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第三段坡爬完,开始喘气了。 一直往上走,身体倾斜,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等走完一段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往回看——哇,这么陡! 再看看前面,比这一段更陡,而且路面更细碎。路况开始出乎我之前的意料了。 心里打起鼓来,如果我退回刚才的地方去找右边的古道呢? 不行,我已经爬上了一块四周全是峭壁的岩壁,我能上来,但是下不去,没有落脚的地方,退回去找右边的路,难度很大。 而前方爬上去就是飞越岭垭口,没有多远了,一直往上,再陡能怎样呢,看上去和现在差不多,努努力应该能行。 这会儿的时间是上午8:40。注意看坡度,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爬上一个大石头,歇歇脚,手软腿软 |
把刚才那段有泥巴和植物的坡段爬完后,就全部是碎石坡了。 没有可以拽着向上拉自己的着力点。 这样的话,就要用工具在坡面挖至少四个坑出来才行。 之前在泥土路上挖的坑都很浅,稍微踩踩,手上拉个借力的植物也就上去了。 但现在坡很陡,又没有借力的植物或者大岩石,浅坑就不行了。 爬到一个相对缓和的能站住脚的地方,观察一下四周。 我后悔了,想横切去找古道。 继续往上难度非常大,更陡,没有任何可抓的固定物,脚下是松散的砂石,吃不住力。 碎石和腐朽断裂的枯木,应该是发生过泥石流塌方直接冲毁了古道的一段,以至于我在行进中根本看不到古道的影子,以为顺着石块走就行了。 横切是不可能的,太松散,这些石块踩不稳,斜着横走只会大概率滑落。 退回去不知道怎么退,更不可能。 所以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看,这么陡,试问怎么退回去?奇了怪了,我是咋爬上来的? |
坡道全由山体滑坡堆积下来形成,大大小小的石头,山下的最大,越往上越细小。 我寻了块扁平的石头,算是称手工具,一点一点凿着坑走。 坡体很松散,坑容易变形,踩一下会变形,拍一下会变形,在任何方向挖另一个坑也会导致它变形,极其不稳定。 可是,变形也得挖,否则完全不可能爬上去,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一点一点往上挪,每一步都要始终保持一只脚往上。这就相当于我身体的重量大部分都靠一只腿支撑着以便能挖下一个坑。 这些坑必须以阶梯状往上递增。 啊,真是要崩溃了,不仅挖上面的坑,掉落的碎石把下面的坑埋住,又由于挖坑时脚会因为协调性的本能反应会使劲踩坑,踩住的坑不仅会松掉还会更加快速地被填满,坡面会变成陡滑状态,就跟没有任何坑存在过一样。 除非挖坑的速度足够快,又要大又要深又要快。 做不到! 挖一个坑很累很累,而且腿长时间保持紧张,每攀登一步,大小腿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动。 全身力量都在紧张地固定身体,还要分一半力气去挖坑,同时还得保持自己的平衡不掉下去。 难怪大小腿要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体力消耗光的临界点。 但是,这脚一直抖一直陡,完全不由大脑指挥。每次抖,都让脚下的坑松散。 脚下的坑因为腿不受控抖动而迅速松散,所以我手上还得加快挖坑,能够让脚换一个安全的着力点,否则坑会变平滑,人就没有办法支撑了,这里坡度接近70度了。 一旦平滑,我上面的坑没有挖好,就会有滑坠的风险。 就算我挖好了,还需要快速的攀爬,到安全点位。 啊,好饿,力气太小了,挖不出来能立足的坑。 累得不行…… 无论哪一个方面我都快不了。 和时间赛跑啊! 我好想念岩抓,绳索,安全带!!! 距离我上一次无任何保护措施的无器械徒手攀登还是很多年前的地震带穿越了。这次以为是个轻松穿越,谁曾想会有这么一段路。 坡顶近在咫尺,可我就是上不去 |
天空开始打雷,我心慌得很,想快点离开,但是又快不起来。 我不担心耗费时间,特别担心突然来阵风或者降雨,就麻烦了,更吓人的是地震,这里可是地震过两次的。 越往上越陡,估摸着已经有70多度的坡了,三分钟挖一个坑,上面的坑还没凿好,脚下支撑的基石早已松散。 简直是脚趾头的抓地力都用上了! 脚下太软吃不住力,手上没劲儿,太累,挖个坑一挥手直接把石头工具脱手扔出去了。 脚下一松! 我下意识觉得可能要滑下去了,念头刚起来,脚再次软了软,碎石就跟安装在身上的滚轮一样,带着我直直往山下掉! 我以趴着的姿势往下滑坠,脑子里闪过无数我要怎么转过来能看清楚前面路况,我要怎么转身? 我手上没有任何工具,不可能像雪坡滑坠一样挥镐卯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随重力坠落! 我记得攀登上来的时候经过了三个大石头,必须抓住大石头才行! 滑坠速度非常快,只有沙石尘土满天,啥都看不清。 心里好慌啊,不知道要滑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坡面这么陡,又没有任何附着物,是不是只能靠摩擦力自然停止?可是这么陡,不到最底是不是就不会停下来?我没有办法制动,难道要我以手为爪插地面吗?别说地面坚硬,我不可能插得进去,就算能,这么快的速度,我的手爪爪应该也会废了。 一直停不住! 我看不见前面会遇到什么,只能一遍遍默念镇定镇定! 这一段内心自白,现在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但在当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因为太快了,快到经过第一个石头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导致没抓住。 还是因为太快,摩擦也没减慢下来,第二个石头从中间滑过去了。 经过第一和第二个石头的缓冲,总算在第三个石头处右脚撑住了力,赶紧把身体蹦起来顶住,能吃上力的右脚使劲儿蹬住,就这样,才被第三个石头挡住了。 刹停的那一刹那,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小命还在! 万幸! 滑坠停下来的时候不觉得疼,心脏狂跳是真的,好险,以这个速度,下面全是大石头,随便撞到哪个我就交代在这里了。 接着检查自己。 我穿了三件衣服,还算好,上身除了胳膊有擦伤,别的地方没有太严重的损伤,穿厚点还是有好处。唉,幸亏我怕晒,一直穿着春夏季冲锋衣(长袖能防晒),再热都没脱,在这种距离的高速滑坠下,还是有一定抗摩擦能力的。如果我脱了穿短袖,这胳膊是不能看了。还有胸前一片,完全贴着锋利的碎石坡面滑坠,能被保护得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算是很不错了。不过这衣服已经脏得全是泥巴灰尘土颗粒红色黑色各种了。 腿上就不行了,穿了条布裤子(参考大相岭那边的路),想着轻松徒步嘛,谁曾想会有这么个意外,破的破,烂的烂,条的条,膝盖和小腿都有擦伤。 我紧贴着大石头,蜷缩下来缓缓,压压惊。 刚才的攀爬通道因为我的滑坠,石头更松散了,不时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往下掉。 最大的一块,目测有我脑袋那么大,从我右边大概10厘米的地方呼啸着滚下来。 如果这块石头再大一点,我躲都没法躲。又或者我没看到,撞到了我任何一个位置,我绝对就下去了,很惊险! 休息了一会浑身涌上来密密麻麻的痛却找不到伤口,持续自我观察吧,不过也顾不上了,我得先解决如何脱困,所有的疼痛都放后。 看看地势,怎么办? 判断一下形势先。 按之前的路线是不行了,我刚才没踩稳的地方实在太陡了,再爬上去大概率还是滑坠。 观察了地势后,我决定不再直接往上,而是先向右边横切五米,再往上走。虽然还是陡,但看上去要稍微曲折一点。可能是个自我心理安慰吧,试试看!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一抖起来脚是虚浮的,肌肉不受控制,脚上完全没感觉,更吃不住力。 不行了,我要喝点水,再不补充点血糖,我哪都去不了了。为了刨坑,什么工具都找了能不能看出来有多陡? 如果看不出来,好,镜头竖起来再看看:实在累得不行了,我卡在不上不下的地方。 |
就在我特别绝望的时候,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音。 我开始大喊!又不敢喊得太用力,怕身子抖动,把脚下震动了,又坍塌了。 but,摩托车声音远去了。 哎,算了,爆发生命值,还是靠自己吧,快了快了,快接近了。 继续挖坑。 我也很佩服自己,都这种状况了,还想着要颤颤巍巍地掏手机拍照。 特别怕手一抖,手机掉下去。 可能挖了三、四个坑的时间长度,听见摩托车声音又来了。 然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在挖什么?” 我忙抬头,说我走错路了,这里太陡,我上不去,挖坑能往上爬。 女人说:“你怎么走这里哦,太危险了!” 大姐啊,我也不想走这里啊,我要知道这么危险肯定不会走的啊! 一个男人声音传来,应该是和女人一起的,后来知道是两口子。 男人说:“我这里有把刀,我扔给你!” 我忙说:“别别,我怕接不住!” 两人居高临下看了我一会儿,就消失了。 难道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过了一两分钟,他们又出现了,男的找来个胶皮带子,系着他的镰刀,给我扔了下来。 |
用镰刀挖坑就好很多了,利器啊! 男人说:“我下来拉你。” 我说:“你小心啊!这里特别陡,还很滑,千万别掉下来!” 他走了两步,应该是觉得的确太陡了,就没继续往下了,但把胶皮带往下放,让我抓住,然后往上拽我! 我的个妈呀,我终于上来了! 这就是那条盘山路! 我颤抖着,费力地,用满满是劫后余生的感动和激动:“太感谢你们了!” 得知我是来走古道翻越飞越岭的,两口子说这里修路,很多古道被挖断了,又是土渣又是地震又是泥石流又是雨水塌方,把之前那段路给全部压住了。 夫妻俩是来山上放牛的,刚才从这里路过,女的仿佛隐约听见有人的声音,但是又没看见人,觉得奇怪。 地上坐了会儿渐渐恢复了点力气,伴着我们的对话,三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往我刚才上来的路看去———— |
女人不断啧啧着,说:“这么陡,你好厉害,胆子太大了!” 我不是厉害,更不是胆子大,我是傻,早点想看轨迹就没这事了。 他俩可能觉得我灰头土脸的太可怜了,离开的时候硬要塞给我他们的食物:卤菜,饮料和香蕉。 目送他们离开目送他们离开,远远的我一直跟他们挥手(图中弯道上那个小黑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时,下午1:30,就这么小300米距离,我在坡道上足足耗费了将近5个小时!!! 从这里望出去,山下就是化林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