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把她的茶杯往她那儿挪了一下，她喝了口水。良久，她叹口气，长长地一声，唉——。“我是一个苦命的娃。我出身没几个月我妈又怀上了，他们把我交给奶奶扶养。我爸是个老实人，虽然写得一手好字但又有什么用。他身体不好，哮喘，干不了重的农活。30岁才从深山沟娶了小8岁的妈。农村中望子心切也能理解，但他们在我很小还没上学就去深圳打工，而且从不寄钱回家。说我爸在厂里干扫地的活，拿最低的工资，妈也是流水线上的车工，工资不高。而深圳那边开销大，还要培养弟弟，生活拮据。我家靠爷爷种几亩山地的包谷，奶奶喂猪、养鸡、放羊。没读书前羊是我放的。我家原有一亩多水田，开发区建设被征用，只补了四仟多块钱，从此我家很少吃米饭。奶奶去镇上卖鸡蛋是我家现金的主要来源。有一年鸡瘟断了我家的财源，我有不懂事向奶奶讨要老师催交的伙食钱，奶奶偷偷地卖了家中唯一的口粮包谷和爷爷吃了几个月的野菜，老乡告诉我后，我哭了几天，从此我不交学校的伙食钱，吃一点其他同学的剩饭充饥。那时我的命比孙少平还苦，我连黑馍馍都吃不到。知道孙少平吗？”“是不是《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是他，就是他。”“老师知道情况后，学校给我联系了武汉的叔叔一家帮扶我，每月打给我350块钱。我少吃俭用省点钱给家里买大米，每次我背着20斤大米从镇上学校回家时，总有好心人帮助我，特别是摩的司机都会免费捎我一程。” |
“我高中毕业，差几分没考上大学。爷爷奶奶和武汉的叔叔都希望我复读一年，可我没读，我要外出打工，扛起这个家。我跟着老乡来到温州一家做外贸服装的工厂打工，开始也做车工，我肯吃苦，什么工作都做在前面。老板见我高中生有培养前途，就要我学打样，这可是个技术活。现在厂里都用电脑，大学生不肯进服装厂更不肯下车间。我不怕苦，不怕累，有活总是争着干。再加我风风火火的性格很快就升了职。服装厂加班是长事，几乎每天都要从早上8点做到晚上10点。但工资和加班费也是可以的，像我现在每月能拿5-6仟的工资。连养老、医保、住房等各种基金，老板要每人每月1万多才能对付。还有伙食补贴，二人一间像宾馆一样带卫生间的免费住房，老板日子也不好过。我省吃俭用，将所有的积蓄都寄回家给奶奶看病。” “春节工厂只放7天假，先到的工友有发红包。为多赚钱，我打工5年没有回家，这次得知奶奶卧床不起又不肯住院，我毅然提出请假。老板叫我去办公室，告诉我请假要扣不少钱，希望我过了圣诞节再走，现在是厂里最忙的日子。”我说：“难道你不想让我见我最亲密的奶奶一面吗？是她养大我的哎。”老板举笔迅速地在请假条上签了字，说：“孝道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脊梁，你有这份孝心很好，我们都要向你学习。”“你买好车票告诉我，我派厂里的车送你去火车站。”我没告诉他出发的时间，但他已经知道，他派了自己的座驾。上车，司机递给我一个红包说：“这是老板给的，有点厚，打开数数吧。”我一数有5000哎，我整愁我带的钱奶奶住院够不够，真是雪中送炭哎。我只有拼命工作来报答。奶奶的一场大病化完我5年所有的积蓄，奶奶的日子已经不多。说完她又潸然泪下。 |
她停了停，擦干泪水，喝了口水。我说：“能知恩而报很好。我看你也不小了吧，算算也有25了，怎么没带另一半。”她微微一笑腼腆地说：“我还没男朋友。”“结婚？结婚？我才不结婚！”我无话可说。过一会儿她又说：“但我想生个孩子。”额的娘啊！现在的女孩咋会有这种想法，真是匪夷所思，直接泪奔。难道是看了《红高粱》，想学九儿借余占鳌的种呢？还是去了泸沽湖想学走婚族？我说：“不能有这种奇思怪想，你不但要对自己负责，还在对以后的孩子负责。”她又微微一笑：“厂子里基本都是女孩子，怎么找对像？有几个年青男工也是勤吃懒做、脚踩几条船的货，谁要？再说我这样的火爆性格也没人要我。”“婚姻是靠自己经营的，像你有漂亮又孝道又求进步咋会找不到优秀的另一半呢？对像是可遇不可求的，不能急也不能慢。”她满脸通红地说：“但愿吧。” |
列车前方到达巴东车站，到巴东车站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列车准点到达巴东车站的时间是18：07分，现在晚点1：55分。列车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的启动，马上就要到站，该结束我们的聊天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地说：“乘现在还没结婚，最好能把大学自修完，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在专修英语，厂子里时不时有外商来需要翻译，还有与外商的合同等资料也需翻译，现在都是外请的，一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老板要我学，如能胜任，工资会涨一大块。”我说：“有句广告语说得好，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学外语好！现在很多制衣企业因劳动力成本过高外迁东南亚，如果你们也去而老板又要你做管理人员的话，你的收入将是可观的。”她甜甜地微微一笑。 我们起身走向车门，窗外已一片漆黑。她说：“下车后你得跟着我跑， |
我们起身走向车门，窗外已一片漆黑。她说：“下车后你得跟着我跑，去公交车上抢座位，山路弯多，站不住。”列车门打开，我不加思索地跟着她跑，可还是她跑得快，她在自己的座位旁放上那只红纸袋，帮我在车上占了个座位。 车在山路上放坡急驶，一个紧接一个的发夹弯。司机也不减速，还不时的占用对向车道逆向行驶，险像环生。车不停地左右晃动，全车人都死死地攥紧扶手，怕被摔出窗外。也没人尖叫，看来山里人已经习惯。很深的山谷下，农家的灯光像天上的繁星，那最亮的一片应该是野山关吧。 姑娘交待我，她下车我还有二站，叫一个杨什么坝的地方下车，（我没听清）再乘车或步行1公里到镇上。姑娘在一个叫开发区的地方下了车，向我挥了挥手说声“再见”大步流星，迅速地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司机半道上猛喊了一声，我也没有反映过来，当我下车一问，说我坐过了站，往回走到镇上得有3-4公里路。额的娘啊，这黑灯瞎火地碰到狗咋办。好在我下车的地方有好多农家旅店亮着灯，一问标间一人住40，有热水、有WLAN，有空调电视，卫生也不错，先住下再说。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想，我咋不向她要个电话号码呢？说不定她有困难我能帮得上忙啊？但现在也只能默默地祝愿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另一个问题更困扰着我：小姑娘为什么会向老大爷倾诉呢？难道是……（此处省略几百字，各诉己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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