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小文公的集体大通铺滴水成冰,晾晒的冲锋衣上,冰花泛着宿舍里的微光,虽然每个人有三床被子,但是我们还是得用衣服将头包裹,才能勉强入眠。 从19:00上床,就睡的十分迷糊,手机基本没有网络,也不敢看,因为手冷,悉悉索索辗转反侧,觉得天快亮了,拿出手表一看,居然才23:40,一天都还没有过去。 太阳穴隐隐作痛,根据几次进藏的经验,不是感冒,应该是轻微的高反,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厕所,但想着寒风从悬崖下顺着厕所朝天沟倒灌在屁股上的感觉,有些害怕,那叫真冷。 忍了半小时,还是觉得必须要清理内存,用了十分钟将所有的衣服包括雨衣穿好,艰难地出门,摸黑去了悬崖边的厕所,此间过程,不多复述,但是那种五星级VIP中P的体验,还是终身难忘的。 厕所出来,神清气爽,睡意全无,高反也没了,此刻抬头,漫天星辰。 一辈子睡觉的时间很多,一个人在旷野里面对漫天星辰的时间,少之又少,上一次,还是在5年之前的内蒙。 进入宿舍拿出相机,在怀里捂热,三脚架没有,拎出枕头当底座,拍星空。30秒的曝光时间,手指几乎冻僵,照片里,星河灿烂,山下的城市灯火,形成一片光海,映衬了星空,更显深邃。 拍完星空,宿舍里已经有人起床,真实的原因是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轻微高反,但那时都憋着不说,都装逼说既然睡不着,不如早点出发,冲顶拔仙台。 综合身体情况,最终炮爷,机械腿和六哥开路,我作为摄影殿后。 借着星光和头灯,我们在第四世纪冰川的山脊上跋涉,三天前的大雪早已将道路掩埋,除了野兽的脚印(非常奇怪野兽的脚印一直到大爷海),前行之路上没有任何踪迹,只能靠着机械腿用登山杖和双脚去一步一步探路。 小文公到大文公官方标注4.5公里,但我们足足走了两个小时,因为夜色和过膝甚至齐腰深的积雪,让人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慎之又慎,道路全是各种冰川石块所组成,宽约一米,路边就是坡度近六十度的山坡,山坡基本无植被,以各种大石块为主,如有不慎跌落,骨折算是命好的。 最要命的是,过了小文公,手机迅速没有信号,对讲机在低温下,电量也掉的很快。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经过大文公,到达绝望坡,头灯只能看到三米左右,好在凌晨无风,我们踏着粉末状的积雪,在绝望坡上一步一步上行,每隔50米休息半分钟,黑灯瞎火没有时间做太多思考,居然半小时爬完了绝望坡。 爬完绝望坡,是最后一段的山脊横切,此时东方欲晓,山脊更为陡峭,两处路段冰冻,我们没有冰爪,用登山杖开出一条确定不会滑坠的线路,陆续通过,到达大爷海垭口时,天色已亮,朝阳正从云层中喷薄而出,将八百里秦川映衬的分外妖娆。 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在曙光里驻足,无言。 此刻已经6点,大爷海到拔仙台正常速度估计还要一个半小时,考虑到返程,遂将相机交给机械腿和炮爷,他们体能好,是全马进330的高手,冲顶更可靠,我跟六哥,在垭口远眺大爷海后,开始返程。 从凌晨2点到6点半,已经走了4个半小时,昨日远眺的拔仙台,就在眼前,却因为体能和危险评估,被我和六哥放弃登顶,心里还是小有遗憾,但一路的路况环境,返程也未必比前进轻松,宿舍还有身体不适的朋友,也无法联系,说好10点之前碰头,也不能让他们担心。 返程的路并不轻松,绝望坡下坡比上坡更让人绝望,炮爷和机械腿到底有没有登顶拔仙台,我们此刻也不知道,安全起见,我和六哥在大文公早晨的阳光里,休息,等炮爷和机械腿归来。 一个小时以后,炮爷和机械腿归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步履漂浮的小伙子。我和六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哥们应该是大牛,估计是一人走鳌太线的,而且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小伙子一到大文公,就问老板有没有电话,借着大文公的电话的时间里,炮爷跟机械腿告诉了我们小伙子的来历: 四天前,小伙子作为游客从山下坐索道上山,那时山上有雾,但温度尚可,小伙子体力充沛,当天下午就一人上了拔仙台,在帐篷里露营,准备第二天下山。结果当天傍晚,山上气候突变,先雨后雪,加上大风,小伙子在拔仙台没有房顶的石头房子里,靠着帐篷和睡袋,一直躲了2天,食物早就在第二个天吃完,也没有带热水和气炉,在第二天开始,全靠吃雪度日,加上手机信号一直没有,且没电,也无法呼叫救援。 三天后的早晨,小伙子遇见了登顶的炮爷和机械腿,当时小伙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给点吃的吧,快饿死了” 炮爷和机械腿也被吓了一跳,我靠,大牛啊,这样的天气,拔仙台居然还有驴友露营,激动的快要跪拜了。 吃完炮爷他们的巧克力、开水和牛肉干,小伙子才告诉炮爷他人生第一次露营就差点挂掉的的传奇经历,有了力气,见了活人,一定要跟炮爷结伴下山。 当然,就算小伙子不下山,以炮爷的作风,也会劝他下山的。 什么帐篷、睡袋统统不要,背着包,小伙子就牢牢地跟着炮爷和机械腿,直到遇见我们。 遇见就是缘分,寒暄了几句,探探底细,知道人家是大一的学生,是第一次露营,也没有做过多的交流。 在小文公的宿舍里,我们进行了简单的对话: “拔仙台下面不是有大爷海么,你为啥不下去,那边应该有人?” “风是昨夜才停的,拔仙台到大爷海的山脊,要走一个多小时,我一个人怕被吹跑,万一我摔跤了或者脚崴了,真的就死在外面了” “你这几天咋过的?” “第一天和第二天吃带的零食,第二天就吃完了,后来就吃雪,等有人上来,大风,一直没人” “我们今天要是不上来呢?” “你们不上来,今天风停了,出太阳了,我是准备下到大爷海,找吃的了,但是当时我觉得很虚弱,起来后感觉很飘,再说,我一个人走到索道十几公里,如果不吃东西,我走不到” |
那一刻,作为大小伙子一轮多的成年人,我们几个很佩服小伙子的勇气,也觉得他很有运气,遇见就是有缘,我们不认为是炮爷和机械腿救了他,但是能带着他安全下山到汤峪口,我们都很开心,虽然我和六哥没有登顶。 汤峪口分别的时候,小伙子只说了一句话: “大哥们再见,活着真好,以后我一定不胡来了!” ------------------------------------------------- 到了汤峪口也就是太白行的结束,一天一夜,手表显示走了38公里,路程虽然不长,但是对我们的触动很大,平日没有持续的计划锻炼,没有好的生活习惯,没有好的身体,你只能面对眼前的苟且。 在高原荒野里,大家是一个整体,相互帮助,但是每个个体都相互影响,每一个个体都要准备充分,足够坚强,一座太白,大家高反、雪盲、体能不济、准备不足,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也是我们的幸运。 我们锻炼身体,努力赚钱,提升自我,不断学习,都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自己;我们处在一个最好的年纪,唯有正视自我、审视自我、珍惜自我,才能在人生的旅程中,有不断的小惊喜、小确幸,才能在小梦想不断的实现中,丰富本身并不宽广的人生。 下一站,哈巴!朋友们,不要忘了雪山下的约定,让时光鉴证,为了更好的自己,为了让明天的你,感谢今天的自己! 秦岭太白系列,至此完结。 一首应景的歌曲,送给正在阅读的你,希望你我,不惧时光,不畏前程。 午夜星空 出发,在石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