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紧自己，躲着风口，踩地上常年不化的积雪。领队背对着我，站在风里，长久的沉默。艰难的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可乐，他的手，大概是冻木了。拧开瓶盖，庄重的撒半瓶在玛尼堆下的黄沙里，剩下半瓶，供奉一样安放在石顶。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可乐的照片，左手扶着石壁，缓缓地单膝跪在地上。仰头喝了一口，握着可乐的右臂随着头，无力的垂下来，更为长久的静默……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目睹着一切。那故事，我听说过一点。领队去狼塔穿越的时候，有位同行的兄弟永远长眠在路上。我不知道，男人心中的痛，会是这般无声，这般深沉。我更不知道，有些痛，是猝不及防并且永无止息。他猛的起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长吁一口气，双手捧着脸，枯坐在石堆下哽咽。我找不到言语安慰，只能无声的站着，任眼泪在脸上奔流，一动不动继续站在原地。过了很久，他并不看我，对着空气说谢谢。谢我什么呢，我能做的，唯有沉默。或许冥冥中天随人愿，前一秒大雪翻飞，后一秒风和日丽。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眨眼间瞬息的幻化，却又真实的有一束光暖着我的心。他说，故人有知。 |
| 本帖最后由 书香99 于 2017-7-30 18:42 编辑 40分钟后，所有队员都登上了垭口，下山的路，不算陡峭。但上坡有上坡的艰辛，下坡有下坡的苦楚。远远看得到妖女湖就在前方，却走了很久也不得亲近。左脚扁平足的痛，钻心而来。回望来时路，嗟叹蹉跎。东北方向的远山，冰雪覆盖，山脊顿错成谷，挺拔成峰，如唇黑齿白的莽汉。转个弯再看，多了柔媚少了硬挺，像是婀娜有致的莲瓣。我看不出哪一座是年保玉则的主峰，也辩不明它们的山体走向，只能用目光追随，一直随着山脊，潜入到草原的深处，那是我要去往的方向，如河流终将奔赴海洋。近看，妖女湖被山峰推挤，纤长柔媚，如楚女的腰肢，盈盈一握。她所栖身的河谷，平缓，宽阔，延伸的草甸有着更加油亮的颜色。扔了背包，奔向那片草场，打个滚或者躺着晒晒太阳，才算是神仙一般无二的自在吧。 远方传来隆的一声，领队问，什么声音？我随便一猜，炮声？领队开始催了，小短腿，快点走，那是雷声，要下雨了。极不情愿的磨蹭，帐篷还没搭好，狂风夹着冰雹来造访。坐在帐里，望着奔忙着帮其他同伴搭帐的领队，我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至少是雷公、电母、风婆、龙王的某位近亲吧。所有同伴都钻进帐篷的时候，更烈的风，席卷而来。可怜巴巴的撑着帐杆，很怕帐篷被掀翻，或者自己被吹走。这天气，要不要精彩到如此地步啊，各位天神？既然是天神，怎能让我等凡人摸透脾气，正当我们蝼蚁偷生般缩在帐篷里，风雨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三五个挣扎，又晴空万里了。嘿，我滴个乖乖，闹着玩儿一样。同伴们撒欢儿一样的，有的追着去看挖虫草，有的举杯斗茶，有的跟附近的藏民烤土豆，我则歪在帐篷里看雪山，啃着苹果等彩虹。这次第，怎一个妙字了得。 这一天，行程16公里，露营地——妖女湖，海拔4031米。 (图片来于网络） |
| Day 5（2017.06.21）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睡得不好，凌晨2点躺到5点，披着睡袋在营地转圈溜达。浓雾吞没了山，也掩盖了河流，最后占领了草原。牦牛们盯了好一阵，断定我只是无聊，甩过头，拿尾巴对着我，不肯再理会。陆续同伴们醒了，各有心事，像是被妖女扰了清梦。这是年保玉则穿越的最后一天，几乎没有海拔变化，经过几天来体力及气候的各种洗礼，我们面色从容但难掩疲惫。 煮面的时候，听见领队在隔壁帐篷对着谁说，再强调一遍，用完的气罐、废旧电池是不可降解的，一定要带出去。这是一位永远激情，持续运转的领队，至死18岁，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 因为烈日当头，今天行程并不是那么轻松。10点出发，趟过一条大河，穿过几片灌木，一直在沼泽里跋涉。山坡上，几只土拨鼠在吵架。湖水里，成群的湟鱼嬉戏玩闹。越来越多的遇到游人，他们爱多看我们的装备几眼，再给出夸赞。我们呢，走过了更美的风景，有了千帆过尽的坦然。绕着一条小河，想要找石头搭桥的时候，骑马的少年从身后涉水经过。他勒紧缰绳回身问我，要过河么？我望着阳光下的高头大马殷切的点头。放长绳，马停在我身边，少年依然在对岸看我，笑我笨拙的随包滑倒，又重新骑上马背。6岁时候，我是骑过马的，和这一匹一样的黑色，温顺而帅气。少年扶我下马，他和马跑远了又再回来，道再见。于是，我们再也没有碰见过。又穿过几片灌木，在沼泽里跋涉，下午2点20分抵达仙女湖出口，先到的李哥正坐在木栈道和偶遇的游人聊天，同伴上前去打招呼，被大哥嫌弃的摆手赶走了，不识趣的年轻人啊。走到出口，阳光愈发毒辣，水带少了，又找不到卖水的地方。不相识的路人搬出一箱景区外新买的冰水和杏仁露，送给我们这些疲惫的旅人，我们诚意的反复道谢，那人云淡风轻的招手，走远了。这一路，泥泞风雪，溯溪翻山，冲锋裤洗了5遍，才找回本来的面目。 这一路，风餐露宿，饱览美景，闭上眼睛脑中仍是碧湖蓝天花海。 这一路，鸡毛遍地，琐事纷杂，哭过累过笑过也梦过，一切都已是经过。 年保玉则，来过。 120元的门票，总觉得不值。因为围起来的景观，是我们最不曾用心留意的部分。我问，晚点出来是不是就可以省下这笔钱？领队很认真的回答，有逃票路线，你们太累，不忍心。因为这一点体谅，原本硬朗的形象，忽然温情了起来。 自从5月初偶然的机会和年保队伍去五台山拉练相识，除了被风拍倒，更大的收获是见识了一位户外领队科学严谨的带队态度，是做了12年弱驴以来，印象最为深刻的领队。从状态观察，装备测试，体能训练，后勤保障，再到行程安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有次滨海路徒步拉练，领队预先通知带齐穿越的全套装备，休息时间要检查。我以为装备的参数、重量及数量信息早已一一审查过，出发前带齐就是了，平时拉练哪里用得着那么认真，有几样嫌麻烦没带。检查到最后一项，我想糊弄一下就过了，谁承想，领队大人弯着腰从顶包检查到侧兜，就是要看我的手套保暖程度够不够。只好缴械投降，承认其实没有带。没说的，体罚，多一样或者少一样， 10个标准蹲起，累计被罚50个，哭笑不得又心悦诚服。拿出撒娇卖萌的功力，最终领罚15个。在确定报名这次活动的时候，我不知道年保玉则在何方，不知道同行的人有哪些，更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体力完成。只单纯的相信，跟这样的领队出门，去哪儿都安心。5月14号开始，按照领队量身定制的训练计划进行锻炼。朋友知道我是没常性的人，笑我说，一定要坚持过三天，加油。我也不太相信自己，因为从来没有过连续三天每天5公里。每天跟领队打卡，汇报情况，领队再帮忙分析，调整。与惰性和消极抵抗，是件余味无穷的事，以前我不经常赢。而这次，因为有了目标，有人督促，变成了一种乐趣。如果哪一天实在是太忙太累想要休息，发消息和领队请假，见没回复，硬着头皮又出去跑了。后来他说，我故意不回，想看看你自己的决定。就这样，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爬山、跑步、快走或者游泳，风雨无阻。登台阶2000级1次，爬山4次，游泳3次，跑或走112公里。有人冷言道，太累。我只能说，乐在其中。养成运动的习惯，是我一直可望不可即，因为毅力不够未能达成的事。能够借这个机会，坚持下来，那会是我终身受益的礼物。领队说，我是这次穿越的黑马，谁都不会小觑。以后他的活动，我都可以报名，当然，要坚持锻炼，当然，他又补充说，要跟着拉练至少3次。我觉得，他的谨慎，伤害了我的骄傲。 坐在摇椅上，写这篇游记的时候常常想，下一世，我愿做湖边的一块石子，也许来自山巅也许是湖底或者一直站在原地，只想静看花开花落，遥望对面的雪山，不必言，不必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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