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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

如自由的山体:郭喀拉南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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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1 只看该作者
天空云层滚滚,后面的阳光被遮住,给人以大雨来临前的感觉,很快,这些云突然又散去了,显露出更多的蓝天,这就是高原上的气候,永远无法料之。夜半站在一块倾斜的巨大岩石边缘,远看垭口下面正在往这边行走的队友,他朝他们大声喊叫,让他们不要按轨迹走绕行的路而是直切过来,这样相对更省时间。夜半手举登山杖,朝他们挥舞,后来我们终于听到西达摩和九零后的回应,他们应该是看到我们了。


垭口有风吹过,半山腰居然架起了一道虹桥。夜半特别喜欢拍这类雨后彩虹,它们时常给徒步者带来一阵惊喜。山下是颀长的雅布曲错和绿色的三角形无名错,相比之下,水滴状的雅布曲错在它旁边犹如沉睡的鲸鱼。都说下垭口难,我们休息了有四十分钟,又都背起大包。下垭口的路迹确实是破碎的,我下载的三条轨迹无一重合,我想既然是下到雅布曲错湖边,我就以那座湖为点找最近的路直接下山,中途凭着路感连接起一些破碎的路迹,实践后证明这是最好的方法,我整个过程几乎没有看过几次轨迹,再说雅布垭口这一带的地形是可以这么做的。


(雅布曲错)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2 只看该作者
我在前头开路,夜半在后面堆玛尼堆,他说这样做后面的几位队友就不用再费力找路了。第一道难关是乱石坡,但实际上这些看起来平整的大石块是牢牢固定在青黄草坡上的,不会滚动,下起来非常容易,很好提速,我觉得这种下坡跑起来也是完全可以的。第二道关卡是杜鹃林,而这些纤细的杜鹃草仅长到小腿,如若不按破碎的路迹行走,踩着杜鹃草一步步下山也不会有很大的阻力,我们一个小时左右即下到杜鹃林边缘,只剩最后一道沼泽关卡了。夜半这时候停下来休息,太阳在天边露脸温度也随之升高起来,他取出折叠板凳坐下埋头,一动未动,告诉我他很不舒服,头晕目眩,我以为这是他一直存在的高反引起的,他却摇头说是被太阳晒的,我感到纳闷。他就那么埋头休息了一会,然后用保温杯里的开水泡牛奶,吃了一点东西,又突然站起来,说他已经好了,我更觉纳闷,那么就继续上路吧,还是让他注意一点感冒与高山症的身体情况,如果有什么异常要立刻告诉我。至少我学过野外急救课程,其中包含了所有野外常见疾病,上高原前温习了一遍,我希望自己学习的知识与实践经验是可以应对一些基本状况的。


夜半刚刚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我们越过最后的沼泽地,徒步至雅布曲错边缘,发现所谓的沼泽比昨天在错足塘牛场前遇到的沼泽地还要简单好走。于是我和夜半两人在顺湖绕行时一边感慨,这些算是什么难点,之前徒步的驴友吹嘘的过于厉害了。其实我们昨天抵达半山错营地的时间要想继续翻过垭口到雅布曲错扎营并不会走到天黑。


看着时间还早,我们沿鲸鱼脊梁形状的湖缘起起伏伏,夜半一步三回头,关注后面的队友走到哪了,一路呼喊,却望不见他们四人的身影。直到我们出山以后才得知他们后来从吞布绒村下撤了。


从轨迹上来看,从27公里处的雅布曲错到54公里外的雅拉垭口,一路皆是可做营地的地方,40公里处的多堆正是第一个下撤点,一路都是牧民的房子,等高线也相对平缓。我想在明天翻垭口,把耽误的一天行程争取回来,这样我们这一天就至少要走到多堆附近,但实际上,我们这天只行达了还不到泉白桑的某座小木屋。我原来想徒步到七点多钟,夜半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一路说他被我拉的只剩一口仙气了,我们六点左右即在那座小木屋扎营。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3 只看该作者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4 只看该作者
其间,我们碰到了几位牧民,他家两头淡黄色的大狗被用铁链拴着,我远远看到了,牧民这时也已经注意到了我们。他突然朝我们这边喊,焦急的示意出动作,让我们小心后面,我回头看去,发现一条狗正从身后跑来,一声不吭,我赶紧让后面正在下坡的夜半当心,告诉他这家的狗听说会咬人,大狗见我们转身才放慢脚步停下来冲我俩大叫,露出白牙,不远处木屋前的狗听到后也开始回应般的狂吠。我们边走边回头,大狗一会朝我们逼近一会又后退两步,一直试探着显示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却始终龇牙咧嘴,吠叫响彻山野。牧民看到我们有麻烦从屋里拿出铁链走了过来,将他的狗拴起带走,我们向他道谢,夜半又补充了一句:“扎西德勒!”,狗一边离去一边还在叫唤。

我们绕离木屋,沿山腰一条成熟的马道平缓下行,又走了三公里的路才决定扎营。夜半与我性格不同,我一见小木屋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住在屋子里,抗风抗雨,也省去收搭帐篷的时间,夜半却说他有洁癖,并告诉我他前年走狼塔时因外面下着大雨队友都住在木屋,他依然坚持一个人扎营在外头,但这次,他走进房子里看了一圈觉得还算干净,于是也搬进了木屋,在屋里搭起帐篷,他拿绳子仔细的把金字塔帐的尖顶悬挂在屋顶下,并说这是他第一次住牧民房。我比较随遇而安,只在柴堆旁边的木板上铺了一张铝箔。

夜半照例每天都会给我烧开水,又捡来木柴用垃圾生火,但由于这里每晚下着雨,柴禾都是潮湿的,不仅烟雾大,还很难引着,夜半尝试了不下十多次吧,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他掏出了点火神器,火焰才稍微多燃了一会。我独自走念青东的时候也是因为点不着火最后放弃,不知牧民是如何在雨季也能把柴火生的如此旺,看来这也是一样需要熟能生巧的技能呀。




我觉得2号这天已经很难翻过雅拉垭口,因为距垭口还有20公里呢,我们九点多出发,夜半这天似乎是没有高反了,后面几乎是一路往前冲,我提速追赶,就差奔跑起来。他兴致勃勃的说,今天要尝试翻过雅拉垭口。我们要么跨过河谷,要么行走在平坦草甸上,过了多堆的木屋就要从3900米开始往更高点爬升。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5 只看该作者
由于这一带都是牧场,牧场与牧场间都有藏族人走出来的明显路迹,较深的河水搭了简易木桥,不是很深的溪涧在这个季节可以踩石头跳过。我们两点四十就走到了帮喀营地,下载的路线信息里标注前方还有一个名叫帮布切的营地,那里有几座牧民房。帮喀距帮布切大概三公里,距垭口九公里,我们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今天翻垭口不太实际。但帮喀的几座小木屋坐落在一大块平整漂亮的草地上,此时的阳光晒的人很是舒服,夜半提议在这里午休,他先去河边洗头,我躺在深草里,用速干帽遮挡阳光,没多久便睡着了。后来帮喀营地刮起大风,絮状云挡在太阳前,我感到有点冷便拿背包挡住风,若不是这点风真是一个完美的午休。我们醒来时已经超过四点了,走到帮布切见一大群黑色牦牛,就像草原上的风暴。牧民的身影在其间穿梭,发出阵阵驱赶声,他们见到我们这些外来徒步者已经不那么意外了。我走过去问牧民他们的房子里能否住人,他告诉我一会还有人要过来,已经住不下了。


(帮喀营地午休)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6 只看该作者
  “从这里到雅拉垭口你们要走多久?”

“一个多小时。”牧民脱口而出。

我们十分诧异。毕竟从这里上垭口还有七百多米的爬升呢。

为避免帐篷受到牦牛的袭击,我们接着往垭口的方向走,选择了另一片草地。临近天黑时来了两位牧民,说是去看念久雪山了,夜半给他们递香烟,他们正要回到帮布切营地的房子里去,这时太阳已经在天边消失,天空变成深蓝色。

“垭口上昨晚下雪了呢,你们明天翻不过去。”其中一位牧民笑着说。

“啊,雪有多深?”我拉开门厅问他们。

“超过膝盖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大声喊:“别担心呢,我刚才开玩笑的,山上没有下雪,你们明天可以上去。”





“一个朋友告诉我翻雅拉垭口需要一天的时间。”夜半边走边说。我们这六天的拔营时间基本都超过了九点半,每天用来徒步的时间很短,今年长线两个月来我从未走的这么休闲过。但我还是希望能尽早把前面耽误的一天赶回来,不然我们就没法在七号出山。翻跃雅拉垭口抵达的第一个营地到克耙垭口的十一公里路又都是分散的牧场,很容易就找到扎营地点,没有必要在轨迹标出的指定营地上搭帐篷,我们随时能够根据时间来变通。

五公里700米的爬升,海拔升高,河道消失在足底。当我们爬上一座小山顶,高大岩石上的玛尼堆为我们指明了垭口的方向,我喜爱寻找一个自己合适的节奏连续不断的爬山,夜半则是快速爬一段然后停下休息一两分钟。两点左右,我们爬到雅拉垭口,碎石玛尼堆的尖顶上摆放了一只牦牛的头骨,因风化产生乳白色的裂纹,山峰因岩石的排列也显得像一件坚硬的碎絮,流云向远天泻去。最终夜半在一块梯形岩石上找到垭口对面的念久雪山,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想等云雾散开,露出神山的尖顶,但他等了好一会,云层并没有散去的趋向。我开始下行,夜半犹豫了一会跟在后面,依旧不时回过头看几眼念久,嘴里还念叨着:“云快点散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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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7 只看该作者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8 只看该作者
神山的上半部分是两座锥形相连的顶,只要有一点阳光的照耀,覆盖的冰层就会在天边闪闪发亮。这个点是多云天气,我们下行了不到三分之一居然听到了闷雷声,天上仿佛要下雨的样子,我加快了步伐,眼望山下是一大片乱石坡,显然是没有什么路迹的。色彩斑斓的红草在石缝间生长,我们还未走到乱石坡天空就降下冰雹,夜半和我立马穿上雨衣,细密的冰雹在雨衣表面打出清脆的蹦跶声,岩石的凹面与草木间很快堆磊起冰渣,因为路面变得湿滑我们只能放慢速度。


雅拉垭口下山的乱石阵不同于雅布垭口,那是一些真正滚动的石头,受力点没有踩好便容易摔跤,很多圆形石块的高度超过我们的个子,我们手脚并用,或是借助登山杖的力量在石阵上跳跃,冰雹雨水的湿滑给这种地形的徒步增加了难度。这时候夜半掏出手机核实轨迹,说路在右边,我想切过去,但我们中间隔着巨大的沟壑,难以逾越,于是夜半开始往右走,我一路寻找相对更好跨越的石头,不知不觉在向左偏移,更何况我下载的三条轨迹有两条都在左侧,夜半已经被大石块挡住了,我看不见他,他也在急遽的冰雹下专心的找路,我们呼喊的微小声音被淹没在无边的自然界。


我们两个偏离的越来越远了,这种情况下各自单独走其实并不合适,好在强驴不用使人担心,我决定先凭着大致的路感渡过乱石阵,到下面目所可及的那一大片绿色草地上再去找寻队友,我想我们应该能在那处地方汇合。我听到夜半零星的声音随着偏离越来越微弱,冰雹降雨终于停止了,石块还是湿漉漉的,我脱去雨衣,见天色亮了起来。我在硕大的岩石间专注寻找落脚点,有的岩石中间沟壑很深,腿脚迈不过去就要从旁边绕一下,有的要用登山杖试探石头是否是晃动的,有时候我用身体与石头发生一个对抗的力然后跃过,下到草坡时没有见到夜半的身影,我又往前走了一些路打算到最突兀的那块立石边等待,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喊我,他边往我这边走一边感慨,他在右侧下降,后来扎进了杜鹃林,他是硬钻过来的。我告诉他下面还有很长一段杜鹃林要钻,看等高线比我们刚刚走的路要陡峭。他抽了一支烟,小休了一会,蓝天白云在我们刚刚下完的乱石山坡背后长出垭口与天交弯弯的弧线,此景象让人内心一下平静了很多。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19 只看该作者
我们继续下行,而天空的云层又发生重叠迹象,刚才有限的光芒即刻消陨,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吞没了一样,我们无法猜到天空多变的脸色,这使得一切都新奇了起来。我们还未钻入杜鹃林,夜半这时突然停步,告诉我他的雨衣落了,他让我先走,他回去找雨衣,然后来追赶我。我摇摇头,知道要是自己先下山,他未必能赶上,我还是得一路等待,何况后面的路况未知,不一定会有清晰马道,我们有可能中途走散。我见他把重装包放下,匆匆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青绿山坡的线条后面。

等待的这段时间,我用净水器重新灌了两瓶河水,天又开始下起绵密的雨,我不是很想穿起雨衣,只是站在石头上焦急的张望,直到他二十多分钟后回来。我觉得我们今天想要赶到观念久木屋已经不太现实了,但还是希望能往前多走一点路,明天一定要翻过克粑垭口,不然我们所耽误的可就不止一天的时间了。

杜鹃林的路还算清晰,只有几处地方的路口与林子的色泽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不易于发现,有的粗壮弯曲的树干横叉过来,我们不时需要背包翻过或是从低处的空隙爬过去。因为下着雨,下行路面比较湿滑,泥浆和落叶混合在一起,我们都摔了几跤。又由于杜鹃林像深绿色蛛网那样挡住了天空,我们淋不着雨,不必穿上雨衣行走。只要是平缓的坡面我都尽量加快速度,之前听驴友说杜鹃林之密有多么难走,且容易迷失其中,相对于自己在北京周边人迹罕至的山野钻过的林子,郭喀拉杜鹃林的路已经相当明显了。若不是下雨增加了一点难度,这种路算是比较成熟的路况。尤其是后半部分的清晰马道,不多会就能顺着路走到山下。

我想要坚持走到观念久营地,尽管天气并不好,水汽早就将我们头顶的视域遮挡的严严实实,地面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沼泽,因雨水的冲刷更具有吞噬力。夜半停下来穿羽绒服,说再这样走下去可能会失温。雨衣的防水性不佳,我的衣服也都淋湿了,但我不担心这些,知道今晚有小木屋住,而且只要持续运动着就不会很冷。

六点钟过了一座简易木桥,有一座看起来不错的小木屋,夜半不想再往前走,他先去房子里看了一下环境,出来后摇头说他要在外面的草地上搭起帐篷,我准备住在房子里,就把包搁在了木架子上,木架上还被人铺了一张白色的毛毯,这便于我直接将防潮垫与睡袋铺在白色毯子上。

大雨下的使人心生忧虑,我很担心明天翻不过克粑垭口,这样我们不仅赶不回先前耽误的一天时间又要多耽误一整天,于是我与夜半商量,明早八点准时出发,不能再磨蹭了。他说九点,过了一会又改成八点半,我有点焦急,既然一路都要求休息,为何不用勤奋来弥补这些时间。他说六点多起床的话天还没有亮,他不想摸黑收拾东西,他不高兴的说,我要是急的话可以先走他八点半来追我。我回应他,如果我是一个人走,一路都不会停下来,我如果先走半个小时你是不太可能追上的。

我们的商量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果,外面的天色慢慢暗沉,夜半要去搭帐篷了。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solo长线,许久没有AA徒步了,一些事物的观念我不好理解,我以为用勤奋弥补拖延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知他为何不能接受。我想起以前和藏族人一起转山的时候,他们每天四点钟把我喊起来,我一声不吭,每次都是匆忙收拾好东西去追赶他们的步伐。我其实有几次挺想一走了之,但要不是夜半的身体状况一个人翻高海拔垭口不太安全,我担心意外,不然我头一天就能够安心走掉。虽然我们的结伴是一个偶然,各自都相互独立,既然同行了这么多天就一块走到最后吧。

想着想着天色就要全黑了,我出去看他需不需要帮忙搭帐篷,他让我捡些柴一会生火烤衣服。房屋周围的柴火倒是不少,可都是湿的,我们将湿漉漉的装备悬挂起来,夜半尝试了很多次最后终于用屋子里一只废弃的蛇皮袋引燃了柴火,火焰只燃烧了不到十分钟就只剩下火星了。我们只好各自去休息,休息前夜半又给我端了一碗煮好的苏伯汤。

10月4号一早,我闻六点多的闹钟而起,借助头灯的白光整理装备。出去看夜半他也在收拾,他担心气罐不够使用,让我帮他用净水器过滤一壶河水。这条弯曲在沼泽地边的淡青色大河平静又深沉,水势缓慢的向着中下游流淌。我们八点多出发,见轨迹上的垭口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一步也没有停,只是偶然回头看去,没有看到夜半,直到一口气走至六公里外的观念久木屋,沿途可见被野兽攻击的家畜骸骨。



发表于 2020-12-15 14:02 20 只看该作者
观念久木屋的房顶坏了一半,勉强可住人。我等夜半到时他也只休息了一小会,这时候的念久雪山离我们相当近了,看起来像一座天边的自由王冠,令人心生美好的向往。往前一公里远的迷拉木错朴应该是一座神湖,小高山湖碧绿的仿佛不真实,湖水清澈见底没有一条游鱼,但发出幽深的光,湖面被撒了哈达,周围一圈用经幡围住,好像刻意想将祂隐藏起来,我还看见了湖边的贡品、假花,倘若能遇到当地放牧的人我真想问一下关于这座神湖的传说。


(迷拉木错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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