥、岩石、栈道、荒草、雪山、河谷都是真实的,它们触摸我的肌肤,它让我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虽然渺小但坚持,留下伤痕也不会停止脚步,迷途中依然向正确的方向前进。 |
5、时光之湖——乌孙古道之吟唱天堂湖 想一想时间——想想对一切的回顾,想一想今天,和从今往后延续的岁月。 ——沃尔特.惠特曼 蓝色的河,跌落的瀑布,飞逝的雪,暗涌的冰川都会涌向这时光的湖,驴友称之为天堂湖。 我们都是带着记忆的时光行者,蜿蜒的河谷像是一段美好的少年时光,柔软而广袤,平静难以察觉,牛和马远远的在河谷一角,星淡日出,都还静静的停在那里,像画面中的几抹点缀。 而青年时光又如同在迷宫般的巨石阵里上坡,无论如何仰望,你总在这处,追寻在那里,辗转,奔行,靠近又分离。抗争那些碎石,一路不停,时而停下来喘气,时而咬着牙往上冲。回望时似乎已看到河谷都在脚下,可一迈步仍深陷在迷宫的囹圄。自以为是,不自觉地沉沦,找不到出口。 站在垭口,来路动人而美丽却留不住我们,再望前程波澜壮阔,伤痛和疲倦不能阻止我们,我们更清醒,更坦然,更固执,坚韧如岩石,残酷如冰雪。蓝色浩瀚的天堂湖,像巨人的眼泪,被拥抱在岩石和冰雪之中,这是进山的第五天,我们翻山越岭追逐这美若天堂的景色,一到湖水面前就扔掉了时间的桎梏,孩童一样不能自已,上蹦下跳,吟唱颂歌,处于癫狂的状态。 湖水因四周陡然耸立的高山,而被封闭在海拔3000米的山凹里,右侧有一大段鹅卵石滩,湖水在那儿显出淡蓝色的光泽,在湖的尾部,几个小如针尖的彩点,是另一支商业队伍的帐篷。而走到尾端,必须穿越那历经千年的悬崖上的古栈道。 乌孙古道,千年来的足迹凿刻在了悬崖上,一束阳光穿破云层,湖面粼粼交错,千年来的时光层层涌向岸边,客往他乡的羁旅,满怀憧憬的商队,戍守边地的苦士,远托异国的公主,内心虔诚的僧侣……还有我们的少年,青年,这些景象如浪花层层翻涌,翻来覆去的命运对时光而言不过一瞬,我站在巨大的山壁下,黑色的城堡,白色的教堂,虔诚的眼凝视着深幽幽的湖水。命运的秘密是什么?什么才是永生?这一瞬的生命,有何意义? 天堂湖是驴友起的名字,书上叫阿克库勒湖,但牧民却只道这里叫阿克布拉克,不论名是什么,时光汇流在了这千年未曾干涸湖水中。而湖水仿佛识破我窥探时光的心机,转瞬间,一片白色的幕墙由远及近,狂风大作,雨雪骤起,帐篷顶风一面呼呼大喊,一干人等匆匆躲进帐篷里。 这些天来,对时间尤为冷落,只是日出而行,日落扎营,好像跳身世外,风雪中迷茫的湖面翻起黑色浪涛,才意识到凡人在时光的波澜里无法停留,终究要回去卑微的生存,于是索性扯破喉咙大声嘶唱,天与地呀,听到我们盖过风雨的歌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