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cb080210 于 2018-11-7 18:55 编辑 行走木里，不得已回撤才有了这段经历。 摊开的皲黑的手掌上躺着五个鸡蛋，”一个两元，五个一共十元，给你煮几个”结巴的憋出的汉语。一个两鬓斑白的康巴汉子，接下来依旧结巴的说”你别动我给你煮，先喝点酥油茶”。木板吱呀作响一番，电磁炉嗡嗡的响了起来。一束天光穿过屋顶的采光棚，照在火塘上方的陶瓷像上。供龛上摆着5只没点灯的酥油盏，还有三个皱巴的看不出颜色的苹果，其中两个是摞在一起的。那束光本应该照在佛像上的，此刻只是照在左边的桃子上（瓷板上画的那种）。 炉膛的火蹿起来了，冷清的屋里有了点温度。蜷在椅子上感觉倦极了。地板吱呀吱呀的响起来。阿妈的轻轻的说”吃鸡蛋吧，两个都是你 的”。一点点剥开蛋壳，晶莹的蛋白上蒸腾着热气，模糊了视线。”熟了吧”！我拼命的点头。 一湾慈祥的笑意挂在嘴角。 不安的双手搓了搓衣襟，转过炉角坐在了我斜对过。清澈的眼眸看着炉火升腾。一闪一闪的炉火照亮了岁月。屋子里静了，只听见炉膛里火苗蹿升的呼呼声。 夜深了，这倦了的夜，歇息吧，也确是该歇息了的。 天色将明，房间的门开了，一个搪瓷碗，冒着热气的搪瓷碗。轻轻的放在窗台上，”喝点热水,鸡蛋煮两个在锅里，我们要下地干活，自己吃”阿妈轻轻的说。门关上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小小的窗口对着的山坡上挂着一片雾，天空还是青灰色的。 ”哼哼……哼哼”应该是楼下的小猪醒了，鸡开始打架，大概是打翻了狗狗的饭盆，”汪汪……汪……呜”。 一抹淡淡的光给山岚的雾气染了个边，窗外朦胧的晨光开始弥漫山谷。大约都醒了吧，听见马在打响鼻，院里的老母鸡开始”咯咯……咯咯”夹杂着小鸡”唧唧”的声音，小猪哼哼的声音在沿着墙根慢慢的转过了墙角。一辆摩托车”突突”的喘着，进了院子，熄火了，一阵脚步声重重的踏着台阶上楼而来。 一个魁梧的康巴汉子，黝黑！ 洛绒.多丁藏语的意思大约是南方低谷地.人丁兴旺。 多丁长得很壮实，像一头牦牛一样。黑红色的脸庞，自然卷曲的头发，身上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棉服，紧绷的贴在身上，是个雄性的体格！将熄的炉火在满是油渍的衣服上散出一片晕彩。 “你好点 吗“ “好了，我现在是满血状态“我笑着说到 “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担心你，你好了，就放心“ 昨天我俩连夜撤回了村里，多亏了多丁。 昨天中午走到一片开阔的牧场，感觉力气一点点抽离了身体，距离夏诺多吉也就不到5公里的样子。看着前面高高在上的杂巴拉垭口，我觉得我该下撤了。 两个人两匹马，崎岖的山路，我离三怙主神山越来越远。 那抹红晕彻底落在了山后，大山的影子混沌成一幢幢黑色的影子铺天盖地的夜就来了。 那夜色的影子就紧紧的裹着你，空寂的山路上回荡着“叮铃……叮铃“的马铃声，紧张吗？应该不！一片长长的斜坡下，闪烁着一点或明或暗的光晕，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吠，村子就在那黑色的影子后面。 “我明天送你到桥坐车，你再休息一天，没事就好，记得给家里打电话“ 多丁走了，屋子里又安静了。天井里的光亮了很多。 开了门，默念一边“早上好“ 晨光正好，湛蓝的长空，从屋角划过的光，由橘黄慢慢变白，一点点晕染天空。 村子的上空多了几道缥缈的烟炊，屋前的山后“叮铃……叮铃”的马铃声顺着坡脚拐了个弯，一队上山的马队将那刚刚露头的太阳揉成了一地碎银，你不得不眯起眼才看清原来是送队伍进山的马队。 下了台阶，打开一扇斑驳的木门，右手是仓房，左手是洗漱的地方，一条石板路拐过了屋角转东向下，一段土圾墙，一条泥巴路，缓缓的坡面上零星的散落着几棵核桃树，老母鸡带着一群鸡娃娃在草坡上“唧唧喳喳”的商量着什么？那只高傲的花公鸡此刻正在院墙上来回的踱着步。小猪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园子，正在啃食树下落的核桃，一边滚一边哼哼，大约很是得意的。 过了核桃园，那巍巍的山就一直的绵延到太阳升起的地方，深切的河谷里隐隐的传来水浪翻腾的声响，一抹白绫一般的水汽在山间游动，慢慢的升腾。 阿妈佝偻着身子，背上硕大的背篓里露出一点幽幽的绿色，扎着花辫子的卓玛跟在身后。“你好了 吧”我笑着跳了跳，那镌刻岁月的脸上满是安心的笑意，小卓玛调皮的笑了笑，摊开一双小手两个剥净了的核桃，“给，你吃”我咧了咧嘴巴“你看我能吃吗”。伴着银铃的笑声，小卓玛跑进了园子。 阿爸赶着马回来了，拖的大约是苞谷吧。 屋顶冒出了青色的炊烟。 酥油茶的香弥漫鼻腔，像一家人般围着火塘，一碗羊骨头汤，几片油油的香猪肉，飘着青菜的汤面，简单却丰盈的早餐。 阿爸不停的说“昨天晚上担心你，现在看见你好了，高兴”这样的话来回说了三四遍。厌烦吗？确切的说，只有感动。边吃边唠，阿爸最大的理想就是去趟拉萨，阿妈呢一听“拉萨”脸色立马变了，”不能去的，身体吃不消”。关于拉萨，大约看过《冈仁波钦》的人都明白对于藏民来说那意味的是什么。你也才能明白阿妈反对的缘由。 阿爸喝了点啤酒，话多了起来。 “我汉话说的不好，也没上过学，我说的你能听懂吧“。“能懂的”我发现我也成了顿字顿音的说话了，自失的笑了笑。 “你们主要靠什么收入呢，种了多少地，都种些什么？” “年轻，家里孩子小，所以垦的荒地少，主要种薏米，种的不多的苞谷，春天一家人去山里采虫草，夏天刨药材和松茸，打工很少，汉话的不会。” “你去拉萨，是去布达拉宫吗” “是的” “不去大昭寺吗” “为什么要去” “不去冈仁波钦吗” “在哪儿，那是什么地方” 我默然。有一个问题我突然很想问。 “村里的庙，你们几天去一次” [attach]44172817[/attach] “那个喇嘛子庙每天早上都要去的，上香，添油” “你知道，供的那尊佛吗？有莲花生大师或宗喀巴吗？” “就供的菩萨嘛” 原来是这样，是不是觉得你比他还知道的多，“达赖喇嘛，班禅大师，莲花生大师，苯教，藏传佛教，格鲁派，噶举派等”林林总总。这一刻才发现其实我们都错了，最简单朴实坚定的信仰，原来只是“菩萨”。那些具象了的大师，只存在于信仰之外。 下午，我溜达着去了趟喇嘛子庙，没人，菩萨都被锁在了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是被喇嘛锁起的。 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庙宇依旧高高的站在村后的高处，俯瞰着山下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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