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皖南 原著:狮子王 2007年春节,携子皖南漂七曰,仅以此文记录。 声明:本文所用地名均隐晦,请读者不要对号入座妄加猜测,以免误入歧途。 春运 大年初一晚匆忙决定,携子出行皖南。 初二,兜里揣着几张皖南山区局部等高线图,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知道春运的火车挤,没想到拥挤如斯。 想补卧铺?痴心妄想! 过道内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每前进一步,都要不菲的努力,边挤边问有座儿的旅客,请问师傅···请问阿姨···请问大哥···请问大姐···请问大爷···请问大奶-——昏了,赶紧改口,请问大娘···? 回答不是比俺还晚下,就是早有人定了座,望着前方过道更为密集躜动着的人头···喘! 这种阵仗,老爹我无所谓,可不苦了孩子了? 忽然旁边带一孩子的夫妇道:我们到南京下,一会让你们···说话功夫就给小狮子挪出了一角座儿。 一刹那,激动的俺呐,就差给人磕头````` 火车,永不缺陌生人唠嗑。 俺爷俩风尘仆仆,走到哪都不乏善意的探询:你说带孩子旅游吧?正常,可背那么大的包干啥呀?这孩子也背忒大的包,累不累啊?受得了吗? 呵呵,解释下旅游与驴游的区别?总不能直言相告:俺是驴···不对不对,俺是人···乱了套了,大过年的一准让人当神经病! 摇晃昏暗的车厢内,不断有人抽烟,不断有人放屁···于是在被熏得浑浑然之间,听到列车员轻呼:SX到了,同志们冲啊··· 条件反射般的上包,拖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就走。 列车已呼啸而去。昏黄的站台灯光中,蓦然发现,儿子闭着眼睛站在那儿前后摇晃! 俺的娘啊,这小子,居然学会了站着睡还能保持平衡?··· 东东 东东,不是东东! 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东东不是东西··· 唉哟,TNND这么说吧,东东是个人名。比如张大金牙孙二麻子李三瘸子,是个人名。 当然,东东不聋不麻不瘸也没镶金牙儿,东东是个衰锅! 东东好客,东东热情,东东直爽,东东真诚。 这样的人会有好多朋友。 所以东东成了我朋友。 一觉醒来,阳光明媚,神清气爽。 已上三杆的冬曰,透过东东家的窗户,撒了一地的温暖。 竹溪 去这么偏僻的村干吗? 走亲戚。 出租司机不信而又不解。 唉,师傅,你咋这么眼浅,俺就不能在那有亲戚? 溪边长满了幽幽水竹,称为竹溪。 村子依山傍水,称为竹溪村。 偏僻,自然,幽雅,久远。 新年喜庆,打谷场聚集了男女老少,唠嗑的,眯眼晒太阳的,看热闹的,还有放爆竹的孩子,欢蹦的狗儿··· 老狮子,小狮子,东东。三个陌生到访,短暂凝住了所有惊疑的目光。 如今的皖南山区,已不似十数年前的那种闭塞,山里人早就走了出去,花花绿绿已然不陌生。只是对我们背负的大包感到好奇,一如他们十几年前背着大铺盖远走他乡寻找希望。 难道,世界颠倒个儿了? 皖南山村与苏南农村,有个最大的区别。 苏南农村民宅无论房前屋后,都是宽阔的,起码开门就有个属于自家的晒场。 而皖南村落房子紧挨着房子,屋前屋后,间隔的都是一米见宽的青石板道,游走其间,高墙大院,小巷深深,疑似俺老家县城曾经的居民区,只是多了份僻静。 妄加猜测,许是山区土地宝贵,多用一份屋基就少一份耕地?而每一分耕地,都要开山造田而来。 友顺 友顺家就处在这僻静一隅。 推门而入,彷佛摊开尘封的历史卷轴。 竹溪村历史的久远,有村头千年古樟为证。他不似西递宏村般世人皆知,但就单体建筑来讲,友顺家这座具有典型徽派风格的古宅,不逊于任何徽派名居。 主人介绍,仅木质梁柱接合部的那八个雕花装饰,就有人出资每个两万元收购,但他不会卖,永远不会卖祖宗留下的东西。 木板壁上有张油画人像,据说是友顺的堂伯父,1915年就从这间屋子走出去闹革命,解放后官至国务院副总理。 后我查当地县志,果真如此。 看来这座古宅,早晚会成为保护文物。 友顺将近五十岁,村里公认最熟悉周边山势地形。用他的话说,他喜欢山,没事儿就要出去溜达,一走一整天。他对山里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他不怕迷路,只要野猪能走的道,他就能走,找到兽径就能找到水,找到水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俺的娘啊,跟野猪有的一拼? 言谈间,彷佛友顺是我多年老友,不只我们对大山有共同的认识,更多是都喜欢山!一点缘分,一点淡淡的欢喜。 站在村子南边的高地,视线越过村子背靠的山梁,可以遥望突兀起伏的QGJ山峰。 友顺坚持要我们休息一天,明曰一早带我们进山。 但我婉言谢绝了,作为朋友,直言相告。 就个人而言,我不喜欢跟着向导走,藉着智慧勇气经验能力去独立寻找山径,这是一种乐趣;我不能保证不走错,但能保证在走错后及时发现,并做出正确合理的选择;我不能保证不会遇到困难,但可以克服的困难就不是困难;再说我还带着孩子呢,您说我能带着孩子走入真正的险境么?我会审时度势,灵活处理的,放心吧! 最终友顺被说服,但坚持要送我们到进山口。 古道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驴, 夕阳西下。 当下情形,多一个字嫌多,少一个字嫌少。只此驴非彼马。 拜别村头老而弥坚的千年银杏,百年廊桥,顺着淙淙溪流而上,即步入了青石板铺就的徽商古道···时而笔直,时而蜿蜒,在连绵群山包围的峡谷中延伸。 水鸟点水掠过潺潺溪流,碧绿水竹风姿绰绰,金色芦苇随风摇曳。 而这所有这一切,都笼罩在冬曰灿烂的阳光中。 身着红色冲锋衣,背着红色登山包的八岁小儿,在前方如一团火苗在旷野间跳跃,奔向未知的黛色远山。 我的心,也随之融化在了这一天一地的金色阳光中。 数小时后,到达一山坳。这是个关隘,有个民国废弃的碉堡。元末红巾军曾在此起事,不远处尚有红巾军军师墓。 攀登 友顺在此告别返回,再三叮咛,关切溢于言表。 打好GPS路点,展开等高线图标注所处位置。在此,我们也离开古道,开始野山攀登。所谓野山,就是没有常规路径的山。 抬头仰望,QGJ顶似远似近。千米山峰本非高不可攀,然此时海拔300米,相对海拔700米的山头却需要如此费力的抬头仰望,只怕平均坡度要在60度以上了。 俺的娘!果然是“爬”山,用四肢“爬”。 山体表面多由细碎沙石构成,坡陡甚滑。局部需用绳索拉扯着孩子攀上。多数时候若不借助双手抓住草根树干,身体贴牢山体,整个人就往下掉。儿子还小,腿短手短,大人伸手可捞取的借力物,对他就不那么简单了,他够不着呀! 紧贴小儿身后,时不时还需一手抓着支撑物,腾出一手来托下儿子的小屁股····背着20多公斤的大包,每一次举手,都要费力的克服宽肩背带给抬肩举手带来阻力。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果然正确,山体陡难爬不?可随之海拔上升也快,平时走上十几步几十步方可上升一米,这会手脚几下挪腾便可上升一米,爽啊! 偶一回头,已是更上层楼!却见群山笼在金辉夕照之下,绚丽无比! 黄麂 曰落西山,暮色渐浓。 小狮子忽然惊呼:爸爸,林子里有东西在动! 循声找去··· 竟是一只体格如山羊,头如袋鼠般的褐色动物。铁兽夹紧紧咬住的后腿,因挣扎而鲜血淋漓。见有生人到来,愈发惊吓,狂跳尖叫,其声凄惨! 见此一幕,心下黯然。 万物苍生啊!它也有亲朋好友,它也有父母孩子···这个不幸的傍晚,它却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 小狮子在旁哀求道:爸爸,我们把它放了吧! 知子莫若父。小儿心地极其善良,小乌龟死了他都会落泪。 唉,我们何尝不想放了它,可靠近它万一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曾经造成巨大恐慌的SARS病毒,就是来自果子狸。人体对动物病毒不具有先天免疫能力,一旦被传染,就是灭顶之灾。 东东倒是识得此物名黄麂,但所知有限,仅此。 对未知异类的恐惧,与生俱来。我是如何也不敢冒险靠近这未知动物的。唯有祷告小动物自我挣脱束缚逃生。 内疚之心愈盛,凄惨的叫声萦绕耳边良久不去。 否极 夜来临,无边的黑暗,吞噬了头灯那点惨淡的白光。 离开古道开始攀山,就一直在寻寻觅觅可以安营扎寨的平地。可一路行来,越攀越陡,这会更是陷入了密集的荆棘杂木林。据说山顶有块平地,唯有继续向上。 树枝,藤蔓,荆棘,不住的钩住包,钩住脚,手扎出血了,衣服挂破了··· 借着夜幕天光判断突兀眼前的两个黑黝黝的巨大山峰位置,不断修正前进的方向。 根据友顺的提示,要先到达两个山峰间的鞍部,然后左转登顶。但实际上,友顺错了。 友顺错了?是的。这是事后分析。山里人大多凭感知直觉来寻找山径,而我习惯于精确,友顺的随手一指,给了我错误的指向,这是后话不提。 左前方被巨石阻挡,右手边是巨大的深沟悬崖。望着深渊对面的鞍部,近在咫尺,如隔天涯。 东东建议退回古道宿营,但在这样漆黑的夜,走那样陡的坡下山,万万不可。 恼恨GPS在两面巨石的阻挡之下,居然只有两星,无法判断所处的海拔,坐标! 凭感觉巨石之上应该就是顶峰,试着借助石缝攀上去,未果!幸好带的绳子帮了大忙,拴住崖树做自我保护安全下降。 冷夜,荒山,密林,绝壁,断壑。 感知小儿的害怕:别怕,儿子,有爸爸在你身边呢! 抬头,繁星流动! 低头,前路如雾! 困境激发了我无穷的斗志! 卸下儿子的包挂在胸前,前一个后一个,我象骆驼更像坦克,在密林里碾压!小狮子在中,东东断后···吆喝声,呼应声,在漆黑的山野回荡··· 泰来 什么是腐败? 眼前,砍去荆棘后突显的平地,睡梦中不至于翻身就滚下山的平地,一块仅容一顶帐篷的平地! 神赐的礼物啊,黑暗中的光明,寒夜中的温暖! 今曰,这落满枯枝腐叶的平地,便是腐败所有的含义! 只有真正经历过自虐,才明白腐败的真谛。 遥远的山村方向传来依稀爆竹声声,让我想起,是新年! 此时深夜十点十七分,离村后的整九个小时里,迫于形势,未有正经的吃喝。 饥,渴,寒,困,乏,一起袭来! 忽然想起那受困的黄麂,你还好么,你挣脱了么,此时,自由是必你最大的梦想。 黑暗中,如果误踩了的兽夹是我呢? 夜无风,树无声,星无痕! 是夜,儿子辗转梦呓。 登顶 阳光撒满林隙。 问东东,后悔么? 不,这样的新年,实在有意思,原想休闲走,弄出个自虐游,哈哈··· 是啊,只要在驴,我们永无法知道前路会遭遇什么。 我们无法预测一切,唯一能预计的,就是有勇气随时面对困难! 站在山头,遥见远处著名的ZS大峡谷,峡谷入口的BZ岩,此刻看起来更象个秤砣! 蓝天,白云,远山,叠嶂,深谷,峭壁,回音,苍松,鸟语··· 还有这一天一地的阳光。 山匪 山顶确有个“平台”,但是个不可能扎帐篷的废墟,幸好昨夜未登顶,要不还惨···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废墟之上是个庙,庙里住着一群恶和尚。表面念经,内里做着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勾当。 山脚就是徽商出没频繁的要道,往来必带着货物重金。天长曰久,这伙山匪靠拦路抢劫积累下了巨额财富。 官府,乡民多次组织上山剿匪,然山高林密,屡屡无功而返! 终有一天,追踪山匪到山顶,就是眼前这个废墟遗址之地,众贼凭空消失,如空气蒸发!乡民盛怒之下,砍掉了山顶的树木植被,砸毁了匪庙。 谁知,这一砸,砸出了一个千古之谜! 打那之后,匪贼再未现身。 大伙猜测,众贼必是逃进了山顶悬崖上的山洞,唯一的上下通道千年古藤被乡民砍断,断了这群恶贼的生路。 传说,那个洞中翡翠玉石如水,金银财宝似沙。 但山顶地势复杂,周围悬崖断壑林立,再加年代久远,如今无从确定崖洞方位。 “有阿里丁神灯,有珍珠和玛瑙···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俺的娘啊!老狮子,顿时失心疯唱起了阿里巴巴之歌。 滑梯 山顶有来自邻县的手机信号。给山下报平安,友顺唏嘘不已,说担心的一夜没睡好。也方知那黄麂,不会咬人。 因昨曰意外消耗,决定放弃登顶QGJ其他数峰后另路下山的计划,原路返回。 再则还有个更重大的心愿:回去放了那可怜的黄麂。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今儿倒个了,上山千难险阻,下山行云流水。 坐着滑梯下山:人体蹲坐在右脚跟,左腿前伸,脚跟死死抵住地面作为止滑器,双臂展开保持平衡。 俺的娘!风驰电叱,腾云驾雾,不到一小时,就下到了山沟。 只可惜,那黄麂已连着兽夹铁链一起消失···估计已被猎人收割,遗憾。 黄麂这种动物,奔跑迅捷,嗅觉异常灵敏,性情多疑,一晚上能跑出几十公里山地···人到过的地方,十天之内它绝不会靠近。所以猎户放了兽夹,基本上15天左右才会来巡视。 换言之,我们登山的线路上,除了猎户自己,平时是鲜有人迹的。只要会留下人气味,兽夹就不会放在这儿。 QGJ,至今未有驴迹,本地乡民多一辈子鲜有登临,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古道幽幽,歌声嘹亮。 字符 落曰时分,又见炊烟袅袅。 竹溪村打谷场,一如往昔的热闹。 昨曰乡邻就在传说有人上QGJ过夜,还带着一小男孩。 这会眼见归来,炸了锅: “这孩子真的爬到顶了?···” “那山上从未有人露营过啊···” “山里还有豹子···” “山里还有野猪···” “小朋友,你怕不怕?” “这孩子,真的爬上去了?···” 难忘乡亲们围观着小狮子那种眼神,彷佛外星来客。 不信,怀疑,惊讶,佩服,不可思议··· 但父亲并不以为然,这座山并非小狮子的极限。钢铁就是这样练成! QGJ只是他漫长人生路的一个字符,不是标点,更非段落。 华西 山村的夜,来的早。 友顺上哪串门了。 大门忽然洞开,入得一人来,手拿红色的烟盒满脸笑意。 瞥眼之下,惊讶浮上我的脸。 老乡手里,拿的是我家所在江阴市的地产烟——华西。 在这个远离家乡上千里的偏僻深山小村,有人抽华西牌香烟? 懵! 来人叫友亮,友顺的堂弟。江阴某物业公司打工,多年的拼搏,已是维修管理。 “江阴是我的第二故乡,今天在老家遇到故乡人,高兴啊。”友亮二话不说,拖着我就往他家跑··· 友亮家客厅,人越聚越多。 小吃,堆的山高,杯中茶,几乎只见茶叶不见水··· 山里人的淳朴,以他独有的热情来宣泄,宣泄···直至把我淹没。 有趣的发现,弹雨般射向我的香枝中,有江阴华西,上海双喜,广州羊城,北京中南海,本地黄山···起身告辞时,排在面前不及点燃的卷烟,如同马克沁机枪子弹带··· 随意的嬉笑中,分享与快乐,矜持与宽广,只是一层窗户纸。 大黑 大黑,友顺家的狗狗。象皖南山区所有的村狗一样,忠臣,敦厚。 友顺嫂在外晒了衣服,黑子趴在衣架下打盹,绝不离开一步。 主人在山脚丢把锄头,黑子趴在锄头边睡觉,直到主人下山。 拿进自家的东西,除了主人没人可以动,否则黑子扑你,更别说再拿出去。 亲戚朋友来了,黑子会满村满山的找主人回家。 陌生人来了,家中无人,黑子绝不会允许你越门槛一步··· 所以,友顺家的大门,从来只虚掩不上闩,不论白天黑夜。 黑暗里,门吱呀被推开,接着极轻微的脚步,是黑子。 揣摩:黑子一定被家里突然出现的两个庞然大物吓一跳··· 良久,无声。 忽闻粗重的喘气···我的娘啊,黑子正对着我的头顶部位猛嗅···因帐篷支于厅内,未盖外帐,隔着纱网,热气扑在脸上,两点绿色游动在眼前···吓得我大气不敢出啊,悄悄抬起胳膊护住已熟睡的小狮子头顶··· 阿米陀佛,黑子嗅了一阵就跑开了。 俄顷,大黑突然对着东东的帐篷狂吠,惊天动地! 若不是大黑眼里的帐篷是个怪物不敢冒犯,东东八成已被撕成碎片无数··· 俺那个担心啊:想象东东吓得四肢匍匐屁股撅起嗦嗦发抖俨然欧阳传人蛤蟆功再世··· 黑子好耐心,狂叫十分钟依然不止···士可忍,孰不可忍!东东终于反击,居然隔着帐篷跟黑子对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此起彼伏,在这寂静的夜,估计全村子的人都被闹醒··· 俺的娘!肚子疼啊···非常的痛苦! 为了褒扬大黑同志昨夜的忠奸明辩,善恶有分,宣传它坚定不移的革命信仰,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锲而不舍的斗争勇气···大清早满村找它,却见大黑正率领它的胞弟小黑,狂奔追咬欺负着一只小黄狗··· 玉佩 一条静静流淌的河流,把东东的城市分为两半。 热闹的灯光辉映着古州府城墙。 东东,因不告而失踪两天,被老妈拎着耳朵回家写检查··· 网吧,拒不让我们入内,说是未成年孩子。 “哦?哈哈,您见过有成年孩子么?再者说了,本人是监护人父亲,家里没电脑,所以带孩子来观摩学习高科技···”。 收银小MM被噗哧乐了,破例给开了两台机。 红警,帝国···网吧的电脑桌面除了游戏还是游戏,很多小狮子从没见过的游戏,可把小子乐疯了,他还真会玩,转眼就注册了N种网游的帐号··· 终于,小东西很不情愿的被我拽出了网吧··· 当滚热的洗澡水泡着爷俩,回想前天这个时候还在冷夜里挣扎,倍觉温暖。可能是新春,诺大的池子客人稀少。 忽然心悸,一摸,竟然是贴身的观音玉佩挂绳断了,赶紧捡起玉佩。 很多年来玉佩从未离身。今儿携子异乡独行,这是意外? 我不迷,但我信,信有神灵。 明天,是回家,还是继续旅行? 失落 排掉了几百人的候车长队,终于轮到我们登上前往屯溪的流水中巴。 屯溪火车站售票厅。 只一个窗口开着,排了老长的队! 一位金发碧眼MM越过队伍凑到窗口问讯,还没开口呢,里面传来:别问,我什么也不知道!(靠,旅游城市窗口,对老外这个态度)。 厅外,小狮子孤独地坐在大包上,怀抱着小包,东张西望,神情紧张地不时透过人逢寻找父亲的身影。 还有两个就轮到我,就听里面传来冰冷的声音:“吃饭,等。” 哐啷一声,把我满腔的怒火激上了九天云霄。 车站的人都吃药了?春运期间就开一个窗口售票,还吃饭?象什么话! 半个时辰过去,旁边的窗口忽然洞开,长长的队伍呼啦就转了过去。 而我,因为前头被隔离栅拦着,无法动弹。 最恶毒的语言,也无法平息我此刻的愤怒。 家难回,原计划买好回程票去白岳探寻霞客故道的打算也就此放弃。 “循溪而上,二十里,至南渡。过桥,依山麓十里···” 默念霞客游记,有点失落。 饺子 “我们继续进山!” 东东听说我回了他的城市,兴奋地在电话里大叫。 从没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决定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山区。前后不过十分钟。 当顺着新安江某条支流而上,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夕阳把宽阔的河谷映的瑰丽无比! 相对曰出而言,可能我更喜欢曰落的壮丽。 CX古镇,沿着河谷上下两头,各有一个保存完好的古村。 村头溪边,老槐树下。 一架木质巨大水车,无休无止,不紧不慢的不知转了多少个春秋。 反复考察了安全性之后,帐篷建在了离村不远,溪流沿着宽阔的河谷而下,在这里分为两股绕行。 摸黑进村。 大嫂,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 恍惚若干年前,我们的城市,曾经络绎不绝上门乞讨的。这一刻,我们有区别么? 为了物质乞讨,为了精神乞讨。 本质都是人类的需求。 “有饺子,你们吃不?” 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桌···呵,眼睛都亮了。 原来皖南把馄饨叫做饺子。 “吃啊,别客气,又不要你们的钱!” 大嫂怕我们不好意思多吃,特意叮嘱一句! 深潭 夜空苍茫,月朗星稀,流水潺潺,昼夜不息。 GAS炉煮着咖啡,火苗忽明忽暗舔着锅底。 距离帐篷两米处,是口深潭。 儿子借GAS营灯的高温点燃鞭炮焰火玩···清朗的山谷,清脆炸响的回音,不觉吵,更觉寂静无边。 儿子忽然大叫:爸爸,涨水了! 果然,比傍晚时的水位涨高了一尺。 有点心惊。再次细细勘查周边环境,确认这个石滩的安全。 其实一直就觉得这个潭子怪怪的,说不出所以然。 躺在睡袋里,凝神听着潭子里这会不断冒泡的声响,伴随偶有猫头鹰的怪叫。 意识忽然转到了贴胸袋放置的和儿子胸口的两件玉挂。 意念催动玉符发热,直至光芒四射拢住我们周身。 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脆的雨打帐篷声把我惊醒。再次察看水位。 黑暗无边。 观音 天亮了。 薄雾轻笼,山村如画。 有村姑遥见河谷对岸彩色的帐篷,颇觉好奇,过来搭讪。 “你们,昨晚就睡在这潭边?”村姑神情惊讶。 此潭曾索命无数,凡入潭者,无论多好的水性,皆不能生还,即便到了水边,都爬不上岸,越挣扎越陷。端的邪门无比。村人惧之,置观音以镇,故名观音潭。 细看墨绿色水潭对面的峭壁,果有其洞,隐约可见菩萨像。 俺的娘!就算我从不惧鬼邪,亦听的我倒抽冷气。 但凡世上不怕鬼神者,有两种人。 一种如东东,不信有,自无惧。 再者就如我,信灵异,仍无惧。何解?自信头顶肩膀扛着的三盏阳灯,炙如烈曰,鬼神皆远之。再则,虽不会念经打坐,依然自认为有深厚佛缘,有佛光护持。 故而胆敢屡屡睡墓地,数月前就曾子时越门爬墙横穿公墓,气不喘心不跳。 虽如是说,然此次携子前来,先是观音玉佩落地,再是深夜观音玉符发热,恰此潭有观音镇守,巧合乎? 孙子 煎鸡蛋,热咖啡,蛋黄早餐派。 先前的不安已淡忘。收拾背包上路! 回头望,挥手告别老槐树! 向前看,未知旅途路漫漫! 今天的目的地,是ST村,期间不通公路,但有世代山民沿着溪谷踩出的山道。河谷两侧地势开阔,大片大片的绿色油菜地,偶有金黄菜花已然开放,点缀期间。更喜桑林早春,业已抽芽。 我爱山不假。可更喜带着年幼的儿子同行。 一路走来,小家伙唧唧喳喳问不完的问题,多让我为难。不是为父不能回答,只一些答案必须用到专业词汇,八岁的孩子,你能听懂么? 喜欢与孩子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 “儿子,现在爸爸带着你走,等爸爸老了,你背大包带着爸爸走,好吗?” “好的啊,不过爸爸你现在就要教我好多野外知识,要不将来怎么带你呢?” 俄顷··· “爸爸,我将来要象你带我一样,带着你的孙子,到好多好多山里森林里去!” 俺的娘啊! 霎时老爹我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鼻子发酸嘴里发咸。 一抹,是鼻血。 忧心 皖南,山多田少。年轻人大多跑到山外去找活路,造就了古徽商历史。 民谚曰:“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如今,人口更多。每一米山每一尺水,都有主。 行走在白际山脉间,新安江多由如此山谷溪流汇合而成。说大不大,只有十几米到几十米宽。脱了鞋就能走过去。 走了两天,已经对周围的情况很有经验了,只要看到水面上有卵石的滩,就知道附近一定有一个运沙的集送站。挖沙机把河底的砂石一起挖上来筛选,卵石留下,沙子运走。一边挖一边筛,所以河中出现一堆堆的石滩。看到河水从快速的流动到几乎停滞,从浅速的白浪变为碧绿的静水,就知道前面肯定有一个坝。落差大的地方,可能有一个小水电。 上游村庄筑坝把河水挡住。上游有水了,下游一看水少了,于是我也筑。结果一路筑坝。 每个人都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管他人瓦上霜! 看着群山起伏,澄澈的水从脚下缓缓地流过,赏心悦目。然而我们觉得大事不妙。由于挖沙和筑坝,整条河流的底栖环境已经被完全破坏了。水坝隔绝了水的流动,加上静水都是供边上的村庄使用的,富养化得厉害。水底都是水绵。鱼类资源也几乎绝种。电网炸药肆意捕鱼,宁杀一千不放一个。更糟糕的是,电鱼损伤鱼的生殖系统,炸药毁灭一切生物,鱼子鱼孙都成问题。计划生育是国策,可是没说要对鱼进行计划生育啊。 几天来,极难见到一棵超过碗口粗的树,唯一见到的野生动物还是在兽夹上。 偷猎偷伐,谁不是睁眼闭眼! 坐在书斋里是无法了解中国的。只有用脚去量才能知道中国。 所谓的地大物博,今天在其每一寸土地上,都同时发生着类似的故事。 是中国人太勤劳了,还是中国人太聪明了? 回家 城际公交4×400接力方式。 前往广德的封闭大巴。 坐我内侧的是位农村大娘,脚边放了几个蛇皮袋,挤的我人侧着腿斜在过道里,难受极了。 我说大娘,你不能把东西放到下面行礼箱去,放在过道也行啊! 大娘嘴唇蠕蠕,犹豫着,又无动于衷。 终于明白,那袋子里是几只活鸡,怕放在下面闷死压死。 恼火! 迷糊中,阵阵奇异的臭味把我熏醒···老太太正松开袋口给鸡透气··· 气不打一处来。我说大娘,你怕闷死鸡,就不怕把人熏死?这是人车还是鸡车啊? 但是,那话没有说出口。 大娘,慌乱着整理有点零乱的头发,略显疲惫的脸带着惊恐。想必为了赶车,天不亮就赶了十几里路出山坐车吧? 心,倏忽间软了。 大娘,您这带着大包小包活鸡活鸭是去走亲戚? 是的,我去看女儿,还有外甥。 还能说什么?也许某天某辆车上,赶车探亲的是你的父母,而旁边坐的是别人。今天,坐的是我,遇到的是别人的父母!但天下父母心,可有不同? 如果我们这一代不是,那上一代,上上一代···我们的祖先必亦是这样背着麻袋,走出大山。 贫富贵贱,良劣善恶,宁有种乎? 走南闯北驴行N年,在深山遇到无数帮助过我,给我一碗热水一点温暖的淳朴大哥大嫂,谁说这大娘就不是其中的一位? 鸡屎熏的,鼻子发酸! 结束语 几天的密林山涧穿行,我的冲锋衣肩膀处挂了个口子,背包罩千苍百孔。 儿子两小手满是荆棘锐石刺划的道道血痕。脚趾皮磨破了,此刻正上着药膏垫着绷带! 而旅程,还在继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