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狼塔C+V的想法有一年多了,随着徒步穿越的经验越来越多,这想法也越来越强烈。想想看,狼塔可是号称中国最顶级徒步路线呢!能走下来的话,该有多自豪! 2015年的9月,在川西、青海、新疆搭车旅行兼做果园临时工的两个月后,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尽管我本来可以和两个走过乌孙的同伴一起走,尽管没有气炉(一路都是啃干粮烧柴火的),没有钱雇向导,甚至没有钱雇车到通常的徒步起点大水罐(千辛万苦搭车到的白杨沟煤矿开始徒步的),我还是坚持一个人独自走狼塔。考虑到看攻略上说雨季渡台河必须拉绳,而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我便特意等到入秋后才进山。当中多少艰难险阻自不必说,更是因为不熟悉路而数次迷路,白耗了多少时间和体力,在上前两个达坂时更是都适逢大雪,迷失了牧道而夜宿雪山。 11天,当我终于走到农大林场的时候,我发现:不,还不够,这并不是我心目中的顶级路线,我完全可以反穿再走一回。如果当初路熟的话,6到7天,也就够了。 但不论如何,狼塔确实给了我许多难忘的、美好的回忆,是任何经历都无法取代的。 |
本帖最后由 云杉_San 于 2016-2-21 13:14 编辑 有朋友问我,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怎么走下来的? 我说,当我开始了,就只有一个念头: 走出去。 就是这么简单,如我踏出家门那天是一样的心情。 记得12年的清明节,第一次背上登山包,离家独自远行。 突然之间,生活中熟悉的一切全都离我远去,我要独自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无依无着。 为了跨出那一步所付出的勇气和决绝,至今想来也要惊叹不已了。 那一天,十个小时的徒步,浑身酸痛,脚底长满了泡,沿路只是令人沮丧的工厂、污黑的河流和永无止尽的汽车喧鸣。还有,面对陌生的世界时那最深切的无助和孤独。这就是旅行吗?长久的计划,幻想中的美好,为何竟如此令人绝望?我还要继续吗? 还能怎样,难道第一天就灰溜溜地回去做个失败者?不,这也太丢脸了! 不能放弃。 绝境之中自有生路。那天,我竟真的熬过来了。从此,徒步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磨难,亦是契机。 就像师父对我说的,修行就是把心中的神祇牌一个个打碎。“狼塔”这个神祇牌,我已经把它打碎了。 于是,三年半的时间里,我流浪在广袤的祖国大地上,多数是在边疆。那里壮阔的大地,那里澄净的天空,那里淳朴善良的人们,他们的生活与大地息息相关。这些都让我着迷,从未厌倦。 三年半的时间里,滇藏线、大兴安岭、天山、阿尔泰山,有我沉重的足迹。路,越走越远,越走越崎岖。 一股无法言说的躁动驱使我一次次地走向山野,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我才能真切地体认到自身价值的存在。 这是注定的事。顺理成章的,我走向了狼塔。 认识到这躁动背后的力量,是在后来的事了。当时,只是被那股力量驱使着去完成属于自己的使命。 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有关一个挥之不去的浪漫的梦。回首狼塔之行,亦像一个梦境。 秋季的狼塔,气温越来越低,山上开始下雪,牧民赶着一群群羊陆续地下山了,走上好几天都碰不见一个人,留下一片广大的荒原。 一个人都没有的纯粹荒原,多美啊!我看见一只旱獭滑稽地站立在洞口为它的邻居们放哨;雄鹰在长空中展翅翱翔;一个温馨的北山羊小家庭站在数丈之遥的悬崖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而友善的人类;行走在路上,会突然蹦出一只狐狸,心慌意乱地向前溜去,红色身影在凌乱的碎岩地时隐时现,最后隐没在远处的山谷中;当夕阳的残光弥漫着整片山谷,这片波浪似的狼塔牧场上,我,和不远处上百头黄羊,共同沐浴在草原谜一般的金光中。 空旷的荒野,自由的生灵。这个小小的世界,遵循着千万年不变的秩序,不慌不忙,一切都那么完美。 这不是梦的开始,也不会是结束。 霍城县切德克苏河河谷 赛里木湖 |
本帖最后由 云杉_San 于 2016-2-21 13:13 编辑 2015年8月下旬,北疆大地已逐渐入秋,早晨的日出越来越晚,天也越来越冷了。天山更是反复地下过几次雪。每当早晨坐在去果园的摩托车上——那时我和两个朋友为了赚些路费在兵团里体做了十几天采摘工——遥望北方的天山,有时会突然发现排排巨峰从头顶至山腰浇上了一层薄薄的奶油。而没几天,这层诱人的奶油又被烈日舔的一干二净。 这并不是徒步狼塔最合适的时候,但也要比在春季汛期的和多雨的夏季徒步要安全得多。还好,这个季节,经过一个夏天的曝晒之后,山上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台河的水位肯定低了很多。 我却生在一个与大自然严重脱节的城市——上海。或许正因如此,才会那么渴望高山、森林、草原戈壁吧,而我也从不厌倦。对荒原的渴望在多年流浪式的旅行中早已深入骨髓,在心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自7月底在北疆到处搭便车旅行以来一切都很顺利,吐鲁番盆地、霍尔果斯、福海。果园做过短工,赛里木湖游过泳,在戈壁滩捡过玉石,也曾深入库尔德宁。对我和小罗来说,新疆就像我们的第二故乡,无论来过几次,却永远都会想再来。这里的人、事、物,一切都透着一股传统、自然之美。身在其中,我们多么自在! 对于天山,我们也并不陌生。14年的秋季,小罗和漠北等5个人一起成功穿越了乌孙古道。我也曾数次在果子沟附近的几条河谷中有过独自穿越的经历,尤其是春季在切德克苏河河谷的穿越大大提升了我的自信,徒步狼塔C+V的种子,也是因那一次徒步而种下的。 我却从未走过那些知名的徒步路线,我刻意避开它们,正如避开人潮拥挤的上海一样。我从卫星地图中开发一片徒步的处女地,以便感受到最淳朴的民风。 可常常我也会好奇,好奇自己在驴友圈子里算什么等级?我需要一个衡量的标准,而狼塔,就是一把可以衡量所有人的尺子。 8月底,时机到了。我们结束了幸福的果农生活,来到伊宁和同走狼塔的漠北见面(非常感谢伊宁摩友吴兄的招待。)。找好攻略和卫星地图,多余的东西都寄了回去,把该有的物资买好,然后我和小罗一路搭便车经独库公路来到了白杨沟煤矿。经过唐布拉草原时,还向牧民买了些奶疙瘩。为了更快地适应长期的徒步,在到目的地前两天路上我们还刻意多走些路把脚磨好。 9月6号的早晨,白杨沟煤矿的第三天。和小罗吃了早饭,我便开始收拾背包,而他要等下午才能赶过来的漠北一起徒步狼塔。 一背上背包,马上感受到它实在的分量了。真沉呐!不论怎么精打细算,总还是有那么重。 色达五明佛学院 果洛州花石峡 库尔德宁 土尔扈特蒙古小孩 搭车 |
本帖最后由 云杉_San 于 2016-2-22 15:10 编辑 以下是当时的装备清单 相机: 松下LX5手机: Lumia830 2W毫安移动电源一个 食物: 6块250克装的90压缩饼干 7个馕 20块奶疙瘩 (只吃了三块) 1kg大米 0.8kg玉米碴加小米 1kg生花生 1.2kg腊肉腊肠 (现在还没吃完呢!) 0.5kg葡萄干 几十粒糖,2条士力架,一点虾米,一包泡面,色达买的剩余的奶粉 基本装备: 沃德背包55+10(朋友送的) 腰包3升 天石棉睡袋(又重又大,还不暖和,1.86kg,初期还只能外挂) 200×200铝箔垫 地布 杂牌帐篷(朋友送的,不怎么防雨,但是很轻,才1.5kg) 衣物: 冒牌狼爪冲锋衣(不防雨还容易闷出汗) 速干短袖1件 速干衬衣1件 薄羽绒服1件 (第十天上天格尔达坂前扔了) 迪卡侬抓绒衣1件 牛仔裤1条(上蒙特开增达坂前扔了) 速干裤1条 超薄、抓绒秋裤各1条 内裤2条 迪卡侬薄厚袜子各2双 带绒假皮手套1双(地摊货) 6块钱的凉帽一顶 轻雨衣1件 MARMOT高帮登山鞋1双 凉鞋1双(地摊货,当溯溪鞋用) 还有瑞士军dao、不锈钢饭盒、急救包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没有气炉一度困扰了我很久。旅行中因为负重的考虑在野外从来都是烧柴的,我也很享受黑夜静静地守候在营火边的感觉。可高海拔的狼塔有,途中有没有木柴可以烧还是个未知数(当时我并不知道原来每天都能见到树)。没有了火,喝冰水我能忍受,吃十天的馕饼压缩饼干呢? 可我不想因为这个问题而改变一个人走狼塔的初衷。 最终我还真带着吃十天干粮的决心踏上了征程。不过意外的是每天我都能生起一堆火做一锅热乎乎的腊肠饭。 出发前一晚住在矿工宿舍 出发前一晚的晚餐:大盘鸡(我的拿手好戏!)、西红柿炒蛋、炒的某种菜 |
临走时,小罗又劝我放弃一个人走的打算,和他们一道走狼塔。不过既然早已作出决定,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决定的那一天,我告诉自己,我要以这样极端的方式为我的流浪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一个人徒步狼塔,最大的危险在于渡河。照说9月的天山冰雪该化的差不多了,雨水也不会太频繁,只要不下雨,即使一个人渡台河问题应该也不大。 可昨天反穿C线出来的几个驴友——她们样子很是疲惫,衣裤上到处是干泥,刚被一个哈萨克牧民用摩托车一个个载了出来——满脸疲态地告诉我们,由于山里连绵的秋雨,大大影响了徒步进程,尤其在台河段,往往为了避过水深及胸的激流而不得不走山腰的羊道。 “那真的是非常危险!”那个山西驴友挥舞着手臂说道:“我们走的羊道都在七八十度的山坡上!又细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河里送命!” 我知道驴友圈子有喜欢吹嘘的风气,为了夸耀自己的成就常常会不由自主地往里添油加醋。她们的话肯定得打折扣,不过看来问题也很大,如果进山遭遇和她们一样的情况,一个人的我可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呢! 她说还有个向导在里面。我们问起向导的情况,那驴友白了一眼:“死啦!” 啊?!死了?这话让我和小罗着实吃了一惊。 同队的大叔(三女一男加向导,他是队里除向导外唯一一个男的)忙解释说向导没死,只是走得慢落在后面,那个牧民正在把他载回来。 原来那个向导居然连自己都没走过狼塔,体力也不如那几个女汉子,一路落在后面跟着她们走。每当不知方向时,她们就用卫星电话咨询,直至打到没电可用为止。能走出来就不错了。 不多久还真见那驶来的摩托车上后面坐了个男人,想必就是向导了。牧民神情冷淡的收了800块钱,一溜烟儿就走了。 那向导狼狈不堪,满身是泥,一脸的怯懦。女汉子控制住了骂他的冲动,别人也没吱声,只有司机毫不客气地讥屑几句。 这个可怜的家伙不仅钱没落着,还一路又受尽了队友的责骂。没有把自己赔进去也是幸运的了。我看到他在司机的呼喝声中默不作声地爬进了挤满了背包的后备箱里。 煤矿的保安说,昨天有个40人的团队从这里坐车去了前面的大水罐。那我可要赶上他们,然后走在他们前头! 山区的清晨真冷啊!林间的雾气还没散尽,不过看河渠的水比昨天清了些,而且 我看到阳光了吗?晴天!太棒了!看来我又一个顺利的开始。不想为了十几公里的路付那昂贵的交通费,所以要比别人多走十几公里。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十几公里的机耕路根本算不了什么。 好,开始出发! |
毡房一河之隔的河岸上居然有辆蓝色卡车!而且周围被弯曲的河包围,根本没有路。没走多久,又看到有两辆车停在护栏内的草场上,其中一辆居然还是派出所的车,车后面,是裸露着碎岩的山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然后又走没多久,看到前面有四个人在用铲子修路。 我一边向那个瘦些的汉子伸出了手一边说:“加克斯。” “加克斯。”他有些意外,稍有些迟疑地回应了一句,将手伸了过来。 询问得知,这本是一条可以开车的路,但今年雨季的山洪把它冲坏了,当地政府就派他们几个来把路修好。 难怪了,这么说来现在这几个车就是被困在这的了。 说话的当儿,路侧土坡断面边缘裸露的土石突然哗啦啦从上垮落下来,滚到他脚跟前。 又白费了许多工夫,这样的工作,几时才能完成啊! 他却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我几乎看不到他的情绪,好像本来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样。 我道了别,继续往前走,他们也和往常一样地继续把路铲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