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面对哥伦比亚人,那个满脸沧桑的骑行人将会回想起被洛德利格(Rodrigo)邀请在厄瓜多尔的小镇外吃烤猪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想起哥伦比亚,我的记忆深处是哥伦比亚毒品、哥伦比亚大毒枭:巴勃罗埃斯科巴;再后来,马尔在克斯的《百年孤独》看了不到一半,那个偏避的马孔多还与世隔绝;哥伦比亚咖啡享誉世界、却到南美才品味;至于哥伦比亚人,我见到的第一位还是骑行者,我都没正眼瞧瞧人家,我分明看到了人家身上‘毒品’的标签。 在真正了解世界前,我对地球是不是圆的还没半点兴趣前,一本杂书(书名记了一半:《世界十大...》)算是让我先开了眼,其中三大毒品王国金三角、金新月、哥伦比亚被描绘的天花乱坠、精彩纷呈...... 未到哥伦比亚,却一路上被相遇的哥伦比亚人的热情所感染。 第一次遇见哥伦比亚人是在巴西里约热内卢,那会正值奥运会火热的进行中,我和于旸(目前正在单车骑行泛美公路,从乌斯怀亚到阿拉斯加)骑行游荡在夜幕下的里约海岸线,沙滩足球精彩纷呈,里约夜色唯美静熙,热浪退去,海风徐徐。我们相遇一个戴着头盔的骑行人,他的车上还有未卸载的包包,看着好像刚刚进入里约的状态,于旸和他沟通,我在旁边倾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是知道他从哥伦比亚远道而来,人很友善,送别他消失在夜我和于旸开玩笑:“不知道他包里有没有藏海洛因?” 后来在穿行南美的道路上,相遇骑行最多的便是哥伦比亚人,他们酷爱摩托和单车骑行,我和欧美骑行者大部分打打招呼、擦肩而过,但是却能和哥伦比亚人相谈甚欢,有时聊着聊着忘却时间的存在、忘却还要继续前行的道路。 晚霞映射放光芒,米斯蒂火山独耀眼。 秘鲁版的富士山:米斯蒂火山,坐落在秘鲁南部的安第斯山脉,与查查尼火山一起守护着白色之城:阿雷基帕。 贯穿米斯蒂火山和查查尼火山之间的道路,曲折、蜿蜒而上,坎坷、崎岖又陡峭。 |
我不知道我是哪根筋搭错了,选择了这条曲折难爬的泥泞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推行中前行,在粮食消耗完,路上捡水加两辆摩托情侣送的水,翻越垭口后,成功穿越耗时两天的无人荒漠。 翻越无名的山脊,飞速下到奇瓦伊。在青旅休息一晚后,我游荡在奇瓦伊广场上。一个女孩子坐在广场上的长椅上比划手里的Charango(一种像吉他的印第安乐器),我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听着。 她看到我,笑得灿烂,却有不好意思起来,难为情的神态在掩饰她练习Charango的笨拙。 没想她会说英语,我们便在长椅上从招呼到围绕Charago扯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来,书里有Charango的乐理介绍以及一些简单的指法演练...... Charango 的原理完全有别于吉他,我拿在手里想着吉他,一脸茫然,只能对着她笑哈哈。 因为两个人对于Charango都属于陌生阶段,我们不知不觉便扯到了来处。 Jessica Alma Libre来自哥伦比亚卡利,却在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教西班牙语。热情、大方,作为第一位正式认识的哥伦比亚人,哥伦比亚女孩,她是一个面孔、更是一个窗口。 原来,哥伦比亚人不是电影电视的形象,没有小说里的夸张描述,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只是他们有他们的性格。 Jesscica与我相谈甚欢,聊了彼此旅途上的趣事,她是短期旅行,时不时的会寻找当地的咖啡馆餐馆之类的、打打零时工换取食宿。她建议我在路上也可以这样,以劳动的方式换取食宿...... 说着说着有路人经过停下来看我的车、我的装备,Jesscica会不予余力的主动介绍,这个中国人从什么时候出发,走了多远的路程,骑了多少国家,最后路人都会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却只能不好意思的微笑点点头,同意Jesscica之所描述。 我其实是打算离开奇瓦伊的,我仅仅是路过广场,没想有这么一段插曲,Jesscica问我今晚住哪里,我实话告诉她我有可能会离开,毕竟我在奇瓦伊已经住了一晚了。 |
她建议我留下来,告诉我奇瓦伊有一个很盛大的活动马上要进行,而且给我推荐了更为便宜的旅馆。 奇瓦伊盛装打扮的原住民 部落里有地位的男人,穿着打扮如艳丽的少女。 圣母无染原罪瞻礼在秘鲁奇瓦伊(Chivay)隆重举行,当天主教节日遇到奇装异服的秘鲁少数民族会是怎样的场景?被供奉的圣母,花花裙子,还有漂亮的男人。 大绅之家(酋长或镇长,还有待考证)宴请百姓,免费提供餐食和酒水,人民载歌载舞… 酒过三巡,和酋长之女比比黑。 节日在夜晚达到了高潮,而我在酒精的催眠下,加之长期骑行造成的疲惫感,昏昏欲睡,奇瓦伊的旅馆已经爆满,Jessica求助咖啡馆老板娘,让我在Jessica房里打地铺睡一晚...... 告别Jessica,一路骑往太平洋沿岸,科尔卡峡谷的壮丽巍巍蜿蜒...... 火山傲立荒野处,滚滚硝烟安帕托; 攀爬无尽逃万博,蜿蜒向上醉红楼。 尽管道路是颓废的,沙土、碎石,如猛蛇狰狞;但是我钻入《红楼梦》的大观园里,我眼前的世界便不再颓废、不再荒芜,反而变的香秀而富有诗情,有时看到黛玉情虐宝玉的细致描绘,忍不住的也在荒野里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也偷偷看看周遭,眼前的世界除了杂草面面相觑,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咯! |
从秘鲁冲到厄瓜多尔,不过是从酷热升级到酷烧的跨越。 因为身处赤道,厄瓜多尔的海岸线是酷热的,瓜亚基尔仅仅是酷热的中心,四周都被热浪所侵袭。 逃离瓜亚基尔的热温和细雨连绵,想重回安第斯怀抱,因为高原的气候是温和的,赤道上的高原也不例外,四季如春。 从瓜亚基尔翻越卡哈山去往昆卡,接受的洗礼不仅仅是太平洋热浪的冲击山的这测,冷热交替造就卡哈山常年大雾弥漫、雨水连绵。 我还没爬上垭口,便以在团团迷雾中作无畏的困兽斗,粮食耗尽、前路难行,白天浓雾里能见度不过5米,慢慢爬骑,除了忍受滚滚发烫汗水的煎熬、还得一直提心吊胆前后车辆的情况。 最后还是昆卡人满怀热心、把我载离了雾区。 昆卡,是一个安第斯山脉里有着浓浓高原风情的历史城市,巴拿马草帽修饰这个城市的风格,虽然它有一张风情万种的名片,但是巴拿马草帽的基地却是蒙特克里斯蒂,海港城市曼塔旁边的一个小镇。 巴拿马草帽是“高贵”的,也透露出丝丝高傲,这贴合了昆卡人的性格:孤傲,你和昆卡人聊天,他们会告诉你瓜亚基尔有多么的热、基多有多么的乱糟糟,昆卡有多么的好,他们觉得昆卡是明珠,别的地方是比不得的。 一个昆卡青旅里的老板,名叫罗伯特,他是一个吃货,地地道道的吃货,而且有一个“中国胃”,他收藏了茅台酒瓶,白酒早已喝完,他会使用筷子,还收藏一瓶绍兴黄酒一直舍不得喝。 起初没什么特别印象,无非是到过中国,喜欢吃中国菜而已,毕竟我在路上遇到很多国外背包客都曾到过中国,感叹中国美食的博大辣深。对于他,也不例外,而且他迫切的希望你还能给他烧一锅地地道道的中国菜。 对于这种期盼,我都是爱理不理的,做一桌子菜是耗时耗力的,我不做是因为这里缺了一个味,一个最重要的味:“情味”。 《 与厄瓜多尔歹徒搏斗记 》的发生,彻底的改变了我对于他的印象,一个不仅仅是贪吃的吃货,他对于我遭受歹徒袭击的深深歉意打动了我,从警察把我送回旅馆的那一刻起,看到我一次说一声sorry,看到一次说一声sorry,仿佛我的伤害是他一手造成的。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起去市场,买了一大堆的菜,他想吃啥,我能做啥,能买上的尽量都买上。 他和他的旅馆伙计们却迫不及待的想快点吃上中餐,我想做晚餐的想法被提前到午餐,忙活两三个小时,大伙都饿的不行了,才如愿吃上,中国小酒杯满上,再酌上一杯。 扯扯他在中国的见闻,从事过“厄瓜多尔倒爷”的职业,把义乌小商品从中国贩卖到厄瓜多尔,他的思维还有点“中国式”,想从中赚取差价。 或许是中国商人满世界、更或许中国小商品充斥世界每个角落,流年不利,他赔本了,亏得一塌糊涂。 生意的失败,有些许无奈,但也没患得患失,他倒还挺随性的,人生嘛,曾经有过风光,现在窝着守着小旅馆,赚不到什么大钱,但不至于太差,市里有旅馆,山上有农场,生活还能继续...... 等我离开旅馆准备补交房费的时候,他优惠我一晚、免了我一晚,我给他还给我争执:“那是你应得的,你做中餐给我们吃,你付出了劳动,房费是你应得的报酬。” 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初体验了一把以劳动换取食宿的旅行方式。 达官显贵戴上巴拿马草帽去装饰它的身份和显贵,我只是戴着一股风情,请原谅我对于帽子的情有独钟,还有头巾。 戴上草帽,离开被冠以“世界文化遗产”的昆卡,一路向北,去相遇未知的风情,去相遇不曾相遇的故事...... |
昆卡北上,群山环抱,道路在峡谷里蔓延、在山腰里盘旋、在山脊间穿梭流连...... 时而晴空万里、白云飘浮,时而云雾弥漫、雨细绵绵...... 一头烤猪引发的魔幻现实色彩的故事拉开序幕: 阿索格斯城北的比夫利安的镇外,猪头烤焦、猪皮红润的烤猪被架在餐馆门口,一头接一头,一家挨一家,气势昂扬,我却目瞪口呆、口水直噎。 舍不得花钱品尝,拍拍照望梅止渴,老板和老板娘们还是不会拒绝的。 “Did you want to try,I invite you?(你想尝一下吗,我请客?)”我刚拍完美食照,正打算继续前行,隔壁餐馆餐桌上的一位男子跟我说着英文,让我倍感意外,对于他的直接邀请,我又显得不好意思,只能微笑着,并且致以一句“谢谢!” “Please sit,where are you from?(请坐,你来自哪里)”一边用英语问一边用西班牙语吩咐老板娘再来一份。 “China!” “你好!”我表露出些许吃惊,但没有过分夸张。 但是当我们用中文交流起来的时候,我的嘴巴越张越大,怀疑对方在鬼扯、却又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好吃吗?”他让我尝了他盘里的一块炸肉随口中文一说,而且相当地道。 “我喜欢吃饺子,非常喜欢。”虽然我们不能完全像中国人与中国人之间正常交流,但是他说的这些中文让我不得不感叹,他对于中国有相当的了解。 一边吃着,一边扯着,他曾经在中国留学半年,“fu dan 大学”很铿锵有力的念出来,前两个字是平音,“大学”两字的声调却很标准。 我问他“fu dan 大学”在哪里,他说在上海。 我立马哈哈大笑起来,合不拢嘴,然后给他纠正“复旦大学”四个字都不在一个声调上,学中文能学到区分四个普通话声调的老外还是罕见并且令人钦佩的。 那一个午餐时光我们聊了不少关于中国文化的细节,都是他所经历的,例如学校里的物价很便宜,而校外的物价却高的离谱;例如中国的名山名水去过哪些,杭州,绍兴,张家界,还有北京,广州,深圳,桂林,成都..... 我问他火锅吃得惯吗,他倒是没什么印象,只是心心念着他的饺子。 聊到眼前,他说是哥伦比亚人,但是他的家却在厄瓜尔多的安帕托,生意在厄瓜多尔,所以家人也都一起安顿在安帕托了。 我说我要路过安帕托,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到了安帕托给你包饺子吃。 他便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Rodrigo,在中国大家都叫他“Let it go”,让我在快要到安帕托之前联系他就行。 以烤猪之躯,作为友情的见证。 烤猪也不是烤猪,烤猪架着只是烤皮,脆脆的,当饭前小吃,而猪肉都是切下来放入油锅里炸的,这便是关于厄瓜尔多烤猪的见闻和品味。 Rodrigo在买单的时候还和老板娘吹了一阵牛皮,希望我的经历故事可以换来点优惠,但是老板娘不为所动,维持原价,在他离开的时候,在我桌上放了一瓶饮料,一并都悄悄的买了单,而我面对一大盘的肉也选择打包带走,在路上扎营的时光里享用了几顿蔬菜配肉的丰盛餐食。 |
一切都在随心随性的平稳前行。 到达安帕托,倒是让我的处境立马尴尬了起来。 安帕托的住宿是昂贵的,它基于城市的存在,却不存在旅游业,所有来到安帕托的游客不过是在这里中转到不远处的巴尼奥斯。 我也设身处地的为Rodrigo着想,他让我到了安帕托联系他,我来到安帕托他没有邀请我到他家里,肯定是家里不方便,他也一直在帮我找城里最便宜的旅馆,一家离他城郊的家不远处,一家是市区。 当然我选择市区里的,不是因为方便,而是天色已黑,我出个被群山包围的安帕托已没有多大的精力。 一宿之后,Rodrigo预约来旅馆见我,而我正酝酿着离开安帕托的心情。 这个约见,轻描淡写,却有点荒诞: Rodrigo开车来旅馆见到我,让我别收拾行李,跟他走就行,让我再住一晚,房费他出。 随他绕转了大半个安帕托,城里城外,跑银行,跑公司,俨然我成为了他的学徒,只管静静观摩、学习就行。 午餐时光,在路边见过他哥伦比亚的妻子Natalia,我们一起特色吃路边摊,算是吃过了午餐。 番茄酱调配的爆米花、加了一些香蕉片,酸酸甜甜的,口感还挺清爽。 吃完了路边摊,Rodrigo和Natalia又分开,他说她要上班,而他继续带着我在城里各处逛。 下午从菜场来到Rodrigo在安帕托郊外的家里,厚实铁门,宽敞的大院,中产阶级的别墅小套房。 Natalia和两个宝宝也等候多时。没坐一小会,喝了一杯浓烈的咖啡,开始忙碌的晚餐时光。 宝宝一直在尝试,最后因为包不好急得委屈而哭泣。 从饺子到筷子,虽是简单饺子,但是前前后后倾听了一段不为人知的“中国往事”: |
十年前,Rodrigo还蓄着长发,Natalia风华正茂,他们留学复旦,学习中文。他们彼此不认识。 留学其间,Natalia去过中国不少名山大川,感受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北京奥运会。 体验中国现代文化,参观绍兴鲁迅故里。 在上海,川流不息的中环外、喧嚣的五角场旁,复旦却“与世隔绝”般宁静,Natalia和她的复旦校友们在浓郁的校园里交流学习。
体验一把具有中国特色的洗头。 世界很大,校园很小,无论怎样,相遇在狭小的世界里,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在复旦度过了一段惬意、愉悦、且浪漫的留学时光。
那会的东方明珠还只是“一枝独秀”,他们也在感慨中国的发展之迅速、上海的变化之巨大,一转眼,那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又变的陌生。 他们不知道,他们曾经在上海还得花钱买一辆二手的便利单车去享受两人的烂漫时光,而今花样百出的共享单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便利,一辆不能载人的共享单车,却已经没有曾经那份享亲密、共欢乐的时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