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山海大牛 于 2020-11-2 08:58 编辑 珠峰东坡牦牛工 珠峰东坡的徒步客绝大多数是轻装。轻装就要雇牦牛背吃穿用的行李，而雇牦牛就要用牦牛工。牦牛比汽车难弄，汽车只要不缺油随便跑，牦牛像是些不懂事还犟脾气的巨婴，看到草总想过去啃两口，啃着啃着就走歪了，没两把刷子还真伺弄不了。 珠峰东坡的牦牛工都是藏民，我一路遇到的有提暖水瓶的姑娘，戴绿军帽的阿妈，更多是壮年男子。他们一律走的飞快，还鞋不粘泥脚不带水，真的是个个身轻如燕。年纪大的藏民汉语不能讲，全靠手势与地名交流，年轻的就没这个问题，跟他们用通用语沟通完全没障碍。 这些藏民来自曲当乡的各村。曲当乡是半农半牧区，基本上家家既有农田又有草场，农田人均大概勉强2亩，草场或许有几百亩。山地贫瘠，两亩地也就是勉强糊口够个温饱。草场太少，也就是能养十来头牦牛或羊，不像新疆青海内蒙的牧民，家里的草场都是以万亩计。所以，当地人的生活很贫穷，这从路旁经过的民居能看出来，建筑有些原生态还不讲究细节，庭院卫生也不够好，孩子们在外面野，脸上手上黑乎乎的。 我们队员中有四人轻装，每人有20公斤行李配额，正好雇两头牦牛与一位牦牛工。牦牛工名叫加错。加错有一点岁月驼背，他头戴黑绒线帽，上身是大号的深蓝色羽绒服，黑裤子，脚下是运动鞋，从红绿珠子的耳吊，满沟壑的褐色脸，还有蓬松炸乱的头发上，能看出这是位本地藏民。 加错在走路的时候，手里还要纺羊毛线：一手举着缠着毛线的棒槌牵线，一手扯团羊毛拉线，手法熟稔，也不知道他带出来多少羊毛，回到家能纺出多少毛线。这是个勤劳的人，跟在华北田野里劳作的老农没有两样。 加错还是虔诚的藏佛教徒。加错在营地休息的时候都要念经，他手里捏着很长的一串念珠，嗓音低沉而有力。当沉沉慕色下的营地里响起快速而有节奏的诵经声，好像周遭万物都被加持了灵性，寂寞的空气被豁免了孤独。在色当时，他拿出经书给我们看，嘴里说着拉萨拉萨，眼中涌出光。经书的封面是位满面流油冒红光的年轻人，我估摸是住在拉萨的某个仁波切，令加错敬仰的活佛。 加错年纪比较大，汉语讲不来。前半截路上，跟加错基本没有交流。在色当过中秋的时候，通过营地的一位年轻藏民，我们知道了加错的一点过去。 大概在去年或是前年，加错放牧时遭遇了暴雪。那是在措学仁玛，我们最后一天的行程也是营地。措学仁玛是一大片广阔的高原牧场，有不少海子，天气晴朗时，海子倒影出一弧雄伟的雪山，这是嘎玛沟最令人激动的美景之一。朗玛拉垭口海拔5344米，是外面进出措学仁玛的一个关口。 加错带了50多头牦牛进来放牧，想着育肥了带出去能赚一笔钱。某天却突然下起了暴风雪，雪很厚覆盖了草场，牦牛找不到草吃。垭口雪很厚，牦牛也翻不过去。牦牛最后全都冻饿而死。 一笔巨额财富，就那样化为乌有。它对人的打击可想而知，我觉得没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我自己也就说说，个中苦涩完全不能感同。 这一路加错带的食品主要是糌粑，还有半袋子小土豆。在俄噶、色当与措学仁玛，加错都煮了土豆送给我们吃。在山上能吃到热乎乎乎的土特产小土豆，是件温暖而快乐的事。 在国庆的色当，我们邀请加错一起喝小杯功夫茶，一起吃月饼庆中秋。加错把带包装的月饼收了起来，没吃，也许是等回去了送给他的亲人品尝。 我觉得加错是个精彩的人，活的紧凑，活的像这山，不在于高，在有令人仰止的落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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