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大利亚自驾的那几天,我时常觉得自己在往世界的尽头开去。 笔直的马路延伸到天边,两侧是起伏的灌木丛,或者干脆是和马路一样看不到边的荒原,少有其他车辆同行。 有时开到沿海公路时,海水和天际线一起突然呈现在眼前。向着它们奔去,心想:这就是自由啊。 澳大利亚于我并非一个陌生之地,十年前我第一次踏出国门,第一个前往的国家就是澳大利亚。当时还在大三的我,去堪培拉的ANU交换学习了半年。 课程结束后,我用了小一个月的时间,环了澳大利亚小半,包括心心念念的澳大利亚中部,所谓“世界中心呼唤爱”的地方。 记得当时同我一同交换的好朋友(她去的是墨尔本大学)曾与她澳大利亚的朋友有过十年之约,希望十年之后可以重逢。 我没有与谁有这样浪漫的约定,然而十年后的2019,阴错阳差故地重游的,却是我,她已然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这里是我走上旅行之路的开端。 我在日记本里写下过:“当适应了堪培拉的一切之后,土澳人民的生活方式让我大开眼界,我每一天都过得极其珍惜,生怕没好好感受,日子就溜走了。” 我见到了生活的另一种打开方式,一种不再是只有考试、评价和忙着找事干的生活。 记忆中最好的片段,就是夕阳时分,斜靠在学校僻静处的一个草地斜坡上,读着图书馆借的张爱玲(没错,ANU图书馆里还不少中文书籍)。柳树的叶子垂在身旁,随风摇摆,我穿着吊带背心和牛仔裤,不舒服了把脚上的人字拖随意一扔,直接光脚。没有被指点,没有异样眼光。 其实应该说:没有人。 总之,那段生活特别而有意义。十年后我带着这样的期许重回澳大利亚,它却呈现给了我一副很不一样的面孔。 ▲ Hutt Lagoon,摄影:静静 ▲ Hutt Lagoon,摄影:静静 ▲ 十年前后的我。 ▲ 短尾矮袋鼠 |
1、自驾,大洋路 之所以不一样,我想除了我自身的变化,最直接的原因应该是:这次我开车了。开车感受一个国家,与我此前的背包游差别是很大的。用轮子可以去到更多非城镇的地方,而此行确实也证明,最美的风景在路上。 不能一个人开车,所以找了一圈周围的朋友,最后成行的结果是:从墨尔本到阿德莱德一段有网上结伴的静静和我的一位好朋友Rhea同行,珀斯以北的粉红湖一段,则是我和静静两个人。 她俩都不会开车,但却是我路上非常重要的副驾,职责是看地图。 ▲ 红线是这次的两段自驾路线,一东一西,飞抵墨尔本,中间从阿德莱德飞往珀斯,最后从珀斯回国。 第一天中午在墨尔本大机场取好车,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大洋路。 这条一战后开始修建的沿海公路,原是为了缓解一战后大量老兵退伍造成的失业问题,后来因其沿途风光,成为游客们(尤其是中国游客)青睐的目的地。 第一天,从墨尔本至阿波罗湾(Apollo Bay),沿途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驾驶安全上。 在澳大利亚开车要注意安全,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要沿左开,同时要留心路边的限速标示牌。像大洋路这一段的限速,一会儿80,一会儿50,一会儿25,实在是大意不得。总的来说,澳大利亚人都很遵守交通规则,加上人少,其实比国内好开多了。驾驶速度慢开最左道就好,最外侧的右车道则为超速车道。 ▲ 阿波罗湾的沙滩 傍晚时分抵达阿波罗湾,在海边溜达一圈后已经八点,我们四处寻找吃饭的地方,却发现绝大多数餐厅都已经打烊,只好随便吃了点披萨充饥。 大洋路上大量的中国游客,让这里充满了中国餐馆和中国标识,耳边竟也以汉语居多。晚上住的酒店走廊里,还碰上了三位四川老乡,每人拖着一个大箱子,正在寻找他们的房间。 ▲ 湛蓝的太平洋。 |
2、十年,考拉,路上偶遇 神奇地是,这种情况在第二天就有了改变。 原因是大洋路上的风景渐入佳境,同时路上的车辆极大减少,而我也已经熟练靠左驾驶了。 大多数时间,我们奔驰在一条空旷无人的荒野大路上,弯弯曲曲,时而穿过森林,时而又见大海。遇到了追上我们的车辆,随机找一个稍宽敞的路边停下来让他们先行,接着我们继续悠哉悠哉,在不太快的速度下前行。 ▲ 特别喜欢开这种路 ▲ 一个印度人,站在山的那边看海。 随着遇到一个个停车的观景点,我的回忆也慢慢回溯而来。 很遗憾地说,虽然我在澳洲生活过半年,去过一些地方,但惭愧的是至今我能记得的不多,或者说我并不能向大家侃侃而谈澳大利亚文化,因为事实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的我急于打卡,觉得来了就尽量去更多的地方,至于它们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很难讲。 我能记得的更多是一种情绪,比如当时在大洋路上由于弯道山路太多,我吐了一路,但每到一个景点还是活蹦乱跳下车拍照。 我能记得第一次独自出发到悉尼,等待朋友到天黑,没有手机没有回复的焦虑紧张心情。 我能记得和一群在新南威尔士交换的美国大学生、一位韩国欧巴、一位香港姐姐、一位同为交换的T大同学一起,躺在澳大利亚中部荒漠里仰望南十字的心情。 ▲ 十年前后的我。 ▲ 十年前后的我。 这些情绪绵延而悠长,让我至今都回味无穷。 它们让我进入旅行(这个日常生活之外的另一个幻像)之中,企图以此去寻找另一个自我。 所以我曾经的澳大利亚印象并非真正的澳大利亚,是我和那些与我有交集的一个又一个中国人、越南人、日本人、韩国人、印尼人、新西兰人和澳大利亚本地人等组成的澳大利亚。 此前除了租车订住处之外,我们仨都没做过其他准备工作,但你很难错过大洋路上的景点,因为路上都有标示。 这一天我们去了热带森林的步行栈道,阴凉安静,遇到一位独行自驾的德国游客,跟他攀谈起来。 我问他习不习惯开右边,他说几年前去新西兰开过所以还好。 然后聊到德国的高速不限速,所以在澳大利亚开车是不是很憋屈。 他笑道,“澳大利亚中部荒无人烟的路上,还限速130呢!” 我心想,不知道真正遵守的人能有多少。 后来阴错阳差开到了一条去灯塔的路上,穿过一片高耸的桉树林,看到路边很多人停下车,对着树上指指点点,还尖叫了起来。 于是我们也停下来,以为大家都在观赏这片美好的森林,也对着斑驳的树枝拍起了照片,在旁边其他游客的提醒下,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在看考拉。 ▲ 大家纷纷停车的桉树林。 它们呆的地方一点不低,费好大力气,终于在树杈中间,隐约见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就是考拉!”一旁的游客说,“它动十分钟就要休息。” 我们羡慕地对着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发出了惊叹,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拍起了照片。 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示,它们此刻正是短暂的运动时间。即便在动,那幅度也是小得可怜,让人很容易就错过了。 一旦发现了一只,就能轻易找到周围的其他考拉。还真不少,我们能看到的大概就有七八只,分布在不同的桉树上。 ▲ 树上的考拉,镜头不是长焦,我已经尽力了。 澳大利亚的面目可爱起来,因为人与自然能如此和谐相处的国度并不多见。 两段自驾路上,我们分别偶遇了考拉、蛇、蜥蜴、鸸鹋、鹈鹕、黑天鹅、无数乌鸦和不知名的像松鼠一样的动物。而一旦心情雀跃起来,风景也随之豁然开朗。Rhea住在阿德莱德的师兄说,他家的院子里,随时都会有各种野生动物来“侵袭”,实在自然得不行。 大名鼎鼎的十二门徒、洛克峡谷、伦敦桥等不用说,非常壮阔,一见到就不禁感叹岁月的鬼斧神工。 还有那些偶遇的没什么名气的“小景点”,我们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比如野树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但是白色的树干树枝全部裸露在外,加上阴沉多云的天空为背景,步入其中着实梦幻。 ▲ 气氛神奇的一片枯树林。 ▲ 十年前后的我。 ▲ 雨林里,早已和周边的植物融为一体的信息牌。 还有沿着雷声洞(Thunder Cave)往里走,傍晚时分这里几乎没有其他游客,滔滔海浪冲撞在悬崖石洞上又迅速反弹回去,加上两侧岩壁耸立,浪涛声回旋其间,真的宛若雷鸣。 我们不知疲倦地继续往内步行,走到海边。 海岸线附近有好几座零散的大石头,或许依然在十二门徒的范围内。而一旦周围没有其他人,面对海浪、倾听肆虐的海风海浪时,心里突然安静下来。 我想两百多年前,从库克船长带着所谓文明终于登陆这座大陆至今,这悬崖和海岸线估计也就只后退了几厘米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远眺洛克峡谷 ▲ 大名鼎鼎的十二门徒。 ▲ 大洋路上的风景和路。 事物的相对不变性,让人更加渺小。 当我把十年前自己的照片与如今对比时,我发现景色竟然连一些微小细节都没有太大变化。雨林里那个树洞上的纹理还是那般;栈道的扶手梯上,并没有增减工事;我的头发照旧被海风吹到飞起。不一样的只有光线和天气,我好像只是回到墨尔本市区晃了几天,选了个好天气又与大洋路重逢,殊不知一晃十年。再走一遍来时的路,记忆里的自己其实早已模糊。 被海浪扑打个正着,浑身尽湿,却让这次澳大利亚粗粝生硬的初印象,慢慢变回当初随意随性的老印象了。夏季澳大利亚年轻人最常见的打扮,便是T恤、大裤衩,加一双人字拖,他们可以穿这一身去上课去工作。于是被按过喇叭之后,他们开上来,对你耸耸肩表示无语,我也耸肩,心想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外地人,他们又笑笑,开过就算了。 ▲ 遇到的一匹非常美丽的马。 |
3、袋鼠,蓝湖,美食 开车时千万注意安全,说不定就会有袋鼠从树林里窜出来。 后来在西澳的卡尔巴里(Kalbarri)的一片草地上,我们看到数十只活的袋鼠,它们稍一感觉到四周有动静就静止不动,竖起耳朵,等到似乎“危险”过去,它们才重新埋头啃草。 人很难靠近得了,因为它们跳起来的速度,快得让我瞠目结舌。 当时就想,这样的速度加上其健壮的身躯,要真撞上了时速100+的汽车,那双方都不会太轻松。所以路上好几次,当我看到路边草丛隐隐有动静时,我都祈祷那是风,不是袋鼠。 幸好幸好。 ▲ 进击的袋鼠。 去阿德莱德的途中,我们在甘比尔逗留了一夜,之所以在那里停留,是因为蓝湖。 去的季节正合适,据说夏季时,湖水会变成浓厚的蓝色,而冬季一到,它的颜色就会由蓝转灰,非常神奇。 蓝湖四周的科普牌子都未提到其颜色变化的原因,只说它是一个火山湖,由火山喷发而形成。 整个甘比尔市的饮用水全来自于此,经过简单处理就能直接饮用。 湖边有一座红顶小房子,起初我们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别墅,竟可以修在这个位置。后来才知道,那里原来是水泵所在,用来调节水位,确保水能送到各家各户。 甘比尔市确实围绕着这个湖而展开。 市区的房子就聚集在蓝湖所在的山坡下,酒店餐馆的名字,一律喜欢在前面加个“蓝湖”的前缀。 湖的周围则是一条五公里左右的环形栈道,为当地人遛狗、运动的场所。我们也一边拍照,一边缓慢走了一圈。 我在湖边还看到了一则运动号召,希望大家可以在每周六一起来蓝湖跑步。 游客也几乎都冲着蓝湖而来,大多是看完就匆匆离开,傍晚入夜后,就鲜有人了。 大风吹过湖面,波纹随之蔓延开来,蓝色变得深深浅浅,有些地方甚至蓝得近黑,幽静神秘,而靠近山崖岸边的地方,水则呈现出些许明亮的绿色,好像水底发出的光折射出来。 太阳在云层后躲躲闪闪,不时光倾泻而下,整个湖面顿时随之欢悦,星星点点眨起了眼。 ▲ 摄影:静静 甘比尔之后再去阿德莱德,会路过一段湖区。从地图上看,路的左右全是湖水,可身临其境,湖在哪儿呢?偶尔只能从草丛间,辨认出一片白色,那些是干涸白色盐湖。 我们找了个地儿在路边停车,静静飞起了无人机,从上而下,一看方知,原来地图没有骗人,这周围真的全是湖泊,只不过全干了。它们都含盐量极高,干了留下的湖底,也尽是白茫茫一片。 这里也有一个号称粉红湖的小盐湖。 若是对盐湖感兴趣,阿德莱德周边有一堆。从阿德莱德出发往西往北,约克半岛的北部除了有艾尔湖之外,还有小众的盖尔德纳湖(Lake Gairdner),那里更为荒芜,抵达的很长一段路都是土路。 ▲ 从上而下,可以清晰看到路两边散布的盐湖,远处是大海。 ▲ 这就是阿德莱德附近的粉红湖,基本都干了,微粉。 景色很好,澳大利亚的食物也是丰富多彩。 从第一晚被阿波罗湾的餐馆“放鸽子”之后,我们后面都备足了干粮。中午由于开车赶路加看风景,所以一路随缘,没有刻意去寻找餐食,靠这些干粮水果过活,以至于后来静静看到我一拿出面包,她就摇摇头嫌弃地说,“我宁愿挨饿,也不吃面包了。” 相比之下,我和Rhea对食物显得非常功利。 旅途上好像所有资源都紧张了起来,我的所有只是背上的一个背包,因此我的心理是:只要能填饱肚子,先不管它是好吃还是难吃。 所以美食向来不是我在旅行中看重的一方面,当然,若是花了大钱还吃上了一顿难吃食物,我自会抱怨。 (我对食物又爱又恨的感情极为复杂,经常用暴饮暴食来缓解焦虑,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日常生活中的话题了,值得单写一篇。) 于是到阿德莱德后,由于Rhea即将先回国,我们本打算去市区挥霍吃一顿本土好吃的。 在甘比尔吃了顿泰国菜晚餐很满意,在弗里曼特尔去了两次的Gino’s Cafe也不错,海鲜烩饭量足可口;在坎贝尔港我们自己煮的泡面加煎香肠也不错,那是我一直有感情的印尼泡面。 当初在堪培拉超市发现这个泡面时我极为惊喜,似乎是出于习惯,回国后我再也没买过,好像它只属于澳大利亚。说来好笑,有次一位朋友从澳大利亚放假回国,给我带的纪念品,就是一袋这个面。 搜了一圈,纠结来去,我们最后选了一家离住处比较近的披萨店。 里面热闹哄哄,说话都要很大声对方才能听见,周围坐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服务员说,“幸好你们没周末来,周末不预订的话,几乎是没有位置的。” 确实,披萨味道不错。 ▲ 阿德莱德海边的日落。 还有一点澳大利亚让人嫉妒的地方不得不提,就是在海边捕螃蟹,只要大小超过了规定的尺寸,就可以免费拿回家吃了。这对生活在内陆地区的我来说,实在是诱惑不小。 我们走在沿海栈道上时,一对中国移民母子刚朝海里扔下捕螃蟹的网。孩子念着,“我要吃螃蟹!”妈妈则看了眼桶里已经捕上来的,说,“哎,好像都有点小,等下比一比。” ▲ 海边测量海鲜大小的标示,可以说很环保了。 |
4、监狱,短尾矮袋鼠,印度洋 若在地图上看澳大利亚时留个神,便不难发现澳大利亚大陆上各州、领地之间区域的划分,如非洲很多国家的国界线一样,横竖非常规整。这显然是人为使用经纬度勾画出来的。 我猜想,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澳洲大陆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地理分界线不那么清晰的荒漠,经纬度区分比自然地理区分来得更实际方便,另一方面则是殖民主义的残留。 英国库克船长登陆悉尼至今,不到300年,澳大利亚就已经从一座英国露天的监狱发展到了如今世界热门的移民国家。 第一批到达的犯人有1030人,紧接着的40年,英国朝这里运送的人就超过了16万。 其实,那些犯人并非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才遭到流放,休斯表示,第一批犯人中绝大多数被冠以的都是小之又小的经济罪名,比如穷人因为饥饿偷了几便士钱。 ▲ 路上的风景。 若以现在的眼光看待这件事情,会觉得这些囚犯还算幸运:澳大利亚国土多美呀,来这里总比呆在英国那肮脏漆黑的船坞牢房里好上好几倍。 狄更斯著名的《远大前程》里,皮普那位神秘的资助人,就被流放至澳大利亚,人们觉得那里“神秘莫测”。 ▲ 看到的很特别的叶子。这片土地上太多不一样的植物了。 我没有机会和当地人就此进行探讨,因为大多数时候,你觉得和他们讨论历史并不合适,生活才是澳大利亚的主旋律,吹个海风,沙滩草地上一躺晒晒太阳,“No worries”挂在嘴边,享受生活就好,不需要挖掘那么多东西。 我没有批判其肤浅的意思,从长期高压下的社会来到澳大利亚,你就和流放到这里的犯人一样,新生了,当然前者是以舒适的姿态。 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澳大利亚和国内哪种状态才应称之为真实。旅行时渴望触及到当地人生活的真实,我究竟碰到过没有? 从阿德莱德乘坐三个小时飞机后,抵达珀斯,我又回到了国内时区。 降落的时候,飞机很不稳定,好几次垂直下落和抖动,把坐在旁边的两位黑人姑娘吓到大笑,说“Holy sh*t,再也不坐飞机了。” 十年前我从珀斯返回堪培拉时,遗落了相机在机场大巴上,事后冒着差点错过飞机的危险,等着大巴司机返回,重新拿回了我那个全是旅行照片的小卡片机,然后冲向安检口。这件事让我对珀斯和西澳充满了好感。 我和静静决定在珀斯和弗里曼特尔(Fremantle)休息几天,再接着往北开。虽说是休息,但实际上我们在这几天暴走、骑车环岛、在监狱地下管道里爬上爬下,一样都没落下。 弗里曼特尔是非常可爱的一座小镇,但它最著名的景点不是其他,就是一座19世纪关押犯人的监狱。有趣的澳大利亚人,让游览监狱也变成一件体验性极强、趣味性极高的事情。 澳大利亚那本就不多的历史,以一种更轻松的方式呈现在面前。 我们到达时发现,你最好提前在他们的官网上预约过各种团队导览,因为要进监狱只能跟着讲解员。团队导览的种类更是五花八门,除了最普通的监狱游,还有地下隧道游览,或者晚上拿着蜡烛和讲解员一起越狱探险。由于我们到的时候正好开始一趟隧道游,于是索性报了这个,跟着进入到了监狱地下20米的隧道里。 ▲ 弗里曼特尔监狱的大门,由于地下隧道不能拍照,所以抱歉无图。 这些狭窄昏暗的地下隧道曾经的作用是储存地下水,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弗里曼特尔的饮用水供应,都来自于这座监狱。 犯人们常年佝偻着背,在黑暗的环境里工作。 在地下,讲解员Sam关掉了所有灯光,让我们屏息感受一下氛围,她略带兴奋的说,“我还有点喜欢这份寂静,相比于在上面干活的同事,大部分时间我都不用晒太阳,这里的温度也更清凉。” 她还试图用神秘动物来吓我们,尽管隧道里事实上只有蟑螂。 我们在仍有水的隧道里划了一段小船。头顶上不时能看到深入地底的大树根系,像胡须一样盘根错节。Sam说,有一年特别潮湿,有棵树的树根在一周内突然又往下长长了一米左右,他们只好清理掉了。 集体不说话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头顶上一呼而过的声音,像风,其实是头顶上汽车开过的声音。 这不是为了缅怀什么,而是特别的体验。 ▲ 监狱隧道下不让拍照,出来后让Sam帮我俩拍了一张,穿成这样也是拼。 爬完隧道后第二天,我们登上了附近的Rottnest岛,骑完了24km左右的环岛线。 由于准备不充分,什么吃的都没带,一路上只喝了一瓶水。 又饿又热又累,坡上上下下,屁股咯得生疼,两条腿最后根本登不上坡,只好下来推上去。完了在游客中心附近买了点寿司,接着吃了个冰激淋,终于舒坦了。 ▲ 岛上的粉红湖。 骑车的途中,我在刻意关注自己想什么,最后的答案是什么都没想。 到岛的最西端,大浪拍打在礁石上,细碎的水花也溅到了岸边的我身上,浑身开始变得粘稠,头发和脑子被海风吹得不听使唤。近处海湾里,海水风平浪静,静得可以清晰看到水下颜色的变幻莫测。远处则是怒吼的波浪,向我们无限逼近。 这就是印度洋呀,并没有比太平洋温和多少。 ▲ 沙滩上晒太阳的当地人。 所以自然是想到家了,在父母长辈的庇佑下,自己的安全感从何而来。 所以很多时候人的生命并不仅仅是对自己有意义,有一天自己毫无意识甚至记不起周围的亲人,但只要他们还能记得你,那你的生命就是有意义的,你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这并不在于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就是你的存在本身,让我觉得安心。 ▲ 自行车和它要走的路。 岛上生活着很多短尾矮袋鼠,深棕色的皮毛,初看真就是只肥硕的老鼠,尖耳尖嘴,趴在地上觅食。 但当你凑近,把镜头放到它的头部以下时,那圆嘟嘟可爱的表情就出现了。 两只短短的前爪摆在胸前,无辜的脸望着你,希望索取到食物。 当发现你并没有吃的给它们时,它们又低下头去,前爪伏地,蹦跳着离开了。 而看到它们快速移动时,你就知道其被称为袋鼠的原因了。那两只肥壮的后腿一蹬,前爪举在胸前,跳起来活脱脱的就是袋鼠。 岛上西端的矮袋鼠们远离游客中心,生活条件恶劣,尽是荒野,连饮用水供给站都没有。大多数从路边跑出来,是为了找水或在树荫下觅食。下午我们回到游客中心即码头附近时,在那里也看到好多矮袋鼠。这里的生活显然比西部好太多了,随意站在一位游客的脚下,就能从他们的嘴缝里捡到一点吃的,吃饱喝足后,就在草地上躺下睡一大觉。 静静说,“你说为啥西边的小老鼠们不跑到东边来生活呢?这里多舒服呀。” ▲ 给它们拍照可不容易,因为老动,所以总找不到焦点。事实上我们是禁止碰它们的,但有人还是碰了。 |
5、荒芜,粉红湖,与风斗 来了西澳,再从珀斯往北开个十几公里,就能知道东边的澳大利亚,那简直是拥挤不堪。 珀斯依然是大城市的模样,我们在这里取车,一路向北。 唠叨一下,Avis取车确实比Herz略多费周折,还被推销了一些保险,好险最后通通拒绝掉了。想着顺手,特意选了在大洋路上开的三菱劲炫没了,但最后帮我们升级成了丰田rv4,就像最初选的丰田卡罗拉,拿到手的却是三菱劲炫,得到想要的总是那么困难。 不过,好歹rv4蓝色炫酷得很,车里也非常宽敞。 ▲ 我和两辆车车。 一路向北,我们的准备再次非常有限,身上只有水,没有食物。第二天在超市大采购一番,心下才算踏实。 越往北车越少,风景越壮阔。在这种大部分时间只有自己一辆车的情况下开车,总有种幻觉认为自己很自由,前方绵绵风景陆续铺展开来,翻过一座山头就会“wow”一下,身体不自觉就会加速。 但大部分情况下,我还是乖乖在90-100左右跑着的。 刚说到的自由,在速度稍微快些的情况下,于我显得难以掌控。 ▲ 路上的风景,航拍:静静 西澳人民有着莫名的可爱、热心和幽默,连荒野路上遇到的警察,都忍不住跟你开几句玩笑。 从Lancelin出来的路口,遇到警察查酒驾,吹完之后,警察叔叔笑着说:“没有吸毒吗?没有喝酒吗?” 我都摇头说“no”。 他回答:“为什么不?每个人都喝酒吸毒!” 我:“这就是我爱西澳的原因。” 双方笑笑后开走了。 不知道是他们太闲人太少,导致对人充满兴趣,还是天生性格如此,喜欢谈趣。 ▲ 有爱的珀斯。 记得从珀斯机场乘坐公交车去市区,司机大叔也是热心得不行,虽然我们在google地图上早已搜好了路线,但他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好几句:“知道怎么去吗?知道怎么转车吗?”珀斯住的那家旅店,我们还未入住,就给我发来了“希望您住得愉快,欢迎下次再次光临”的邮件,我跟前台打趣,她笑着说,“没办法,我们太热情了。” 话说第二天大清早七点,那家旅店警报骤然响起,把我和静静吓得不轻。 镇定下来在“呜呜”的警鸣声中,听清了喇叭里说的话,“起火啦,快收拾东西跑啊!” 打开大门,没有闻到烟味,只有走廊上几扇门里伸出的同样懵逼且睡眼惺忪的脸。 我和静静最后还是拿了相机和护照,跑到了楼下前台,据说是有人在房间里抽烟,引发了警报,这一响就是半个小时。退房的时候,前台还问我,“住得满意吗?” 还有从珀斯去弗里曼特尔的火车上,一位腿脚不好使的大叔热情回答我,“你没坐错,这就是开往弗里曼特尔的列车!”接着开始自顾自向我唠叨了一堆。 还有在弗里曼特尔闲逛时,一位当地中年人坐在临街的马路上喝咖啡,脚下卧着他的狗。他的狗很容易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因为长得尖嘴猴腮,很似袋鼠。中年人见状,把我们叫回去,愣是跟他和他的狗合照了一张。完后他笑着对我们说,“五块钱!” 回到自驾路上。往北开后的第一晚,我们在Dongora歇脚,选择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这里距离珀斯的距离合适,而且正好出现在我们的路上。 Dongora只有几家开门的餐馆、一家IGA超市和很多独栋小别墅。 街两边的树木倒是原始粗壮,掩映着树下的小房子,路灯下恍若童话世界。 ▲ 从珀斯往北,一路上能看到很多这样的白沙丘,有时直接耸立在前方,非常壮观。 我对静静说,“这样的地方估计我们这辈子不会再来第二次了吧。” 谁知道鬼使神差,两天后返回的路上,我们因为开车距离正好,又选择了在Dongora落脚。旅店老太太也被惊喜到,笑着说,“你们又来啦!” 估计她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地方能在短时间里遇到回头客。 ▲ 我与老太太和Gipsy。 我同店里的大黄狗Gypsy嬉戏了一阵,她喜欢你扔东西她捡的游戏,捡到后就摇着尾巴愉快地向你跑来,丝毫不认生。 老太太说,这家旅店并非是她的,而是她的一位朋友外出有事,她临时过来帮忙看管。 “那你本来是住在哪里呢?” “我呀,哪里有工作就去哪里。前几天正好有一位朋友叫我去布里斯班,我说有没有工作,有事情做的话我就去。”她也很让人愉快。 在她眼里,珀斯都是人口密密麻麻,让人透不过气的地方,更别提东边的悉尼、墨尔本和北半球的中国了。“只要往北,脱离了人群,我才能舒坦下来。”她呼出了口气,表示放松,接着说,“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西澳的人亲切吧,人少,所以一见到同类就开心得打招呼。” 确实如此,像粉红湖这样让人惊叹的景点和卡尔巴里附近壮阔的海岸线,所见游客几乎是大洋路的零头,更多时候我俩是独享整片美景。 村上春树横穿美国自驾时,他觉得百无聊赖,游记里都透露出一种无趣。全是相似的景色、汽车旅馆和食物。 可我在西澳丝毫没有这种感受。 一面是海,一面是白沙丘;黄沙中矗立的尖峰石阵;大片大片的湖泊,颜色呈现粉色;裸露在外的红色岩层,大气磅礴的海岸线……西澳的风景实在变化多端,不断给人惊喜。 说说粉红湖,这是此行的重要目的地,在阿德莱德和Rottnest岛上,我们就为遇到了一点粉色而欣喜不已,所以尤其期待珀斯北部的粉红湖(Hutt Lagoon)。 粉红湖边上有一座工厂,上面写着“we care chemistry”的宣传语,地图上可以看到通往湖内的小路都被这家工厂的指示牌拦了起来,车开不进去。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人走了进去。 进入其中,才知道粉红湖有一大片被田埂分成了很多小块,有的是粉色,有的是深红色,有的是蓝绿色。岸边沉积了很多干涸了的白色盐分沉淀,水波打过来,激起阵阵白色泡沫,在大风里像柳絮一样纷飞。 大风中,静静还是让无人机上去勉强飞了几圈。 拍下的粉红湖美轮美奂,极度梦幻,分开的湖水变成了一格一格的调色盘,每个细看颜色都不同。有的地方水干涸了,留下粉色和白色交缠回旋的痕迹,仿佛上帝刚用墨笔搅动了一番。不过身在其中,狂风肆虐。 ▲ 以上航拍摄影均为静静。 更神奇地是,Hutt Lagoon附近的天气变化多端,和周围都不太一样。我们两次路过此处,都是从艳阳高照的晴天,瞬间就步入了黑云密布的阴天,驶离不过一会儿,云层又会慢慢散去,我们重见天日。 粉色的成因是湖中的大量盐分,滋生了一种藻类,而这种藻类会产生大量胡萝卜素,用以保护自己免受太阳辐射,于是形成了深深浅浅的粉。 ▲ 从地上看到的粉红湖,是不是全然两个世界? 卡尔巴里则是一个惊喜,我没有想到那里那么冷清,没有想到那里的海岸线丝毫不逊色于大洋路,也没有想到那里的荒野辽阔静谧,行驶的马路旁边就是断崖和蜿蜒而过快干涸的河水。 除了大家常去的自然之窗,我们还开去了另外两个远眺河口的观景台。满目的枯黄、炎炎的烈日和壮阔的原野,生命既残酷又美丽。 返回时我围着卡尔巴里国家公园绕了一圈,走了一条地图上看起来笔直的小路,看样子就是图方便照着纬度在荒野中开辟的。 谁知这条路走到一半,平整的马路不见了,剩下的十几公里全是土路。 我们摇晃着rv4,背后掀起阵阵尘土,离开了西澳,平安结束了这段自驾之旅。 ▲ 突然中断的路。笔直向前。 ▲ 两段行程加起来正好2500公里。 ▲ 我的两位可爱的副驾,一路上多亏有你们。比心。 ▲ 我们仨。 |
6、移民社会,孤独,尾声 我想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澳大利亚人极少可称为真正本土,大多数都是移民或者移民的后代,可是移民之间谁说不会有歧视呢?不过现在好了许多,亚洲人(尤其在悉尼)、非洲人、各地白种人混杂在一起,谁都是这片土地的新主人。 ▲ 在路边夕阳下野餐的一对情侣,场景还是很美好的。 这些移民的人,可以买一座大house,面朝荒芜,默然欢喜。 可生活自然没有我们幻想的那么简单。 回国那天,在珀斯市区车站等去机场的公交车时,遇到了一位国人,她看了我们好几眼之后,终于搭上了话。她跟我一起上了380公车,因为住在机场附近,每天要来市里上班。 她大概与我妈年纪相仿,来自山东。在澳大利亚已经居住了十年,我问她喜不喜欢这里,她还是撇嘴摇了摇头,“还是国内好。像吃的啊,人什么的。” 我忍住了再问她“既然如此,当初为何决定移民”的冲动,说“澳大利亚空气好呀!” 她随即点头,“这是对的。” 在澳大利亚容易感到孤独也是真的。 无处不在的孤独感填满了空旷的荒原,如同深夜仰望星空般,明明很震撼却怅然若失。 我不知道移民而来的人感受如何,这纯粹是我个人的体会。 若在小地方出门闲逛,几乎不会碰见人,商店超市在周末都不开的,那位山东大姐说,前几年珀斯也是如此,近些年当地人也知道开始勤奋赚钱了,于是周末多多少少商店会开一些。 若是没有车更是寸步难行。 这个充斥着个人主义的国家,只要不违法你怎样少有人管你,当然你也别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本地人的娱乐方式无非喝酒泡吧开party,不参与也可以,但自己要有充足富裕的内心生活。 旅澳期间一直在读村上春树的游记,觉得他总能把疲惫看起来了无生趣的东西有趣化。 他说到一点我极为赞同,就是年纪越大,对旅行中能体会到“类似幻想的东西”就越来越少,容易得到的只是旅途中“大量的疲惫”。 最近的旅途于我就是如此。 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觉得时间有限,可以做的事情太少,很多东西很没意义。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注定要面对一场又一场的死亡。而在这场与虚无的角力里,看再多书,做再多思考,依然觉得力不从心。 ▲ 雨林里的植物 ▲ 还是那片神奇的树林。 来之前我就想,买机票订酒店逛景点这些行程在我眼中成了程式化的东西,尤其对于去过一次的地方,旅途可预见性太强了,我兴致索然。 不过,澳大利亚这趟旅程倒给了我新的认识:旅途中,超出预期的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在路上的“浪漫感”依然夹杂着“疲惫感”存在,只要不是习惯了,眼睛就会随时捕捉诱发脑袋思考,从而磨掉很多日常感官钝感带来的麻木。 ▲ 路上遇到的草泥马。 “这好比长期服用的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效果渐渐减弱。不过,虽然量比过去少多了,但此前所未见的那类新的幻想也还是有的,只要小心翼翼睁开眼睛,一丝不苟地侧耳倾听,那些幻想至今仍能向我倾诉。在某种情况下,那应该是年轻时的自己所无法看到或即使看到也可能轻易看漏的东西。是的,如纳尔逊所唱:‘如果除了回忆无歌可唱,我宁愿当卡车司机。’”——村上春树《边境,近境》 我想,这就是旅途给我们的收获吧。 ▲ 只要沿海沿湖,风就大得不行,路上很多植物都被这样,吹成了一个方向。 ▲ 有中文的指示牌。 ▲ 麻雀? ▲ 太平洋。 ▲ 这种鸟身上有蓝色的,非常漂亮。 ▲ 不知道什么鸟。 ▲ 为风所困的树。 ▲ 鹈鹕。 ▲ 很多这种像毛毛虫一样的多肉小植物,密集恐惧者慎点。 ▲ 阿德莱德附近的粉红湖,粉吗? ▲ 路上的风景,没有人。 最后为huawei p20的人像功能打ca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