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战之三——太行云端

                                                                                                   

野战之三——太行云端  文/ 张鹏丽

“沙漠王子携王妃，献24周年结婚纪念日爱之歌。”

前往南太行的车上，当“沙漠王子”最后一个出场，一番话一曲歌毕，“阡陌”马上在暴走队群里爆出这一条后，这次的野战出行，立刻升级奢华版。温情热身，幸福满满。

廿四年结婚纪念（新声韵）

未必同心锁觅归，黄山历雪两轮回。

却携漫步说弦月，亦伴登高点翠微。

坎坷路长惜旧岁，韶光日短叹余晖。

经年最是寻常意，化作朱砂染痣眉。

24年前的今天，黄山上结下同心锁。

如今，锁在何处？斑锈情如故，迢迢半生行路。嗟叹余年，岁月似花芙，娇娆几度？百年太久，执手相顾朝暮。

男人一生，没有一个红颜知己岂不遗憾？

而你的红颜，有且只能有我。

——24周年纪念日  南太行

“沙漠王子”说：“24年前，我们登上黄山，将象征爱情的连心锁锁在了天都峰，今天我们和朋友们一起攀越南太行，将幸福和快乐延续！

以这样特殊的方式，开始第三次的野战。希望没有太过矫情。

还是南太行。只不过，是她千颜百媚的又一款。每次来，都会觑到她的新颜容。

夏季悄悄来了，也爬上了山际。除了黄色的连翘和淡紫的桐花，还在蔫蔫地撑着，山里只剩一片苍翠了。虽则才八点来钟，热气已烘上来。

车把人拉到山腰。太行依然峰峰壁立，红色的崖壁外裸，秀着肌肉。中有斧劈似的流水墨迹，诉说着太行沧桑。只有在山缝或山顶，绿色层层铺盖，颜色分明。

“有一点点土，就能长出植被来。”群主“板兰根”感慨，然后指着山顶大声说，“看，那就是对首寺！”

抬眼望，对首寺就像一尊佛，静默参禅打坐。

只想膜拜。越膜拜就越想接近，在佛的榻下，去诉说心事，诉说虔诚。

这次的行程，是徒步攀越女儿缝、女儿梯、将军梯、牙豁口、小水泉、对首寺。整个线路蝌蚪型。

现在，我们在蝌蚪的尾巴上，开始拔高。

比起第一次荆棘遍布的“野”，和第二次险象环生的“险”，这次的野战可谓好多了，虽则开始山高坡陡，但好歹没有了太大危险。有了野战经验的我，戴上专业登山手套，手脚并用，俯身攀爬，竟不觉已跟上了前锋。只是，热气上来了，太阳火辣辣地开始炙烤，先给人以下马威。汗水从额头、脸颊、胸前，一点点渗出，滴落。

已听到身后队友粗重的呼吸声。我尽量调息，不让喘气发出声来。我用以前写给军训孩子们的诗来给自己打气：

云层之上，太阳抛洒着恶毒的热量

我不惧你啊，我也不指靠后羿

我会用我的倔强，让你乖乖缴械投降

“我是打不倒的王小强，王小强……”我在心里默念着。

已经感觉到累，腿有点抖，我不再哗笑别人，也开始喘气，每上一步就会大喘气，缺氧的感觉。这次的心魔，竟是温度。野战，总有新的拦路虎，横在前往朝拜的路上。

阳光越来越毒辣，坡也越来越陡。持续拔高。

没有林阴遮挡。唯一能遮阳的帽子已贴在了头皮上。汗水开始淌，淌下马上就会被晒干。我只怕自己也会像鱼片一样，被片片晒干，只好不停地喝水。虎爹包里背了个几公斤重的热水壶。中午赶到农家，还可以再补水。

中午到农家？想起来了，有大米烩菜，土猪肉炖菜啊！可这会儿土猪肉也诱惑不了我了，只想喝水。

持续拔高。胸发闷心发慌，能听到“呯呯”的心跳声，伴有胃部恶心。

“咩咩——”的羊叫声传来。远处，看到一个老汉悠闲地半卧在巨岩的背阴处，对面，满山的羊，黑的、黄的、白的，遍野地撒着欢儿。老汉一定在心里说，这群城里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放着大路、景区不走，来受这洋罪。上去不还得下来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自想自答。你哪里懂得，那通往布达拉宫的盘盘山路上，朝拜的子民五体投地一步一叩的长情。

战胜自己！度你的，是你自己！

不是对佛大不敬，是巍巍太行，在冥冥中点化我。

终于，坡度缓了下来，开阔了些许，路上有一个个的羊屎蛋，没风干，还散发着气味。绕着过去，就见前面有一块儿风洞石，挡住了热毒的日头。我赶紧奔过去，我要阴凉，我要休息！

我扶着石壁刚想坐，虎爹就在前面喊：“这里味太大，到处都是羊骚气。再往前走走，前面有阴凉地儿休息。”

我已经在石头上坐下了，断断续续地说：“不行了，我，我要休，休克了。”说完，心里一阵恶心，眼一黑，就想栽倒。过不去了吗？今天要给暴走队添麻烦了吗？野战真的不适合我吗？太难受了，这种感觉，20多年前怀孕伏天中暑时曾有过。

虎爹赶紧跑过来，扶我坐下，也别管脚下的羊屎蛋了。给我喝水、吃黄瓜，过了十几分钟，终于缓过劲来。渐渐地汗落了，心速也匀了。紫灿跑来给了我个小橘子，吃下立觉清爽。

继续再战，竟身轻如燕，似获新生，功力又有升级。感谢这美好的世界，我刚才几乎都要放弃自己了。度自己的，竟真的是自己！

我望了望远处的太行，似佛开光，心有灵犀。这野战，竟越来越耐品味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的，生活总在不经意处，给你暗示和惊喜。

山高水长，究竟是没错的。继续拔高，就听到水声潺潺了。暑热褪去，清凉顿生。脚下要注意的是打滑，薄薄的苔藓渗着小水滴，一不留神就会滑倒。小心踩水过去，还要躲过头上冒出的小水帘。时不时地会被水帘飞溅全身，发丝上、脸颊上亮晶晶的，平添了一丝美韵。

“左手看，女儿缝！”“板蓝根”指给大家看。

真的是女儿缝呢，太像了！女人抿着嘴笑，男人叵测地笑。都会意。造化是神奇的，任由你想象。

“女儿梯”处，宽宽的红岩台阶有了人凿的痕迹，两边的绿枝又加了些浪漫的气息。这样的情致下，你怎能不留恋这身边的美景，和身边陪伴的人呢？“板蓝根”和焱青有心，在后面跟拍下了许多温馨的画面。

当袅袅炊烟飘上云端的时候，就闻见肉香了。没有哪个时候，比这个时刻更渴望人间烟火。

地火熊熊烧着，山里是不缺木材的。大铁锅里的烩菜，看着都让人流出涎水。五色土猪肉，大块儿，厚厚地铺在白菜粉条豆腐等炖菜上，香沁鼻息。又白又暄软的纯手工馒头和花卷，地锅刚出锅，飘散着小时候妈妈的味道。自己盛随便吃，想吃米的还有地锅大米。15块钱啊，这农家太实在了，也只有在这太行深处，你能遇到这么朴实的农家，没有被商业化腐蚀的农家，道一声“老乡”，真的就像遇到了旧时的邻里。

农舍院外，沟底一群土猪正在啃草觅食。一只黄狗混在群猪中，倏地，不知怎么惹恼了群猪。一头尖嘴长耳的大黑猪便大声吼叫着，面露凶相张着獠牙，奋蹄追赶，如张飞震怒，似斗士发威。泰山压顶，携风雨而来。黄狗夹着尾巴拼命逃窜，直到对面坡上才惊魂稍定。还惊吓了一群土鸡，跟着飞窜。第一次见到家猪也如此生猛，也有豺狼般的野性，令人称奇。原来，温柔的猪，尤其是在山里散养的猪偶尔也会霸气外露，侵犯了它的江湖，哪怕那巴掌大的江湖，它也会生出英雄气。

沟底阳光下，一头猪爬上了另一头的后背，正在嬉闹。这是真正的动物世界。大山，让所有的生灵都卸下了盔甲和面具，如此放纵。

吃饱喝足，又添满农家准备的热茶，准备继续拔高。到太行山顶然后下穿至山腰，最后回到蝌蚪的尾巴上。

接下的路，就好走多了，一是增加了给养有劲，二是路上有了林阴遮挡，更因一路流水潺潺，美景作陪，心情大为放松。我竟绘声绘色地讲起阿米尔·汗某个令人感动的电影桥段，得意处忘形，结果遇小石子打滑，连摔两回屁股墩儿。不过柔软的土路上摔下，又有什么呢，丝毫不影响快乐的心情，拍拍屁股就又起来走了，就像小时候的顽劣，也不怕人笑话。大自然的魔力，就是返璞归真吧。

终于，上到山顶。手触白云，与天对话。太行，我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再次顶礼膜拜。

下穿，对于这时的驴友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开阔处，又见羊群。漫山遍野，咩声汇成乐章。真的有会飞的羊诶！树枝上，崖壁处，总会瞥见到一只或黑或白的羊，毛皮闪着光泽。崖间的黑羊，像只雄伟的藏獒，高贵地站立俯视，丝毫不回避人的眼神。咩声一片中，有一只羊声音极其特别，就像没有变声的女童音，富有磁性的天籁，响彻山涧，让你相信不仅人天有秉异，动物也有。在羊界，这只羊一定是个音乐奇才。

老汉还在悠闲地看守羊群。这一百多只羊纯天然养牧，两年成熟。一只可卖到一千多元。可如果你看到这些可爱的、天赋秉异的羊，你又怎么忍心杀掉吃呢。

俯瞰，绿色仿佛绒毯，铺满整个山坳。野线，一样美得逼人。

伴着高低起伏和声伴奏的大合唱，继续沿山路下行。“板兰根”和“啤酒哥”在前锋先导，中间“沙漠王子”传导，“焱青”“下雨天”“铁匠”后面收队，六七部手台从容调度，传递着信息，保障大部队的安全。大家说说笑笑，顺手采个车前草、黄花苗，回去泡茶，清热除湿。或者臭个美，合个影，即使是焱青和紫灿“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亲密合影，也透着毫无芥蒂的纯真与开心。而“板蓝根”撅着屁股给几个美女照相的敬业姿势，又进到了“沙漠王子”的镜头里留存。正所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谁是谁的前生，谁又在谁的梦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彼此的陪伴，扶助，下次同行的期待。

百转千回，终于回到蝌蚪的尾巴上。下午五点多，阳光已不再狰狞，柔和了许多。再次抬眼望高高的对首寺，虔诚膜拜中多了份淡然，少了份恐慌。

一次次的太行之行，总怕过于熟稔，而失了感觉和激情，让续集文字流于雷同或庸常。然而，太行就这样，每每用不同的眼神和手段，勾住了你的魂，让你总产生新的欲望和向往。太行的肌骨，太行的血肉，太行的秀美，太行的雄奇，用一个《新365夜》去讲述，去演绎，而你、我、他，所有被太行附体的人与生灵，都是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