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对所有艰辛的东西充满了向往,比如鳌太,比如玉珠峰,比如写东西,比如艾果拉雪山。
只想说,跑吧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体力好的惊人,当我气喘吁吁、累成狗,终于为成功爬上一个陡坡峭坎,连欢呼雀跃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句欢呼“哇,太美啦,太漂亮啦”,接着就是空谷大哥各种POSS,各种摆拍的动作,仿佛对他来讲,就是爬西山、北山、南山,所有家门口的山,那么简单轻松。那一刻,我真的认识到,人和人是有差距的,体力的、智识的、才能的……只要有比较,就有差别,而人所要做的就是悦纳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不去遮盖,不去逃避,而是承认,并接受。正如在海拔4000米的雪山上,看着空谷大哥脱掉上衣,潇洒拍照,而我却狼狈不堪、惊魂未定于刚刚的斜50°陡坡时,突然觉得那种“太美啦”的欢呼声,感染了我,无论路有多难走,山有多陡峭,都有人会走得比你轻松、快乐,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全的坦途,人所能做的,就是是在逆境中寻求通达,在苦中寻乐。快乐,不是轻而易举的,而是历经跋涉后的那一声“太美啦”,我以为这样的快乐,才是脱离了手到擒来的廉价快乐。 言归正传,三人行,一路爬坡、爬坡再爬坡,我想起李安先生拍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那部少年流浪在大海上,和船上的老虎誓死搏斗的影片,赢得了奥斯卡评委的心,吊诡的是,故事的结局,成年后的“少年”回忆往事时却说:也许,那只老虎并不存在,它只是我杜撰的。 我以为,是这个可能性,触动了评委的心,正如在海拔4000以上的雪山,在脚底打滑、坡度越来越陡的时候,我想起了少年派,和他的老虎,或许每一个热爱高海拔、热爱攀登的人,都是在竭尽全力,寻找心中的那只老虎,你和它誓死搏斗,它带给你生的斗志和勇气、智慧和信仰,有一天那只老虎不见了,你的生活终归静寂了,你生命的王、精气神,也就消失了。 在一次次爬过陡峭的山坡、惊得满头大汗,在一次次需要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跨越的障碍中,你知道无路可退,只有前进。我记得上坡的时候,我是在心里默喊着“一二三”爬上去的,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一二三”,总之,应该是在快到顶的时候,空谷大哥在头顶喊“到了,到了”,在好几块巨石林立的地方,我以为这就是终点了,关键是我还没有爬上去啊,有一处地方极险,脚下都是雪,很陡,周围也没有明显的可以抓、靠的地方,我把左手的仗支在了石头缝里,右边的也支在了石头缝里,然后闭眼向上爬,然而咔嚓一声,我听到我的仗断裂的声音,一同断裂的还有我和“老虎”搏斗的信心与勇气,我卡在坡面上,马上要滑下去了,幸亏空谷大哥拉了一把,拿着残存的仗杆,只有一个感触: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几十块钱的左手仗果然赶不上几百块钱的右手仗。我们到达了第二平台,还有一百米就登顶了,然而站在平台上,看着远处巍峨的雪山,看着脚下险峻的路,还有手中我可怜的残仗,心中只有惊魂未定。但是能看到如此绝美的风景,心怀感激地想值了。远处云海中的雪山,静静伫立,它们有着不被人打扰的惊人之美,冷艳、威严、神圣……云海翻腾,远处一片明媚。 当空谷大哥提议风太大,雾太大,上去也看不到什么,撤退吧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现在看来,每次和登顶似乎只有咫尺之遥,我想,也许是自己还没有预备好去接受顶峰,信心、体力、经历、缘分……就像卡夫卡的《城堡》一样,看起来很近,可就是永远无法到达,在海拔4350米的山顶,我有些理解有关“城堡”的寓言了,因为咫尺就是天涯,咫尺就是永恒的距离。 下山途中,我发现断了半截子的左仗搭配右仗,格外好用,刚开始下山坡度很陡,还滑了一跤,越往下坡度越缓。终于,再次钻进了云雾中,然后看到了奇妙的光影现象,在山谷中,雾气不大不小,阳光刚刚突破云层照射出来的时候,峡谷里有一圈美丽的光晕,就像彩虹一般,站在山顶的人影,正好框在了里面。 穿过浓浓的雾,到了六点半左右,我们终于回归了有信号、有村庄的世界,回过头来,艾果拉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只有身后浓浓的雾。雪山的名字,很有意思,像是世间所有的爱,要经历浓雾弥漫的摸索、前行、跋涉,才能看到“爱”的真面目。爱过啦,就无悔。 那一天 只为一睹你的芳容 那一日 只为敬仰你绝世的美 那一夜 他们问 看到你了吗? 点头又摇头 因为浓雾中的你 美得如此不真实 以至于我怀疑 是否真的看见你 你脚下的人们 称你为“爱过啦” 你质朴得如同那里的牦牛 没有人观赏 照样活得悠然自在 你的名字 在地图上查找不到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 如你一样隐姓埋名的雪山 只在浓雾迷茫的帐幕深处 只在人群找不到踪影的绝境 缓缓摘下朦胧的面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