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3 这些年错过的大雨,这一路全都还给你 前文谈到了第二天傍晚的壮观火烧云,但这对于这里的天气预报来说,毫无帮助。实际上从第三天的凌晨开始就风雨大作起来,强劲的风从我和小陌睡袋的头部那一侧帐篷吹过来,吹得帐篷摇摇晃晃的,幸好我们的帐篷扎得很结实,累惨了的小陌在帐篷的剧烈摇晃中仍然在睡袋里酣眠。 女向导Christine照例又在6点多一点的时候来叫早,提醒大家8点钟出发。实际上我在凌晨5点一刻的时候,就被狂风暴雨所惊醒。这么大的风雨,我的感觉是很难准时出发,我撩开外帐的一角向整个宿营地张望了一下,果然在大雨滂沱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起来活动的迹象。8点钟左右,外面的大雨终于小了一些,团友们陆陆续续起来,生火做饭已经来不及了,大家简单洗漱后,收起湿漉漉的帐篷(手感上重量绝对增加了相当的分量),顶着半大不小的雨开始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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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程对于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我们难以按照向导的要求走足够远的路程再休息,基本上每隔50分钟左右,就要放下背包,喘息5到10分钟。向导们实在拗不过我们,也只好默认这样一个节奏了。山势越来越高,登山远眺的瞬间感觉倒是非常壮观,只是我们大多数时间只能埋头赶路。一次中间休息的时候,女向导Christine向我们的右侧山峰指出了Kebnekaise这个瑞典第一高峰的位置,它也是瑞典最著名的山峰,海拔2114米。凯布讷在当地土著萨米人的语境中是“水壶盖子”的意思。不过,只顾一路窘迫前行的我们最多投去几眼遥远的张望,甚至提不起兴趣来拍照便继续前行。这么高的海拔连野生蓝莓也绝迹了,乱石阵上最多只有一些斑驳的地图状的地衣。而地衣也正是驯鹿的理想食物,所以这也是这里的萨米人生存时所依托的最简单的一条食物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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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被大家称为怪石阵的路段,基本上击败了我们所有人,大多数陷入沉默,在时大时小的雨中咬牙往前走。我的两个膝盖开始有一些不舒服,因为没有带护膝,午间休息的时候团友给了我一个医用的绷带,里面密布着很多强力的皮筋,Eric帮我将绷带缠绕在膝盖的上下两头,并做了简单的固定。下午的时候果然膝关节的感觉好了不少,安全地熬过第三天是整个行程中非常关键的。后来听说乐视团队中有一个大孩子因为从大石头上摔下来,把脚崴伤了,很严重,最后只好哭着退出了剩下两天的行程。小陌还好,一路上我不停地在提醒,当心不要摔跤、注意不要踏空崴了脚等等,总算能顺顺利利地熬过国王之路中最难的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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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雨都没有消停。Johann看到整个团队陷入极度疲惫之中,放弃了让大家走完25公里的打算,选择了一处河边的草地,在21:00左右的时候就早早宣布宿营。为了让小陌能早一点休息,原本一整天都走在队伍后面的我加速赶上了陌妈,我们得以在第一梯队里到达宿营地。 刚刚准备要扎帐篷的时候,雨势突然加大了起来,看着我们手忙脚乱地折腾两个帐篷,Johann和另外一个当地的小伙子都过来帮忙,很快搭起了两个帐篷。小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睡倒在陌妈的单人帐篷里,等我们这边的双人帐篷一搭好,我赶紧把小陌抱过来,安顿到他的睡袋里。帐篷外面已经是风雨大作,完全没有做饭的可能,帐篷里又不允许生火,所以大部分团友都饿着肚子钻进了睡袋。一天冒着雨走下来这20公里乱石阵,脚底早已是酸麻得不行,我想了个办法在外帐把湿透的裤子挂了起来,希望一晚上多少能干一些。幸好袜子依旧保持着干爽。宿营地离水源不太远,不过大家也没什么心情洗漱了。我在帐篷里吃了两小块巧克力,还有衣服口袋里找到的一小块牛肉干(早前Michael家分给我的),实在没办法洗漱,只好把手伸出帐篷外面,借着雨水洗了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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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在凄风苦雨之中,我钻入了温暖依旧的羽绒睡袋里。看看身旁早已酣睡的小陌,不禁心生感慨,这日子混得不能再惨了吧,起码安迪在《肖申克的救赎》中爬过肮脏的下水道之后,还能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再出发呢。这时,两个脚底的神经系统已经彻底被乱石阵摧毁,完全陷入深度麻木当中,揉搓半天也毫无改善的迹象。由它去吧,反正明天还得走。
对于前三天的行程感受,可以说第一天还能带有一点儿郊游的色彩,第二天则完全是艰苦地行军模样,而在凄风苦雨中的第三天,整个状态已经有些荒野求生的意味了。我们必须像贝尔那样充分利用手边的一切可能的条件,为自己的体力恢复、饮食补给以及保持衣物的干燥,想出各种奇妙的办法来。比如,Michael的夫人利用垃圾袋为大女儿制作了防雨裤,我则用一个购物袋改造成小陌的背包防雨罩。有一次休息的时候,颇有感触的Michael和我聊起来张贤亮的小说《绿化树》,说自己每隔5年都要重看一遍这部小说。巧的是,这部小说我在20年前也看过无数遍,里面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恰恰是知识分子57年反右运动中被打入社会底层时所展现出来的求生智慧。如今身在全球屈指可数的高福利国家瑞典,竟然大家心头涌起的是对这样一本小说的共鸣,由此可见国王之路最艰难的一天,把我们这些早已安顿在心理舒适区多年的大叔折磨到了怎样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