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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SOLO,小雪宝顶和都日峰连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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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30 01:08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绳与刀 于 2016-1-30 01:14 编辑

疯狂的SOLO,小雪宝顶和都日峰连登

                         序幕
  
  我是一个任性、自以为是、情绪化、理想化的人,有时候和日常生活格格不入。像大多数理想主义者一样,日常生活的枯燥乏味夸大了理想世界的五光十色,但现实的羁绊终究无法摆脱,生存与理想永远是一对无法解决的矛盾。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滋润日益枯竭的理想主义想象,我就会以狂热的热情投入它。30岁以后,我开始疯狂地喜欢上了登山

  那时候我在中国离5000米雪山最近的大都市工作,深感失败的婚姻生活即将走到尽头,日益稳定的工作逐渐磨灭了对未来的想象,无处排遣之余,每到假期,就流连在户外培训机构、登山俱乐部、装备店和雪山脚下的客栈。在学习了登山技术后,我独立攀登了几座山峰,狂野不羁的雪山立即征服了我。岩石破碎风化,冰雪覆盖山脊,天空浩瀚,大风刮过连绵的群山,金色光芒照亮高寒地带,壮观景象震撼心灵,命悬一线的危险激发起内心的强大意志,身体因为高强度的运动而充满了野性,存在感高涨,生活因此超越了平凡。登山从一定程度上帮助我抵抗日常生活的平庸对理想激情的侵蚀,为我突破生存危机和使我安然度过从理想到现实的失落起到了重要作用。

  但简单的线路和缺乏技术挑战很快让我失去了对入门级雪山的兴趣。登山这项运动在我身上,就像在我所在这个国家一样,起步太晚。像我这样没有从小到大的基础训练,也很难找到前辈和高手指点提携的业余登山者,想要有所突破是非常困难的。于是我把自己想象为一个空有豪情壮志却生不逢时成不了英雄的人物,既自伤自怜,又不甘心失败。我时常感到自己离成为一个完全凭借一已之力去征服超高难度山峰的超人般的CLIMBER还相当遥远。我开始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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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绳与刀 第一章 小雪宝顶 一 隆冬时节的一天,我在暖气充盈但阳光却照不到的房间里思考新的登山计划。突然从网络上收到一则信息,两名登山者在四姑娘山幺妹峰登顶下撤途中遇难。幺妹峰是公认的技术难度极大的山峰。其中 ... 2016-1-30 01:14
发表于 2016-1-30 01:14 2 只看该作者

绳与刀 发表于 2016-1-30 01:08



                                 第一章 小雪宝顶

                                             一
      隆冬时节的一天,我在暖气充盈但阳光却照不到的房间里思考新的登山计划。突然从网络上收到一则信息,两名登山者在四姑娘山幺妹峰登顶下撤途中遇难。幺妹峰是公认的技术难度极大的山峰。其中一名遇难者算是认识,他非常年轻,但已经崭露头角,前不久刚刚获得过一项亚洲登山奖提名。登山运动极其危险,除了瞬息万变的天气,极不稳定的岩石和冰雪,难以判断的路线,困难复杂的技术操作,最危险的因素来自你的内心。狂野的计划和雄伟的野心往往夸大意志的力量,最谨慎的计划和小心在无法预测的风险面前仍然可能无济于事。对攀登者来说,活着才是最大成就。

       几乎同一时间收到的另一个消息是我的登山行政许可审批通过了,准许攀登的是雪宝顶山区的小雪宝顶和都日峰。那里并不为人瞩目,从资料上看,只有少数几支队伍曾经成功攀登过小雪宝顶峰,而且都不是在冬季。令人深感奇怪的是,所有曾经攀登的队伍都把另一座山峰都日峰错误理解为和小宝顶是同一座山峰,因而真正的都日峰没有任何攀登资料。我打算先攀登小雪宝顶峰,再寻找都日峰并进行侦察性攀登。我决心要用一周左右的时间呆在酷寒的山里完成这项计划。
发表于 2016-1-30 01:15 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绳与刀 于 2016-1-30 01:18 编辑

                                                二
  突如其来的山难像一个巨大问号横亘在我狂野的登山计划面前。死亡清晰可见,攀登是否还要继续?我也要在那些黑色如刀刃般的山脊上,一边顶着强风和酷寒,一边如履薄冰地行进,一边要小心脚下的万丈深渊,一边担忧暴风雪突然而至。我忍受长时间的恐惧和孤独有什么意义呢?一次成功的攀登会改变我的命运吗?决不会。我能幸运地避免死亡的巨大威胁吗?是什么值得我们冒着死亡的危险到高寒的山上去追寻呢?是已经看过的风景吗?是一次新的体验吗?还是仅仅是一种习惯。

  攀登是登山者生活的一部分,是活着的一种方式。攀登塑造了登山者的身体和心灵,登山者活在攀登里,因为那是一条追寻存在感的特殊途径。我必须继续我的攀登。还有什么比攀登是纪念死去的攀登者的更好方式?去攀岩馆参加了山难追思会后,第二天一早我背上沉重的背包和装备出发了。死亡促使我重新思考登山的意义,我忽然觉得这次攀登无比轻松。只是为了攀登本身,一切变得简单。

发表于 2016-1-30 01:15 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绳与刀 于 2016-1-30 01:19 编辑

                  三
  我的搭档是一个年轻小伙,因为对高山摄影非常向往,所以加入这次攀登。他仅有一次雪山攀登经历,带着临行前借来的技术装备,单层登山鞋既不防水也不保暖,手套和衣服也无法适应严酷的雪地环境。临行前我的装备也发生了一个状况,卫星电话意外损坏,缺乏紧急通讯工具的登山变成了数日与世隔绝的荒野生存。这些麻烦并没有影响我的决心,相反我的情绪更加高涨,未知的诱惑那么强烈,仿佛生活的无限可能性在荒无人迹的地方向我发出召唤。

  绵延千里的岷山位于川西北高原东缘,终年积雪的主峰雪宝顶周围至少有7座5000米以上山峰,海拔5440米的小雪宝顶就在主峰东南方向约4公里。从海拔数百米的成都平原出发,只需半天车程,就可以抵达这片雪山王国。到达当晚,我们住在离山脚不远的藏族村庄。藏式民居是二层的木石结构,外表朴实,内部精致,反映了藏族人外在的质朴和内心的热情。舒适的家庭晚餐后躺在温暖的床上,侧耳听主人们在轻声交谈,平常的声音,随意的氛围,给即将进入荒野的我们以温暖的慰籍。

  村庄建在开阔的河谷,我们沿主沟溯流而上,小雪宝顶就坐落在沟的尽头。小路穿过森林和草甸,一群黑白相间的牦牛奔跑起来,蹄子下冰雪飞溅,我看见它们明亮的眼睛清澈而羞涩。河谷变窄,冰瀑布从对面山崖倾泻下来,泛着幽蓝色的光芒。有一段路要通过结冰的河面,高山靴没有上冰爪,走起来险象环生。在漫长的冬季,这条路人迹罕至。搭档携带了沉重的摄影器材,而我携带了用于两人结组攀登的技术装备,并准备了6天的食品和燃料。无法使用马匹,3个藏族村民帮我们背负装备和物资同行。早晨出发8个小时后,我们到达海拔4500米的营地,这里是冬季雪线。

  大本营建在小雪宝顶南壁下的开阔地带。夜里的降雪使气温下降到零下20多度,大风整晚摇动着帐篷,天气状况令人担忧。天亮后风住雪停,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小雪宝顶像一艘冰冻星球上的巨船,耸立在湛蓝的天空中。粉色阳光把峰顶的冰川和疾速掠过的云朵染成玫瑰金色。我们像两个被抛弃在寒冷冰雪间的旅客,孤独地站立在它的脚下。
发表于 2016-1-30 01:18 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绳与刀 于 2016-1-30 01:19 编辑

                  四
  出发前刚刚患过的一场重感冒让我在雪山的第一个夜晚吃够了苦。头痛和恶心整夜折磨着我,早上起来后浑身乏力,感觉已经没有继续攀登的可能。我的身体从来没有在这个高度背叛过我,这让我感到有些沮丧和屈辱。一个长达6天的计划难道在第一天就显出了失败的端倪?我无法接受如此讽刺的结局,决心再试试看。再没有比登山这样的探险活动更能让你关注自己的身体,登山是找回古老生存本能的游戏。

  好在时间充足,第一天的任务只是侦察路线。我和搭档上升200多米后,山峰完全呈现在眼前了。东面是黑色的山脊,像鱼鳍一样延伸到顶峰方向。西南脊顶部是密集的巨石,基部风化严重。南壁陡峭破碎,坡度很大,裸露的风化面上无法设置保护点。恶心和乏力的感觉已经弄得我筋疲力尽,无法继续向上侦察。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面看着黑色而饱经风蚀的山峰在蓝色的天空背景上高冷严峻,给人以沉重的压力。顶峰是那么遥远,我想不出从这面攀登上去的可行计划。曾经给人以颤栗般渴望的目标就在眼前,如今却只有绝望。

  搭档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沿南壁上升后翻过西南脊缺口到达冰雪坡。我对强行攀爬如此陡峭的碎石坡没有信心,因为滑坠的可能性太大。坚持已见的搭档决定继续上到更高的地方看清他猜测的路线,我决心放弃这面的攀登计划,尝试转到西南面观察。这是一段非常痛苦的路程。大雪将巨大的乱石堆覆盖起来,像布置了无数的陷阱,稍不注意就会陷入深深的石缝之间。既要冒险前行,又要小心谨慎避免受伤,非常耗费精力。两个多小时后,终于绕到西南侧的沟底,抬头发现冰川和雪坡就在遥远的上方,推测那里是可以攀登的路线。

  回到营地,我提出转移营地到西南坡下面开始攀登的计划,侦察回来的搭档却已经对攀登失去了信心。也许是陡峭、破碎和堆满积雪的山体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也许是他意识到体力和技术上的差距,再加上他不防水的单层鞋子根本不适合雪地行走,手套和衣服也明显不够。冬季大雪低温条件下进行技术攀登的强度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他的退缩和我糟糕的身体状况,让我们这支仅有两人的队伍感到了失败的威胁。在孤独而遥远的雪山深处,人是多么容易悲观和失望。
发表于 2016-1-30 01:20 6 只看该作者
                  五
  夜里,我试图说服搭档同意我的攀登计划,但始终没有达成一致。结组登山,有可能是完美的配合,也有可能是糟糕的妥协。新的一天开始,在没有转移营地的情况下,搭档同意对西南坡进行尝试。上午10点钟,我们磨磨蹭蹭地出发了。从营地横切到攀登路线下方又花费了两个小时,中午到达攀登路线起点的时候,真正的攀登还没有开始。这让我多少有些沮丧。湿透了鞋袜的搭档宣布退出,我不愿意浪费美好的天气,也不甘心仅仅完成侦察任务,决定一个人继续往上。

  从这里看上去,西南壁是一个被粗暴切开的陡直断面,只有一条隐隐约约的攀登路线,像一个从右下到左上的箭头,一边是无法上攀的峭壁,一边是一落到底的悬崖。箭头最终通向唯一的岩石缺口,看不到翻过去以后的路线,隐藏在那里的也许是一条坦途,也许是绝望的境地。登山探险的魅力部分来源于对未知的期待与惊喜。路线上许多难以看清的困难部分,有时候要靠理性、经验、忍耐和勇气,有时候也需要一些运气才能克服。我将冰镐敲入雪中,攀登真正开始的感觉振奋了我的情绪。难点明显,但路线清晰,我满怀信心地开始了。
发表于 2016-1-30 01:21 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绳与刀 于 2016-1-30 01:21 编辑

                   六
  为了对付特别困难和危险的路段,我仍然背着绳索和冰雪技术装备。感冒和高反在早晨起来后就完全消失,体力恢复了,攀登的感觉回到了身上。第一段上升是岩石和雪坡混合路线。雪坡很陡,只能匍匐在上面。锋利的镐尖稳稳地插入雪中,高山靴的前缘交替踢雪上升,动作单调流畅。一个人攀登容易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没有什么需要对付,除了雪和自己,甚至连时间都仿佛不再存在。搭档下撤的身影越来越小,远处的一些山峰渐渐被踩在了脚下。阳光明媚,偶尔一阵风将积雪吹到天上,脸被细小的雪粒击打,感到轻微的疼痛。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这是我最享受的部分。对一个登山者来说,经过严格的训练,周密的计划和充分的准备之后,能够全身心地投入一段梦幻般的路线,这是理想对激情的最大回报。

  仿佛积蓄已久的热情终于开始释放,仿佛无比艰苦和漫长的攀登时间可以被压缩到一瞬。我以流利的攀爬和快速的节奏,一口气上升到海拔4900余米的缺口。冰川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幸运地找对了路线。这是雪宝顶山区面积最大的冰川,流程长达2公里以上,冰雪宽度超过1公里,从西北坡谷中发育以后,在南壁的顶端拐了个弯,以令人眩晕的坡度突然倾泻到看不到底的悬崖下去。冰川两侧是被刨蚀的险峻崖壁,黑色,破碎,陡峭。覆盖着冰川的积雪也许只是薄薄的一层,也许有数十米深,下面更可能会有险恶的冰裂缝。我想象着从冰川上滑坠到永远无人到达的悬崖下的恐惧,想象着意外掉进无人知晓的冰裂缝里的寒冷、孤独和绝望。我站在冰川旁高高的岩石顶端,开始感到真正的害怕。
发表于 2016-1-30 01:21 8 只看该作者

一个人显然不适合冒着落入冰裂缝的危险攀登冰川路线。我开始尝试冰川右缘的岩壁。很快,更高处岩石的难度超过了我的极限,在这样的高度无保护攀登超过自身能力的路线纯粹是自杀。我骑在一块从山崖上延伸出来的石头上面,往上是像镜子一样光滑的岩壁,往下是一览无余垂直到底的悬崖,远处再没有更高的山峰,我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恐惧感仿佛一只手抓住了我,促使我马上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横切到冰川与岩石结合的部位,七八十厘米深的粉雪堆积在这里,根本无法承受我的重量。我突然陷入进去,每挣扎一次,就往坡下滑动一点,仿佛溺水的感觉。我尽力挥动冰镐去够右侧的岩石,低处的岩石上薄薄的冰层不足一厘米厚,镐尖敲入岩石发出响亮的声音,也没有手可以抓握的地方。向左尝试,接近冰川的雪层较硬,镐尖稳稳敲入雪面,试了试毫无晃动。既不敢离岩石太远,又不敢深入冰川,我寻找硬雪一直向上。
积雪覆盖冰川,也掩盖了原本清晰可见的岩石坡路线,这是冬季攀登的主要困难。如果是夏季,攀登将会更加安全和容易。在雪面上挣扎了近一个小时后,只上升了一小段高度。眼看可以利用的白昼时光一点点流逝,通向顶峰的路线还看不见。
连续无保护攀登耗费了许多能量,我横切到一小块平整的岩石上休息,补充食物和水。这里视野开阔,只见层层叠叠无限的雪峰铺满整个天空下,数公里外上纳咪主沟以弧形的深谷划出了远山和近山的界线。一连串海拔4000米以上山峰排列在深谷对侧,像一道屏障。云海在远山深处像海洋一样壮阔。项链式的群山有一处缺口,云海的边缘从那里溢出来,像瀑布一样悬挂在落差数百米的河谷之上。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海拔5000米高度俯视这景象,无以名状的幸福感充塞胸中。我突然想到那么多和我一样热爱这项运动的人,他们定会和我一样,感到此刻非凡的意义。
发表于 2016-1-30 01:22 9 只看该作者

我返回到笔直向上的攀登路线上去。意外突然发生,身体与大地切断了联系,沿着五十度的雪坡迅速滑坠下去。立即本能地采用制动姿势,几次失败之后,终于将自己从绝望中拯救出来。一个人无保护攀登,意味着没有行进间保护,意味着一次无法控制的滑坠后没有同伴把你从死亡当中拉上来。我开始责备自己的冒失,责备自己在恶劣的季节跑到险恶的山上来。我休息片刻,一边喘气,一边平息紧张的情绪。不论多么成熟的登山者,挑战极限时面对的风险始终无法完全控制,就像人在战场上可能被子弹击中,轮船在大海上航行可能被风浪击沉。不论多么科学、安全的登山,都是在玩危险的游戏。这是探险的本质。
有时候恐惧令人慌张,有时候也能使你更加谨慎和专注。我从滑坠下去的地方重新向上爬,以更大的专注和小心做出每一个判断和动作,避免再次陷入危险境地。有一阵子,笼罩山顶的云雾突然在大风中散去,天空蔚蓝,冰川之上的峰顶清晰得仿佛伸手可以触碰,那么真实,又那么梦幻。自翻过岩石缺口以后,我已经上升了200多米高,全依靠冰川边缘的硬雪。不过在不知不觉中,雪面越来越陡,雪层越来越薄,我已经进入催眠般的节奏――挥镐、踢雪,挥镐、踢雪……最后冰镐突然发出沉闷的声音,镐尖敲到了结实的冰面。
发表于 2016-1-30 01:22 10 只看该作者

淡蓝色的冰裸露出来,硬雪将我带到情况不明的冰川上面,天色将尽,我陷入了困境。顶峰在上面300米处诱惑着我,但布满裂缝和陷阱的冰川让我惊慌畏惧。右侧远处的山脊稍微平缓了,我尝试穿越软雪区回到岩石上去。雪层表面薄薄的硬壳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我突然深深地陷入进去。软雪区已经非常宽阔,像一条水深流急的大河,不可能强渡过去。
从软雪中挣扎出来回到冰壁下,我把自己静静地挂在海拔5100米的空中,任由依然清醒的理智和难以克服的欲望在那里交战。一次又一次,我设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快速和安全到达山顶的路线,可以迅速登顶然后下撤。一次又一次,我悔恨着为什么头一天不转移营地到攀登路线下方,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和体力。一次又一次,我想象着如果凌晨3点出发,而不是躺在帐篷里浪费掉大半天美好的时光,我也许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寻找到继续攀登的路线。一次又一次,我渴望突然出现一个体力充沛、技术娴熟的搭档,跟我结组对付危机四伏的冰裂缝。一次又一次,我抱怨着自己没有携带露营装备,准备不足,计划愚蠢,行为冒失,白白浪费了一个成功登顶的大好机会。
云层已经锁住天空,光线开始暗淡。我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但我仍然在寒冷的冰雪上足足呆了几分钟,等待自己的心平息下来,然后转身向下。
我必须在天黑前下撤完最困难的路段,否则可能导致致命的错误。为了提高效率,我不愿意使用绳索。无尽的倒攀,肌肉开始酸痛,动作有些僵硬,缺乏食物的身体像燃料即将耗尽的机器。营地遥远,直到夜色浓重,我仍然一个人在孤独地寻找路径。积雪和乱石陡坡让我吃尽了苦头,摸黑攀爬岩石更是凶险无比。深夜时分,我终于筋疲力尽地找到帐篷。扔掉冰镐和背包,一头扎倒在睡袋里,在久久的喘息中,从失败、紧张和疲惫里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
蜷缩在睡袋里的搭档问我是否成功登顶,我简单地告诉他整个过程。在失败面前,很少有人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从帐篷中起来化雪烧水时,抬头望着顶峰的方向,夜空中黑色而巨大的山体无言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大大的遗憾。我知道这次自己已经不会再去尝试。每次登山,我总是说服自己成功登顶并不是登山的目的。但失败的感觉,仍然让我的内心无法平静。登山,是一门遗憾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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