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关系”这个词很敏感。 “关系”好像关联着入学、升迁、便利、优越感…… 好像有了“关系”，就有了在社会上立足的底气和资本。 到现在我还记得小学时，跟邻居哥哥躺在桌子下玩，他说，如果你被学校里的老大看上了，那我们在学校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是90年代北方县城里，十几岁的孩子眼睛里的“关系”和他当时对“关系”的理解和做出的反应。 在一个人情社会里，人人都学着曲意逢迎，甚至冠之为“会做人”。 于是我对“关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总觉的“关系”的建立，需要付出一些我本不想付出的东西，还得装出一幅极其乐意的样子。 在这样的认知里长大、工作进入社会关系。 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保持与人之间的距离，想要最大化的平衡“自我”和“关系”。于是恋爱屡屡受挫，工作发展不理想，也很难自洽。 于是我去跑步啊，学心理学啊，参加英文演讲俱乐部啊，想着各种方法自我成长。 后来发现这些方式对体能和技能是有提高的，但对心理成长的影响是短暂的，甚至某些程度上是无效的。比如遇到一些问题，心里憋闷就去跑步，跑完长距离发个朋友圈收获几个赞以后，得到了心理安慰，体能也消耗了，晚上可以睡着了。但问题并没有朝着解决的方向走，这个问题还会卷土重来。 这其实是逃避。 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后来机缘巧合接触到攀岩，第一次去攀岩时，我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 那次是商业活动，当时对攀岩技术完全不了解，我在岩壁下看着每个人都爬了上去没有摔下来，理性层面知道绳子、保护器和保护员是合格的，但还是不信任当我爬的时候，所有一切的操作是否能完全避免失误。 按我对自己的了解，我晓得我想多了。我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要去尝试一下，要去尝试一下才知道…… 我哆哆嗦嗦，喉咙发干地穿上安全带，听到“可以攀爬”的指令时，脑海里闪过断头台的画面……手碰到岩壁的那一刻想到了自己“坠下山崖”的场景，攀岩鞋里的脚紧张地就要脱落了…… 教练说：“可以攀爬！” 我还在害怕着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教练说：“可以攀爬！” 好像过了十几个世纪，我脱口而出：“我害怕” 他说：“你试一下” 我说：“我不敢，我觉得会掉下来” 他说：“你下来站在地上，我给你示范一下”紧接着他做了非常缓慢地分解示范动作，问我脚踩得住吗，手抠的住吗 我说：“可以” 他说：“你也可以” 那一天我爬了一条5.7，一条5.8，耗时2小时，总是停下来整理那种害怕得要死的情绪，教练在下面一直看着我，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嫌弃，天气很热，他就一直紧拉着绳子。 在教练多次建议后，我放开紧抓不放的双手和紧张的双脚后，摆荡在5、6米的空中，感受到骄阳下的一丝凉风，竟然开始放松下来回头看山谷里的风景。教练在下面问我，有没有掉下来。 我大声地回应：“没有！不会掉下来的！” 当情绪转变后，体能便能很好地发挥作用，我不再害怕踩空的滑坠，也不再害怕手点的不牢靠，我感受到信任带给我的放松。 不怕大家笑话，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把自己全然的交给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不信任人，我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讲出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在往日的人际关系里，我觉得讲出“我害怕，我不敢”是很羞耻的，别人可能会抓住我的弱点来难为我。 所以看似在社会关系里活了二十几年，但我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别人不知道我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其实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建立深度的关系，所以也就谈不上互相传递温度。 后来在漫长的、状况百出的徒步旅行中，在相互协作过河中，在补给不足、相互投食过程中，在迷路崩溃，相互指责中，在一人决策失误、大家共同承担责任中……在很多的沉默时刻，抉择时候，博弈时刻……我体会到了太多的冲突和重建，脆弱和坚韧，无畏和感动…… 在原始森林的一呼一吸里，绿苔灌木草甸松林的一回一眸间，垭口巨石和碎石的匍匐中；风里的萧瑟，水里的冰凉，雨里的拍打，汗里的浸润； 站在进山口的踟蹰，站在出山口的失落…… 这些宇宙中物质和非物质的作用下，不知不觉中，建立了和山友们深度的链接。 这样的关系，是想到就很温暖、就很有力量的关系，是无所求却什么都有了的关系。 2018年5月，鳌太山难，我和队友也在暴风雪中趴帐篷一天两夜。下撤至太白县打开手机后，收到了很多信息，其中有一条是其他山友组织来救援的信息。 很庆幸，自己有能力不让他人为自己拼命；很庆幸，来世间一遭，有人能为自己拼命。 我不得不说，我在山里，在长久的户外运动中学会了信任，建立了深度的关系。这些关系让我真的开始珍惜自己，珍惜他人，珍惜在世间的每一天。 我不再纠葛于利益关系，利用他人，害怕付出，害怕受伤。 我开始能面对父母表达自己，哪怕总在要讲出的那一刻急切地想吞下去，逃出去。 我开始能面对朋友和伴侣讲出自己的脆弱和摇摆不定。 我开始放下抱怨，学着承担；也开始放下周遭对我的期望，学着做自己。 这是在参加各种成长沙龙，做心理咨询，看书学习，听智者讲道，跑步减肥不曾得到的东西。 山，就在那里；大自然，就在那里；户外运动，就在那里。 注：户外运动有风险，请勿在各种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冒然尝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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