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走了13公里,在扎营的小山包上还能依稀看见瓦切的塔林。这个速度太慢了,4天根本走不到班佑。今天我们加快了节奏,8点半就出发了。 两只后脚跟都起了大泡,我用别针挑破,敷上“创可贴”。水靴太薄了,它坚持不懈地琢、磨我的伤口,我都想扔了它赤脚走。 今天徒步的地形与昨不同。下山走了2个小时深水地带,索夺说前面水越来越深,走不过去了,我们往旁边走走,绕行一段。于是左拐弯,慢慢出了沼泽,上了草地。 这草地上遍布着草墩子,没有一处是平的。如同地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疙瘩上又长满了乌拉苔草。感觉就像外星人的遗存。草墩子顶端很不平整,人踩上去,左歪右扭,要绷紧了肌肉才不至于摔跤。走了一会我就痛感这样的地貌还不如沼泽来得省心,至少在沼泽里脚底下大致是平的。 有时会遇到一个缓坡,缓坡上花开烂漫。索夺给我介绍哪样是太阳花,哪样是狼毒花,哪样是珠珠花,我一一拍照。 草地不是无人区,有时能见到牦牛群,和牧牛的孩童。见到孩童我们会给几块蛋糕,索夺和他们用藏语聊几句。 途中遇到两窝鸟蛋,一窝是两个土豆般大小的蛋,索夺说是“强强”(黑颈鹤)的蛋。“强强”的蛋下在大水泡子的中央,狼也好,人也好,只能望蛋兴叹。另一窝是鹪鹩蛋,大小如鸽子蛋,下在乌拉苔草的草窠子里,隐藏得极好。鸟儿是很聪明的。 今天,我和索夺遇上了真正的危险,与死亡擦肩而过。 时间大约是下午4点。今天我们的计划是赶到一处牧民点扎营,索夺说他今天要住牧民帐篷,不然再遇上刮大风下大雪就死定了。然而我们的速度没有预想的快,索夺就有点着急。 这时候遇到一条横在前面的排水沟。排水沟不阔不细,正是我们跨不过去的宽度。我们沿着排水沟侧着走,希望找到窄一点的地方可以跨过去。然而走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合适的地点,索夺就有点急躁。 看到排水沟中间有个草根垛,他就想以草根垛为跳板跳过去。我说:“不行啊,草垛太细了,你踩上去它肯定往旁边歪,会把你闪到沟里去的。”他说“没事的,我有把握。”结果没等我劝止,就背负着大背包一步跨了上去。 果然那草垛承受不了他的份量,往旁边歪去。他失了支撑,一脚陷到沟里,瞬间淤泥淹没了大腿,整个身体也倒向沟里。 我这时正站在岸边,来不及多想,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儿将他往岸上拉。他借着我的力拔出深陷的腿,踩到岸上的草根。但他份量太重,向上一跃的力量把我带到了沟里,淤泥“哗”地淹到我膝盖以上。索夺赶忙又回身将我拉上来。 沼泽里的排水沟是恶魔的大嘴,早就想将我俩吞噬呢。我俩侥幸逃过了一劫。 后来我问索夺:“要是一个人陷进去了怎样自救?”索夺说:“千万不要像蛙泳一样手脚乱蹬。正确的姿势是,身子后仰,保持下身不动,用登山杖横起来挂住草根,借助上肢的力量拔出沼泽。” “那要是没有草根怎么办呢?” 我又问。“没有草根?没有草根那就拜拜了呗。”索夺戏虐地说。 他说得轻松,我却越想越后怕。 这条排水沟差一点要了我俩的命 |
本帖最后由 那马 于 2018-12-13 11:09 编辑 昨日一口气走了17公里,疲累不堪,夜晚宿在牧民的帐篷里。牧民是索夺的远房表叔。帐篷很小,只够住索夺和他表叔,我就在旁边扎了营。 水源很远,索夺去了40分钟才端了两钵水回来。我们烧水泡面吃了,早早休息。夜里无风无雨,星汉灿烂。我带了三脚架准备拍星空的,可是真的见了星空,因为实在太累了,天又冷,一点儿起来拍摄的欲望都没有。 今天吃完早饭(糌粑),我们就断炊了。本来计划能吃到中午饭的,但一路上把糕点散给牧民孩子,加上索夺的食量比我预想的大,早饭后我们弹尽粮绝。自热米饭没有了,方便面没有了,苹果没有了,西红柿没有了,煮鸡蛋没有了,零食也告罄。背包减轻了许多,显得空空荡荡,索夺把三脚架要过去背了,我轻松不少。 昨天我把给养情况向索夺通报了,索夺说:“没事,我来想办法。”我以为他要跟表叔要一点吃的,结果不是,他要挖野菜给我俩充饥。 今天大部分时间在深水中行走。袜子昨夜风干了,今天又湿了。水深几乎漫过水靴,我们蹚水而行,左一趔趄进一股水,右一趔趄又进一股水,最后靴筒里灌满了水,反而不磨脚了。但是脏水将伤口腌得疼痛难忍。两个大母脚趾又添了两个水泡。 极目望去,沼泽里就我俩在孤独中奋力前行。天幕低垂,阴云密布,小雨绵绵。我们的衣服被慢慢洇湿了。 索夺的父亲过一个时辰就给他打一个电话,索夺跟他汇报我们的位置和周边情况,他给出指导。索夺说,前边越来越危险了,还有几公里就到喀哈曲了,毛主席的白马就是在那儿淹死的。 天地间只听得我俩跋涉时噗哧噗哧的水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我们小心翼翼,踩实了再走,深怕摔倒了弄湿衣裳。倘若湿身,再遇上天气突变,大风冰雹什么的,很容易失温。我们现在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深水,“龙洞”密布,即便不顾一切地奔跑也跑不出速度。如失温,命将休矣。 闷头走了几个小时,索夺停下脚,侧身对着后边的我,像跳弹簧床一样使劲跳了几下,周边的草地随之上下窜动起来,扇乎扇乎的。感觉我们脚下不是大地,而是一架蹦床,波浪形传递着能量。 “到喀哈曲了。”索夺说。 藏语里,“曲”的意思就是“河”,喀哈曲是一条河,沼泽里的河。但我看不出是河,因为河岸模糊,就是一个大水泡子连着一个大水泡子。 水泡子里长着稀疏的小花,小白花,蓓蕾般大小。小白花晃动着,在幽暗的、深不可测的水泡子里投下鬼祟祟的影子。 我们之所以能站立在这里,是因为经年的水草在我们脚下盘根错节,编织成一架草床。老的水草腐烂了,新的水草填补上。一旦这架草床某一部分出现烂洞,或所承重量超出了它的能力,我们就会堕入深渊。 在这样的地方,不要说白马,就是长颈鹿也难逃灭顶之灾。 想想都不寒而栗。我不想再走了。 “我们回吧。”我对索夺说,“到此为止了。” “你不去班佑了?”索夺有点奇怪我的态度转变。 “不去了。” “那至少也要走到措恰勒啊。走到措恰勒就等于穿过了日干乔大沼泽的核心区域,再过去不远就是另外一个沼泽了。另一个沼泽的地形跟日干乔差不多,可以不走。” “到措恰勒还有多远?”我问。 “越过喀哈曲,直线距离1.5公里。但我们可能要绕行,估计要走6、7公里。”索夺回答。 “那就走吧。”我有气无力地说。太累了。脚疼。总感觉有很大的危险,命将不保。而且没有吃的了。是“一定要穿越日干乔大沼泽”这个信念在支撑。 我们沿着“龙洞”的边沿往前探,试图穿过喀哈曲,结果是徒劳无功。我紧紧跟着索夺,一步也不敢走错。他看起来尚有余勇,我却又累又饿,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在“龙洞”里。 “我们得绕行了。”他说。 绕到山脚下的草地,已经下午1点了,到午饭饭点了。索夺说,我来准备午饭。然后在周边搜寻起来。 我把水靴脱了,倒掉里边的水,袜子褪下、拧干,放在草地上让风吹。没有太阳,气温很低。 不一会儿,索夺挖了一把干葱,一把野蒜,和两棵有擀面杖那么粗的植物根茎。他剥开植物根茎示范给我看,说:“这家伙我们叫‘甲木’,你们叫‘大黄’,含淀粉,能抗饿。你先吃,我再去挖。”他说“甲木”,发音很快,类似于英语“jump”,p的音不发出来。我咬一口“甲木”,酸得牙根都要倒了,但勉强能吃。于是吃一口“甲木”,就一口干葱野蒜,把两根“甲木”消灭掉。一个念头掠过脑际:红军当年也吃过这个吧? 忽然想到腰包的侧袋里还有一把生牛肉干。进沼泽的前一天,我去牧民家“家访”,喝了人家一碗鲜奶,给了10块钱。临走女主人给我抓了一把风干的生牦牛肉,我顺手装在了腰包侧袋里,幸亏没扔。那玩意儿硬是嚼不烂,跟吃皮带一个模样,吃一粒要嚼上半天。 我把生肉干拿给索夺,他说“这可是好东西”,大口嚼起来。我只吃了几粒,其余都让他“咪西”了。 好歹肚子里有货,饥饿感不那么强烈了,我们回到沼泽的中心地带,继续走。 前面看到措恰勒了。 “措”在藏语里是“湖”的意思。措恰勒是一个湖,或者说是类似于湖的巨大水潭。潭中水草稀疏,有的地方开出像喀哈曲一样的小白花。人走在湖边,每踩一步,草床都忽悠得厉害。 索夺不走了,给他父亲打电话,我在几米之外都能听见他父亲在电话里嚷嚷。渐渐我看见索夺脸色变了,变得灰白,现出张皇的神色——在排水沟差一点陷进去我都没见他这么张皇。 “咋的啦?”我问。 “回去,我们快回去!”索夺说完,转向侧边走。“老爸说,这地方太危险,莫名其妙地死人。” 我也慌张起来,跟着他往山下折返。俩人不歇气走了2公里,走到一条土路上。 我累瘫在草地上。 “还去班佑吗?”索夺开玩笑地问。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今天我们走了12公里。3天加在一起,一共走了42公里,穿越了日干乔沼泽的核心区域。至于喀哈曲和措恰勒没有走“通”,那是没有办法的事——红军遇到这样的区域估计也要绕行。 索夺打电话给他表叔,表叔开了一辆快要散架的“双排座”沿着山脚下“弹坑”累累的土路把我俩送回了镇上。 Ps: 我查找了能够找到的所有资料,并用搜索引擎网上搜索,都没有找到前人穿越日干乔沼泽的记录。此次极有可能是红军长征之后有记载的第一例成功穿越日干乔大沼泽核心区域的行动。 此次穿越,我们的经验和教训是: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向导索夺电话:13558582314 索朗扎西电话:13551484314 楼主联系方式:微信hh391583130 qq:391583130。邮箱:jzhj69@163.com 喀哈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