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路穹途:窄路(玉珠峰小记) 「我们虽然整夜哭泣,早晨必定欢呼。」 因此你今天就对着镜子宣告:「这一切会过去的。此事摧毁不了我,反而会使我更刚强。」 旦增:你怎么样? 我:冷,很冷。 旦增:衣服呢? 我:“在包里,我想把羽绒裤穿上。” 旦增听着我的指示在我的包里找到压缩在袋子里的羽绒裤。 我把外面的冲锋裤脱下,他就帮我把羽绒裤套上,又帮我把冲锋衣脱下,套上2件羽绒服,一件是我自己准备的,一件是长跑老师离开时,怕我不够,留下给我备用的,他都一一帮我套好,拉上拉链,再把羽绒睡袋拿出来,给我披上。 过一会气门芯把装好热水的杯子拿过来,我放进睡袋里取暖。 内蒙古登山队6队员+1志愿者+1队长合影 随后气门芯又送来泡好的山屋,旦增送来煮好的泡面,我和大咖猫均没胃口,把泡面的汤喝完,算解决了晚餐。 身子止不住的抖,倾斜着躺下,迷迷糊糊边抖边睡着。 过了一会,旦增又过来看我,见我这样躺在那,说到:你这样不行,睡觉不能这样穿了,明天出发要感冒的.” “我还是觉得很冷” “相信我,来来来,坐起来。” 于是他又帮我把2件羽绒服脱了,一件折好,当枕头垫着,一件盖在睡袋外面,睡袋拉链拉好,只露出我一个脸,才让我躺下睡。
仍旧觉得冷,时不时发抖,但也能迷迷糊糊睡着,差不多缓过来的时候是9点多,还是冷,但已经能控制不住的发抖了。 我起身把暖宝宝翻出来,脚上,腰上,肚子上都贴上,暖宝宝可以管10个小时,这样保证我在出发的时候,都还是有温度的。 拿出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给青椒发信息报平安,告诉他出发到C1及自己失温的基本情况,也告诉他自己对登顶这件事的担忧,体质大不如前。 青椒总是宽慰我,让我努力便好,看到他发过来女儿熟睡的照片,感觉我离开的这不到10天,孩子突然长大了,原来啊,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过去就不再有。但我并不后悔自己出门的选择,因为登山这件事,让我收获到的也特别多。 西大滩第二天适应训练 再次入睡大概是10点多,凌晨1点多就被:起床了,起来了的声音吵醒。向导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稀饭,原定2点起床,因天气好,风停了,提早了。 我磨磨蹭蹭不愿意起来,1是没睡好,2略有点头疼,3是冻得,全身干什么都费劲,穿衣服,套一只胳膊,就要喘上半天,天寒地冻加上高原反应,所有动作都变得艰辛和笨拙,等穿好衣服, 艰难的套上鞋子出去吃饭,发现自己根本穿不上徒步鞋了,一半脚塞里面,一半露在外面,就这样踮着脚,挪到向导的帐篷边,要了一碗米汤,向导又给了一个鸡蛋,我正愁什么味道都没有时,有个队员说他带了榨菜,简直太好了,我尽量多吃一些,以保证身体所需,喝了一大碗米汤,还捞了几粒米,配着蛋白”生吞活咽”下去。 大本营附近可爱的鼠兔 回到帐篷,换高山靴,很多人说穿鞋子穿出高反,一点也不夸张。安全带套一半,就喘半天,鞋子好不容易穿上,还要绑冰爪,用了很久,才绑好1只,旦增过来看到,拉我站起来,帮我另一只绑好,安全带拉紧。 正式出发,我的担心完全没有多余,昨天大本营到C1用了几乎全部力气,晚上又失温,加上新海拔根本没有休息好,我没有恢复,状态不佳。刚出发几步,明显的力不从心。 怎么办,前路漫漫,真的有那么点不想走,但也真的不敢轻易放弃,跟着后面挪吧,多走一步是一步,我给自己补充了一个能量棒,再出发便成了队伍最后一个,有12345个向导都在后面陪着我。 必须给自己找个节奏,走50步,歇一会吧!12345…我在心中默念着。 按照这样的节奏一直走着,喘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有时睁开眼,能看到前面的头灯,有时闭着眼,任风刮着我的脸,生疼得抬步。
“你看,前面就是大部队了”我抬头一看,大概有50米左右的距离。 “再走走就跟上大家了”,留在后面陪我的一个向导说道。 哎,我知道,只是,这腿啊迈起来确实吃力。 就这样走着,每次感觉大部队就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往前走,拉开距离,如此反复10次有余,我才把他们追上,走近一看,发现大咖猫就在我前面,真好,有伴了,再然后,我已经不能走50步了,走30步就得狠狠歇上几口,走啊走,已经开始追上倒数第二个队员了。啊,但我的目的不是追别人啊,我是要多走一步,多走每一步。
“快到5800了吗?”我问向导。 “快了,走吧”。 “我这样的速度能来得及登顶吗?” “先走吧,走到5800再说,那里就有绳子了。” 我哪里能不知道所谓的:走吧,走到哪哪哪再说,这样的敷衍人的话呢,我自己也带过队,不也是这样忽悠队员,走吧,走到哪哪儿再说,走到哪哪哪就快了…… 但自己作为队员的时候,也总是这样的幼稚的一遍遍问着,快到了吗?也会负气的说我走不动了。希望能从身边人那里得到希望和鼓励。 到达C1 就这样作着走着,旦增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意识到到5800了。 因为出发前,开会说了,到了5800,队员分2队,快的跟着小沙先登顶,慢的跟着他慢慢走。 “不错不错,很好” “真的么”……白眼…… “先休息一会。” 我坐在5800,右边是大咖猫还有2个男队员,左边是旦增和安瑞老师 安瑞老师高反继续,恶心反胃了几下,影响我也跟着反胃,索性两人都没吐出来,不知是好是坏。 “到关门时间了吗?”安瑞老师问 “没有没有,跟着我走” “那好吧,那我就跟她们两一起走。” 休息好继续出发,旦增走在我前面,让我按照他的脚步走,好的,他抬腿,我也抬。 “不是不是,你看看,我的脚印在这里,你都踩哪里去了?”啊哦,原来是这样跟啊,高反人脑子明显不太好使啊。
一步一个脚印,跟着旦增的步伐,几乎一直没停我们上了5900。 路上我也偶尔问到:到5900了吗?那里有没有6000,我这速度可以吗?来得及吗?旦增有时认真的回我,有时也不认真回答。 都不重要,我们一起到了5900,这里有路绳,又走了一段,旦增才帮我和大咖猫装上手升,我们用上升器配合着继续前进。 期间风很大,很冷,我的手几乎冻僵了,一直呈C字,不能动。 我在心中大声呼喊,主啊,好冷啊,让天快点亮吧,让风小一点吧,你的女儿好冷啊。 旦增时不时问我情况,拍我的手,让我活动,再把他自己捂得有点温度的手套给我换上,一路上,他这样给我换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像个孩子一样被他照顾着。 抬头一看,是曙光……天快要亮了,快要温暖了,我心里激动起来。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跟着旦增的步伐,也有力起来,天要亮了,真好啊。
“你看前面的顶就是顶峰了!” “这里有6100了吗?” “没有,有6000多了,加油,就快到了”。 啊,也就是说还要走100多米?这时脑子居然又能用了。 走在我前面的人,好像趴在雪地上睡着了? 一步步推着手升前进,又开始几十步,大口喘气,腿上没有力气,感觉能量已经耗光。旦增在我包翻出一个什么塞我嘴里,被冻成冰块一样,许久之后我才发现,是一颗大白兔奶糖,那是冲顶没多久前华子给我的。 顶峰陆续开始有人登顶之后下撤了,第一个下来的是苏治国,然后是王匡宇,跟我说加油,还有半小时就到顶了,接下来气门芯也下来了,“上面风太大了,我到C1等你们,快了,再有1小时就到了”等他们都下去,我继续低头走着。顶峰就在眼前我知道,每迈出一步需要多大的力气和勇气我也知道。
小沙:“我扶着你走吧”,原本带着大部队冲顶的小沙也从顶峰下来了,出现在我身边。 小沙说,“你看,最后一段绳子了,走完这段白绳子我们就到了。”他搀扶着我上几步,速度比较快,我的脚步完全跟不上。 “不行不行!还是让我自己来,走10步休息一下可以吗?” “可以”,小沙特别耐心的陪着我,我迈出一步他数一下,我说推一次手升才算一下,(因为每推一次手升,我得左右脚各迈一下,相当于走2步,我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多走一点),慢慢的6步我就要歇息了,顶峰其实离我真的没多远,50米?可我当时大概对任何距离都没了概念,只知道,看起来不远,但又有那么远。
怎么到的顶峰的?只能说一步一步总会到的。 旦增和大咖猫已经在顶峰等我了,我爬过去,到了制高点,瘫坐下来。 小沙说,“你看,到了,美不美?”我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白茫茫的馒头山,真美啊…然后也就没有了然后。 真正到达顶峰时,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拥抱,忘记了什么豪言壮语,一切是那么的平静。 旦增给我拍了登顶照,风刮得旗子拉不开,我们分别和旦增小沙合影,口中喘着气,心里乐呵呵的。 和旦增合影 回想这么多天一路走来: 用了2天在西大摊拉练适应海拔, 又用了2天在大本营拉练适应, 用1天从大本营走到C1, 又用这5.6个小时,从C1到大本营冲顶。 这一切很容易就被一个结果概括,然而过程啊,才是真正无可替代。 在西大摊头疼欲裂,吐得死去活来; 拉练下冰雹,我和旦增疯一样的冲下山; 大本营数着30粒米吃一顿饭; 王铁男老师高山分享会; 安瑞老师高海拔疾病分享; 长跑老师10几年登的20几座山; 一个好的登山活动,收获的又仅仅是登顶呢?我们所得到的知识,感情,甚至于一些小细节,都弥足珍贵。
对于登山向导而言,我们可能只是众多队伍中众多队员之一,然而对我们队员而言,所有的体验,确都是100%的。 那些艰辛,可能不久后我们就淡化了,但那些感动的瞬间,却可以温暖一辈子,经住时间的洗礼,越来越深刻。
我常常想,登山给我的是什么呢?或者就是那坚持一步的勇气,那嘴上说着不走,脚步却不忘迈开的行动的力量。 感谢青椒,给我的无限宽容和支持,让我总能在安定的生活中,寻求另一种可能,记得我曾经同他讲过:希望我们能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也能一起上山下海看风景。或许,真的可以。 “我不愿在黑暗中逗留 你的光射入我心中的黑暗 使我看见一条窄窄的路 是通往光明的所在 然而,这条路看起来并不好走 走在这条路上的人 会遇到许多的试探与苦难 需要先有舍弃,才会有得着” 感恩感谢,小记以念。 2018年9月7日登顶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