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烟雨

泰山烟雨

      记得小时候一直对东方充满幻想，我想象之中的东方是一个充满神话、神奇的地方。手里捧着《少年维特的烦恼》的我经常遥望东方，无限遐想。而那时我并不知道在东方有一片海域叫做东海。有一座山叫做东岳泰山。我只知道每天太阳从那里冉冉升起。它记录了一个男孩，一个懵懂少年对东方的向往。
      实在想不出我少年曾几何时的快乐？支离破碎的亲请，破败不堪的院落，从未中兴的家族，凡此种种。只是留下一个类似于北京四合院的而又具备华北平原诸多特点的院落。我就出生在东厢房的南屋。秋天了，已是深秋季节，万物萧瑟，北雁南归。一行大雁打院子上空掠过，于是我从容不迫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于是三老太爷给我起了一个跟大雁有关的乳名。其实我家有点类似于电视剧<大宅门>的框架，一个偌大的家族，居住在一个并不宽裕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有正房，东西厢房，影壁，东脚门、南门组成。住在这里的人们也是我的族人，没完没了的争执，内讧，无聊滴打发着那段蹉跎岁月。后来拆除了，族人解散各奔东西了。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一个楸木牌匾《许家大院》。有人说我们来自河南，有人说我们来自山东，有人说我们是许攸的后裔，我查阅了大批关于许氏家族的零星史料，除了许攸以外，还有三国时期的一个许褚。许攸也好，许褚也罢，都是流淌着桀骜不驯，野蛮成性的血液。在这里，我再次问自己，我到底来自何方？
      在中国有一句话：富不过三代，而现实之中我们却连一代也抗不过去。在自己这一辈就灰飞烟灭，而辉煌只是属于黑夜里快速划过的一道流星，一道长长的尾巴。而在西方，往往是能够维持一个家族十几代人的繁荣昌盛。包括那些依斯路人，雅利安人、古罗马人、日耳曼人。
      纵观中国历史，悠悠五千年。为何所有帝王将相都对泰山情有独钟？他们一旦黄袍加身，龙椅尚未坐热，就迫不及待地来泰山忏拜、封禅？一代独夫秦始皇来了，文治武功的汉武帝刘彻来了，雄才大略的康熙来了，还有，还有好多好多，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男人，来到泰山总是低头俯首，诚惶诚恐，唯唯诺诺。
      泰山太大了，原来他不叫泰山而是叫大山，他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群山，而这一群山周围又是一马平川。可谓拔地而起，通天戳地。1545米的海拔在五岳当中并不是最高，而泰山却被当之无愧被尊为长着，五岳之尊，毫无疑义。严格地说他是一座道教名山却又佛道兼容，佛教有斗母宫，而山顶的碧霞元君乃是在泰安地区影响很大女神，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东岳大帝。相比之下，玉皇顶上面的玉皇大帝我到没看出来有多富丽堂皇。简直就是庙小佛矮，门庭冷落，香火不旺。还不如山下那些小神小鬼的殿宇那么金碧辉煌，香烟缭绕。
      如果说从一天门到中天门，尚有人间烟火，市井繁华，那么从中天门往上则是置身空灵，恍如虚幻，过了十八盘到天梯，抬头仰望云雾缭绕，香烟袅袅南天门，仿佛有天兵天将把守，楼台殿宇，飞檐斗拱皆隐藏于云海之中。再看南天门果然器宇不凡，红墙绿瓦，雕梁画柱。大有皇家气场又具有神仙气息，加之地处锁喉险恶之处，一夫当关，万夫末开。不由得让人一阵肃然起敬，诚惶诚恐。过了南天门，来到一片开阔之地，右手遥望，云海之中有一条建筑井然有序的街道，叫做“天街”。来到这条街已经完全忘记山下的诸人诸事，甚至是你自己。好一派洞天福地，神仙住所。玉皇顶原来是一片平缓开阔的谷地。相比那些自命不凡的仙山、往往山体瘦薄，山顶尖酸，面目狰狞恐怖，实则丑陋不可。而泰山由始至终一直给你一种无限地安全感，哪怕是南天门天梯，也留有余地。不做作，不作秀，不矫揉造作，这不正是绿海户外一贯倡导的户外理念么？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我知道天下不会小，眼界高了，视野开阔了而已。站在某个时空的高度来看，整个人类也不过是地球演变过程中的匆匆过程，更何况具体到某个人某个事？
      站在古罗马斗兽场废墟，世间一切权势纷争，金粉豪华皆为过眼烟云，万古长存的唯有这残垣断壁和飘扬在空中的历史回音。置身于寂静的撒哈拉大沙漠，心静如春雨秋水。世间一切皆可放弃，唯有天地才是永恒。如今我野蛮人以户外形式完成了对泰山的虔诚的朝拜，不借助任何外力，走上去再走下来。泰山，你果然不负我心。2015年我没脾气，2016我再忍。恰逢流年啊。一直以为所谓流年注定是一流到底，绝不半途而废。如今我来到泰山，你赐福与我，堵漏填坑，把我退回到原来的地平线。我不是一个唯心主义者而我却一直相信在世界上存在着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就像夏洛蒂 勃朗特的《简爱》里描绘的那个遥远的声音。是的，我听到了，那个来自泰山的声音，那个神奇的呼唤。
      南天门忽然下雨了，这冷雨打在我发热的身体，我看见所有进山的婴儿都在母亲的怀抱酣睡，这些几个月的婴儿同样被泰山冷雨淋湿却浑然不觉。不哭不闹，脸色十分安详。我忽然明白，那些如今已成粪土的王侯将相来此只是祈求一份平安，他们不敢造次。那些母亲们来泰山是为了襁褓里的男孩甘心承受泰山烟雨的冷峻洗礼，而我来泰山，只是破解一个几十年前一直困惑我心中的谜团。泰山，这个月我们还会来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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