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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勘探札记--纵横云南国家步道之虎跳峡至香格里拉段线路勘探(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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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5 11:35 显示全部帖子

直到久闻其名的杨医生来了,他俩才收起棋子。张杰坐近他身旁让杨医生看手机上的电子地图,身为纳西人的杨医生又和张杰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语言。过后,张杰让我猜杨医生的年龄,他实际已经六十多岁了,看着就像四五十的人。杨医生露出颇为自信的笑容,他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没有行医执照,即便这一带有卫生所,附近村里的人们也都纷纷找他看病,下午来了一个从安南村走山路过来的妇女,她背着患病的孩子行走一天到白水台就是为了找杨医生。

“杨医生在周边这几个村子都很有名气,因为医术高超,收费也不贵。”张杰向我介绍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他熟悉山上的每一棵草木。” 由于经常去山野里采药,他积累了大量经验,知道哪条路最近。他告诉我们从白水台过去有一条山路只需要一天多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走到香格里拉,但是这条路上没有一个村子。

在安南村甲沟组的深山密林里有一座不为外人知晓的高原湖,那里与世隔绝,从白水台出发翻山需要行走一天,当我在地图上将九子海的位置放大,发现它是两个银白色的椭圆,可能是由于冬天所拍摄。杰哥将九子海的故事告诉我,他悄声说,那是一个没有什么人到达的地方,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座高原湖泊都要漂亮。杰哥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很多地方,五十六个民族他就接触过五十个,不过他靠的都是轮子。

下午秘境百马的摄制组打电话联系我,他们要来跟拍一段视频。他们两三个小时就开到了我们的所在地,郭行和他的两个同事将摄像机等器材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搬下来,让我们提前准备,他一会将要给我和张杰做一段采访。老板杰哥生怕照顾不周,显得更加热情了,他来回在餐厅与院子里踱步,时不时探头看看我们在忙碌些什么。郭行开着玩笑却十分冷静:“我总感觉这个老板很像某个电影里面的一个配角。”

张杰的采访很早就做好了,我的采访是在晚饭后拍摄的,白水台陷入黢黑,摄影机的镜头则像一只黑洞,他们用车子的探照灯给我补光。

“我希望国家步道的建设一方面可以改善原住民的生活条件,使他们了解到更广阔的外界,另一方面,不破坏他们的原生性及当地生态,使得一种故乡的精神原型能够永久保持下去。”在镜头面前的这个总结由于稍事紧张导致的不顺畅,摄制组给我重新录制了多遍,他们终于收起了这些黑色的三脚架与黑洞一样睁着眼睛的摄影机。

我或许知道我的这些乌托邦式的设想在中国很多实际问题面前是经不起社会现实的考量的,我所想要的一种平衡性只是那些问题的矛盾相互妥协的代名词罢了。一种新事物与人流的引入必然会对原生性造成或多或少的冲击。一种极端的例子就是我之前所说各大城市已经失去灵魂的所谓古城,一座座**合谋打造成被胭脂气息浸没的现代工艺品。昨天与张杰穿行于点缀其山野间的纳西族村落,它们就像一小座海域中央安静的岛屿,村庄的脉络与它们的历史性和谐的融在因地制宜的自然环境内,就像一片完整的树叶,被风吹下来,落入泥土,又成为生生不息的大树的养料,他们与人接触迥异与来往于城镇中的人民。我所期待的只是这条自己参与勘探的步道于这个方面能够尽可能做得更好。

杰哥晚上与他的友人们喝了不少白酒,我们去找杰哥买明天的路餐时他依然在餐厅里,杨医生坐在他的对面那顶牛仔色鸭舌帽使得这位老中医看着又年轻了一些,他即便饮酒吃饭也坐得笔直。“我和杨医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们以前还在山里玩过荒野求生。”杰哥在阵阵微醺中回忆起往事。他又提起山上的菌子,说到见手青,他滔滔不绝与我说起云南的奇异之处:“不是所有的见手青煮熟都可以吃,有些地方隔了一座山那边长得一模一样的菌子就不能吃。还有,我告诉你啊,生长在杜鹃花下的见手青能要了你的命,那可是有剧毒的。”

由于酒桌上说话的声音很大,我只能听清杰哥的一部分话语:“我年轻那时也是靠文字谋生的,那时候我比你还小,我只有十四岁。当年那个时代穷,我的稿费只有五块十块钱,不像你们现在一篇就好几万。”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我倒被他的好几万给惊着了刚准备说些什么,他打断了我的话又开始聊到其它的话题:“你自己在外面徒步一定要注意。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是不对的,人的本性为恶,善良都是表面的,一旦触及了根本利益,人所有恶的本性都会暴露出来。你看中午那些吃饭的人,都在大声说话喊叫,他们哪个要是声音小了一点就会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别听他说这些醉话。”张杰在一旁说。

发表于 2019-8-5 11:35 显示全部帖子
杰哥终于吃完了他的晚餐提着咣当响的钥匙带我们到他的私人商铺,给我们寻找合适的路餐,我们要了几块面包雪饼和四瓶水。准备离开的时候杰哥突然拿出一筒竹签和一块速写本让我抽一卦,我抽到一根上签,他立刻翻开本子,只见扉页用毛笔书写着“东巴圣签 警世签言”,翻至我抽的这卦,上面写了几句五言诗文,像是打油体。

“你不用拍它。”杰哥摇摇手,“这些都是我胡编的,哪有什么东巴圣签。不信再抽一根,我来解读,哪怕是下下签也不会是坏事。”

我随手一抽,抽到了下下签,他翻开速写本,对着上面的五言诗通读了一遍,告诉我大意,末尾是催人积极上进,改正过往的意思。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赚点钱,并不会去害人。”杰哥告诉我。 他随后又从其中一个货架上取下四条长方形的食物:“这个送给你们。快拿着,要是高反了,它能救你们的命。”

“这是什么?”张杰和我一头雾水。因为我们看着上面画着光头强和熊大的卡通图案。

“泡泡糖。”杰哥停顿了一会,露出神秘的微笑。
发表于 2019-8-5 11:35 显示全部帖子

七、牧场的孩子



郭行和摄制组的另外两个同事阿华与罗鑫驾驶越野车去了前面一公里的山路入口,他们调试好无人机,白色的小型直升机飞凌半空发出嗡嗡嗡的噪声,我们标记好导视开始上行,步入山道,无人机一直在头顶跟随我们,所以我们能明显听见来自上空的声音。不多会,头顶的无人机消失了。郭行打电话来说让我们在原地等候,阿华与罗鑫准备上山跟拍一段。

他俩到的时候手里举着安置了相机的云台,我们竖列走在前面,踩着一路柔软的松针,他们一会儿奔跑到我们侧面,一会像是捕食猎物那样先跑到前头,蹲伏于小路一边,从下往上拍摄我们徒步走近的身影,稳定仪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们休息那会,他俩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滴流到了T恤上。我觉得他们在运动过程中发挥了可能拍摄我们的所有角度。


发表于 2019-8-5 11:36 显示全部帖子

这段山路途中都有小木屋,有些看起来荒废已久,少数依然有居住的痕迹,我们推门进去时发现了暖水壶,一捆被子,锡皮烟筒,脸盆与碳灰。由于屋里铺了两块木板,摄制组称它为五星级标间。我和张杰坐在标间的木板上拍了一段关于室内环境的小视频。若是在荒野徒步中,有这样难得的小木屋遮风挡雨确实可以称其为五星级居所。

我们快下到公路与郭行的车子汇合那走错了一条道,虽然亦可通行,坡度却比较陡急,一路碎石,人容易不慎滑倒。举着摄像机的阿华与罗鑫有时是跑着下坡的,脚底像长了树根,不是特别陡峭的坡偶尔还会滑行一段,这使我猜想他俩是否也是玩越野跑的。

在公路边,我们一起吃了路餐,他们给我们提供了面包和自热米饭。听说豹哥由于忙碌可能来不了了,我便取出一次没有使用过的云台让摄制组帮我捎带回昆明。

张杰在向卡车司机问路时,阿华和罗鑫放下路餐举着两台摄像机立马围了上去,似乎是发现了不可遗漏的拍摄片段。

据郭行说,我们后面的行程最美的还是在过了小羊厂,安南村,到了普达措那一段,高山牧场、原始森林风光,因为他们昨天就是从那边开车过来的,见到了沿途风景,而我们今日的徒步则相对单一,前半段皆为重复的松树林或是河谷。

“我们去大羊厂等你们。”郭行说完,我们就顺着河谷往山的深处走,只要翻过眼前的达坂就可以望见风光迥异的高山牧场了。我与张杰却没有及时渡河绕行了很长一段路才在半山腰找到合适的过河点,走到大羊厂比预计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

这是一个彝族村落,政策扶贫的缘故村里都新建了硬化水泥路,原先村民居住的木楞房被迁往他处这里则被改造成钢筋混凝土建筑,并盖了砖瓦。由这儿可以看见大羊厂河的两道支流其中一条汇入金沙江,另一条往南并入通甸河最后流进澜沧江。摄制组的越野车停在一辆黄色推土机附近,他们器材也摆在外面。

“前面有一些彝族小孩,你们一会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吧。”郭行对我们说。

而这时恰好走来了一位身穿迷彩服的村民,张杰走向前与他问路,村民手指远处让我们穿过村庄行至小羊厂。一位背着小孩的妇女也好奇地站在一边观望,他右手牵着他的大儿子。小孩们陆陆续续都围了过来,在摄像机面前保持着童真的好奇,有些咬着嘴唇,有些跪在地上玩弄一支水笔,小女孩也都留着齐耳的短发,直接蹲着或坐在地上朝我们看过来。

我觉得这些少数民族人的外表与汉族人诧异不大,就像我一开始从未发现张杰是纳西人一样。除了他们有鲜明特色的民族服饰。而现在的彝族村落除了老人依然穿着民族服装,年轻人与小孩大多都穿汉服。张杰在征得一位彝族老婆婆的同意下与她合了一张影像,老婆婆顶着黑色的头帕,使得她瘦小干枯的身体看起来难以承受这件服饰的沉重感,她的耳饰垂落双肩,孔雀蓝的长裙一直覆盖到脚踝。彝族婆婆走得非常缓慢,不像孩子那样有过于丰富的表情她的神态单一得就如她的步子,她话语也不多,点头、抑或摇头,她就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老人儿。我第一次看到彝族服饰的时候内心有一种不可道明的压抑、轻微的战悚,这个民族像是古代墙面上的形象突然又在当下鲜活起来。


发表于 2019-8-5 11:36 显示全部帖子


发表于 2019-8-5 11:36 显示全部帖子

“你看大羊厂的路灯绘制的都是彝族符号,黑黄红三种颜色,代表着这个民族崇拜火。”张杰边走边说。我们前几天见过穆斯林符号的路灯,纳西族符号的路灯,这些图案就是当地人精神象征的反映。

摄制组陪我们到变洛村他们才驾驶离去,去跟拍下一个小队,时间关系他们只能挑选其中的几组。又是由于很多村民自家围起了铁丝网,许多土路就像被硬生生切断的迷宫,我们被迫走了一段公路,翻山到达小羊厂。在张杰的建议下,我们找近路绕道安南村直接抵达水磨房,因为我们明天还将会从这边的道路上山。

山路被田埂阻断时我们再次询问当地村民,他提着热水瓶站在荒原中一动不动,就像一位穿戴整齐的稻草人。

“你们要去哪里?”这位皮肤黑得泛出棕红的藏人问我们。张杰又一次将一五一十解释了一通。他好像无法完全听明白,不知道国家步道是什么,但他还是很乐意为我们领路,我们终于顺利走到了水磨房,时间还不到六点。

张杰说,因为靠近香格里拉市,水磨房以藏民居多。我们观察这里的路灯,果然迅速发现圆柱子周边涂饰以黑红相间的藏式图符。

沿着乡村新修的水泥路我和张杰走到了一家小卖部,门口的板凳上坐着四个皮肤黝黑的藏族小伙子。我们询问店主,了解到水磨房有一家清水鱼庄可以吃饭住宿。他们听说我们从虎跳峡走到这里用了五天的时间都竖起了大拇指。他们还说,从水磨房翻山到香格里拉一天就能走到的那条山路将会投入当地步道的建设中。

清水鱼庄的全名叫“小白水清水鱼庄”,紧邻水磨房村民活动场所。由于院落的山后有一座小白水台才取此名,这是清水鱼庄的主人告诉我们的,他是回民,他的性格里包容了一种既见过外界世面的通情达理又保存了乡土孕养的善良好客和气质中少见的耿直。我与张杰一开始都以为他是藏民,因为他接待我们到堂屋的炉灶前端来酥油茶和奶渣子,他的两个女儿则在与堂屋相连的厨房里忙碌着晚餐,这座屋子室内的格局、装饰、以及他们的餐饮甚至包括语言都是藏式的,当主人告诉我们他是回族人的时候我和张杰都异常惊讶。


发表于 2019-8-5 11:36 显示全部帖子


发表于 2019-8-5 11:36 显示全部帖子
“我的妻子是藏族人。”主人坐在我们的对面。由于炉灶居中屋里显得干燥而温暖。
后来张杰对我说:“他刚刚与他孩子交流用的是藏语。回族人没有自己的语言,到哪儿就说当地的话。”
张杰没有把话说得太清楚。现在的回族更像是一种以社区为中心的宗教性聚居,祖上不仅是来自中亚的波斯、突厥人,还有与此通婚的汉人,蒙古人,契丹人及其他民族的总和。自明朝政府强制回回人汉化的一系列措施及至中叶陕西经师胡登州改革回回人的语言使其使用汉语为主波斯语为辅、创制儒学经典解释回族信仰等,传统过渡到当下回族人的语言已经被彻底瓦解同化,阿拉伯语、波斯语、回鹘语在回族社区中濒临灭绝。如今回族内部的经堂用语仅仅是一种以阿拉伯字母拼读汉语文字的语言行为。
“藏族人是不吃鱼的。”我原本对鱼庄不解现在总算有了思绪。
“你知道藏民为什么不吃鱼吗?”张杰问我。
“一个是因为他们有水葬的宗教习俗。另外藏人不吃小动物,相对数不清的鱼虾,一头牦牛或者山羊即可养活众人。这也与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系。”
“对。他们信仰佛教,有杀生的罪业。”张杰补充道。
差点忘了今天是端午节,主人客气地问我们:“可以与我们一起吃晚餐吗?”我们自然乐意。店里除我们外还有两位自驾来到水磨房的汉人,他们喜爱直言不讳地发表自己的观点,谈论他们的野外经历。主人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大学刚刚毕业,一个仍在读书,学的植物学专业,她们的年龄与我相仿。她俩很是勤快,已经给客人们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中秋晚宴。
“你们明天去九龙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们,不收你们钱。我们明天要路过那边。”主人说。
“我们得走山路过去,而且需要一路打点。这是我们的任务。”张杰谢过他的好意。
这位回族男人笑着点点头。饭后,他带我们上后山,去看小白水。我们爬了挺久一段山路在溪流间跳跃,这山上的植被葱郁,树木奇怪地搭建成弯曲的拱门,苔藓丰满的生命似乎想要包裹住我们的脚踝。逐渐的,山顶自上而下倾泻出白色的流瀑,形成几座阶梯的大致形状,这就是小白水了。我们三个小心翼翼地从湿润的木头上踩过去,来到一片很像热带雨林的地方,大树年岁已久,我们被遮挡在这片幽静当中,主人说他平日经常和几个朋友来这里吃烧烤。这地的山泉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
回鱼庄在半山腰主人指着对面的两座青山,神情突然有了一些庄重,生怕我们有点不相信什么:“那两座是这儿的神山。可神了!以前我们村里的人去那座森林里砍树,连续砍了十天,村庄里就接连死了十个人。真的是神乎其神!所以每年一到端午节,我们安南村的人都会去那两座山前烧香,但是这个香火一旦烧了第一年此后就不能间断了。”
似乎是命运与这里的村民紧紧相连。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夜间主人担心我独自睡一楼没有锁的房间会害怕,让我和他的女儿们住在一块,房间里有一张小床铺,这对藏回混血的姐妹睡在另外一张大床上,姐姐小声对我说:“我们的身份是藏族人。但我们不吃猪肉。但要是不在老家,我们还是会吃一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生着长长睫毛的漂亮妹妹已经睡着了。
我本来想问她更认同自己的哪种民族身份,但好像她们自己也不太分得清楚,似乎藏族就是回族,回族反过来也是藏族。我回过头来重新想这几日路过的村子,有以纳西族为主的,有彝族村落,也有藏回族居多的村庄,它们绝非各自单一存在,而是以混居的形式相互包容,例如安南村除了藏民,也有回族,少量纳西族、傈僳族、彝族。这里没有文化及民族势力的相互对立,没有容易泛滥在边境地区那样的民族主义情结,他们且以通婚的形式理解共处。一种边界的消失也就成为可能,云南这个国内少数民族众多的省份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其实是于这样的包容中又坚守住了各自的民族性。
(未完待续)
发表于 2019-8-7 16:38 显示全部帖子

八、借宿村委会

姐姐很早就醒过来了,独自去了楼下忙活。主人敲门进来与妹妹说了几句话也下楼去了,她后来告诉我:“爸爸刚刚说村里的爷爷去世了,我们今天得留在这帮忙。”所以他们一家人早早去了亲戚那边,我们出发时将木门栓好。
我们行至村尾开始走横切路段,在山间小路里穿行省去了很长一段绕行的公路,在第二段横切公路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一个分叉路口,发现张杰不见了,我选择了下面那条,以为这两路最终会合并,实际情况是越走越远。一直没有看到张杰,我就停下来观察手机地图看这条在大片树林里显示出并不明显的一道深绿色,尽管不清晰路迹也是平行于公路的。张杰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没有看到我的人,估计是走岔了,他与我微信定位,让我走到有电线杆的大路上。我钻林木横切了一段时间终于听到张杰的声音,与他在主路汇合。
“你怎么能走到下面那条路上呢?”张杰问我。
“我看这条路好像也能到公路上。”
“那条有可能是赶牛羊去牧场的路,你应该找主路,看这些电线杆,是从一个村子通到另外一个村子的。”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让我看路迹。
野外活动就是不断经验积累与观察事物做出判断的总和,在种种不确定中寻找它的最大概率,掺杂着未知,正是它的乐趣所在。
今天一路都是公路横切,没有特别的风景。我们走到三坝林场,道谷上组村附近停留在屋檐下休息,因为下了一会雨,高原上天气容易很快发生变化,降雨过后气温明显降低,我们把冲锋衣穿在身上,好在这场雨一会就停了。
我们进入吉支牧区,黑牦牛现身分布在草甸上,狼毒花一丛丛十分耀眼,这个季节是金色的,听说到了云南的深秋,盛开的狼毒成为漫山遍野的红色。
“牧场的狗是会下口的,与它们保持距离。”张杰说。我们听到渐行渐近的狗吠声。一只黑色的土狗被栓在木屋一侧试图挣脱铁链,我们迅速从它旁经过,进入树林。


发表于 2019-8-7 16:38 显示全部帖子

这一带分布的众多少数民族虽然没有十分明显的外貌特征,张杰基本也能判断出来,我经常会问他刚刚交流的人是哪个民族的。他判断不是通过外表,而是通过口音。语言实际上给人们带来了很多信息,作为一种交流的古老庞大的系统,它被打上深重的文化烙印。

张杰告诉我哪些是松箩、马尾松、云杉和冷杉,这里的生态系统与这里的民族性一样地丰富且包容。他手指松树下一丛粉红色的杜鹃:“松树是具有排他性的,杜鹃却能在它旁边的土壤里生长,说明杜鹃花的毒性比松树强。”

“杜鹃花是我小时候经常吃的那种,老家附近的山上到了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难道云南的杜鹃是有毒性的?”我很惊讶,这不就是老家常说的映山红吗。

“那你可能是杜鹃变的。它不毒你。”张杰有点无奈。我后来了解到杜鹃花有六十多种,颜色鲜艳的通常没有毒性,黄白色花有比较强的毒性。

我们这条山路是一条绕行的路,而且需要翻越一个很大的山坡,在时间上比走公路多花费了至少一半。但沿途能看见牧场、森林,步道建设也应该基于风景点,尽量避开车道人行道不分的硬化路面。这时的海拔已经达到3600。我们趋行缓慢。 接近九龙村才走了一段公路,因为山路降到谷底然后回到公路。

我们走进村庄才发现九龙是一个彝族村落,张杰很是惊讶。他有所担忧不愿借宿人家。经问路我们了解到九龙没有客栈,只有一家吃饭的地方,但屋门紧紧关着,店主不知去了何地。我们去村管所,铁门轻掩,院子里空荡荡的。我们去唯一的一家小卖部买了几瓶水,店主是一位彝族老太太,他顶着巨大的方形头帕,身穿以黑色为基调的民族服饰,我们向她询问村管所的人,并告诉了她我们的勘线任务,她摇摇手说什么都听不懂。

“感觉这里的人有排他性。”张杰有点无可奈何,“刚刚我想走过去问另外一个村民,结果她把门关起来走开了。”

“很多城里的汉人对外来或者不认识的陌生人也是有警惕性的。”我虽然这样说,还是感到有点失落,或许是我们习惯了这一路村民的热心。

我和张杰坐在村管所空无一人的院落里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说:“要不我们今晚打辆车去普达措住,明天再回来。” 在这之前他打电话给四组的彭飞,因为彭飞以前说他在九龙村有认识的人。彭飞电话里告诉张杰,他认识的就是小卖部的那位彝族老太太,她的儿子与他是同事。显然彭飞与她又一次电话交谈过了,我们再过去的时候老太太很快走出来,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给我们找了一个空房间。

“这里有点简陋,你们看可以吗?”她为我们打开靠在马路边的一座小木房,看起来很久没有住人的痕迹,因为木板地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出于不方便,我们最终落宿在村管所顶楼的两间空房,我在墙上找到了管理主任的电话,与他交谈后他让我们住进这里。

实际上这是两个堆满杂物的屋子,地上铺了垫子和棉被,窗框、废弃的电视、蜡笔盒与一些书籍都随意堆放在地面。相对于这几年我于野外生活或是徒步一些边疆城市住过的地方,村管所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条件了,习惯于野外才发现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即为我们流动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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