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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山二峰

寻路川西-四姑娘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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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2021年的深秋,我刚刚爬完黄山。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接到了宝哥的电话:“你回来没?我终于请到年假啦!”--宝哥是高中同学,曾经是背包走天涯的文青,如今成了挣扎在工作忙碌和家庭琐事中的可怜男人。听说我想去爬四姑娘雪山,他犹豫了一下:“我先回去找找当年的冲锋衣还在不在!”当天夜里俩人就各自订好了机票,两天后的深夜在长沙汇合,第三天,飞机降落在天府机场,我又来到了成都

图:凌晨的候机大厅,太阳刚刚升起


四姑娘山位于川西阿坝州的小金县境内,由邛崃山脉上四座海拔五千米以上雪山组成。我们的原计划是在成都休整一天,吃饱睡足再过去。可之前联系好的向导告诉我们他要为即将到来的黄金周做准备,只有这两天有空带游客上山,让我们下午就赶到,接着把拼车司机的电话发了过来。从机场到成都有五十多公里,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来到市区,吃了饭又去逛了一圈四川博物馆。下午三点才搭上去小金县的车。

图:在博物馆休息区补觉的宝哥


路上司机告诉我们从成都到小金县有两条路。以前翻越巴朗山要走八个小时;现在走隧道,车程只有三小时,但这几天隧道口的公路在施工可能会堵车-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到了管制路段之后我还是有些郁闷:前后都是看不到头的车队,路边有人搬出小板凳喝茶打牌,还有附近村民支起了烧烤摊,似乎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堵车。晚上七点,管制解除,车队开始缓缓移动。我们的司机着急去接回头客,一路上打着双闪把车开得心惊胆战,即便如此,到达预定的客栈也已经快九点。向导在路上就发语言说他喝醉酒回家睡觉了,发来了买保险的二维码,叫我们自己买好保险把单号发过去,明天一早他来酒店接我们。


图:堵车时支起桌子喝茶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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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第二天我有点担心昨天喝醉的向导还能不能爬山,起床后打了个电话叫他接我们去吃早饭。五分钟后,一辆国产越野车停在了我们面前,驾驶座上的向导比他的微信头像看起来要黑一点:“我姓周,叫我周导或者小周就行!”

周导把我们放在了一家面馆,让我们吃完去超市买些路餐。他还得去接另外三个临时加进来的队友。我问他今天大概要徒步多久,他说到大本营十五公里左右,中间有个补给站可以休息和吃饭,下午四点左右能到。我和宝哥商量了一下决定只带水和士力架,把大小背包都交给驮马,轻装上阵。

在景区门口我们见到了另外三个小伙伴。目测应该都是零零后的小伙子,穿得花里胡哨,其中一个甚至穿着西装皮鞋,发型一丝不苟。"这几个估计够呛能登顶,到时候别拖累我们。”我小声地对宝哥嘟囔着。周导打开后备箱,把行李装进麻袋在马背上绑好。这才带着我们到售票大厅办手续--和普通游客票不同,徒步票必须要挂靠公司由向导带着才能买。工作人员挨个核实了身份后,让我们当面签了风险告知书,然后才让我们扫码付款。拿到门票后我仔细看了看这张《海子沟户外中心门票》,一百五的票价旁备注着“露营”,下方还有带队向导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前些年出了几次事故之后就不让登山了,只能露营,其实都知道是来登山的!”周导给解释道。


图:进山前必须签“生死状”

从售票大厅到检票站,还有很长的一段木质栈道。过了检票口还得再往上爬一段才到海子沟观景台。站在这里可以远远地看到四座雪山从右向左依次排开,最前三座分别是大峰(5025米)、二峰(5276米)、三峰(5355米),虽然都是海拔五千,但其实都是入门级雪山。现今没有了白雪的覆盖,光秃秃的更像是石头山;最后的那座高出一大截的是四姑娘山主峰--幺妹峰(6250米):名字虽然叫老幺,却是四姑娘山的主峰,如同皇后一般矗立在那里,傲视群山。由于特殊的山形和岩石构造,其攀登难度超越珠峰,至今只有41人登顶。

图:远眺四姑娘山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因为前几天刚下过雨,道路很是泥泞,旁边的马道上不时有骑着马的向导和游客超过我们。小伙伴们走走停停,到达补给站的时候正好中午十二点。

图:徒步的宝哥和骑马的游客

这个名叫“打尖包”的驿站,其实也就是两座石头房子,估计有些年头了。屋里面有几个藏民背夫在歇脚,一个大妈系着围裙在案板上切腊肉,地上摆着两个电炉子,上面的水壶里开水呲呲地冒着汽。作为途中唯一的补给点,这的物价不算贵,快餐二十,泡面十块。当然你要是自带的泡面找她要开水,也得收五块钱。我泡好面后端到门口的小桌子上,边吃边和那个穿西装的队友聊了起来。穿西装的小伙子叫十七,是美发店的造型师,十七是他的花名,就像当年的tony和sunny。他告诉我,自己穿成这样爬雪山不是为了扮酷,而是因为和我一样临时做的决定爬雪山,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他还告诉我,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和同学踩着单车沿着318国道,从成都一路骑到了拉萨。

图:另外三个伙伴,站着的是十七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下午四点,我们到达了海拔4300米的大本营。帐篷搭在垭口下方的草地上,对面的峡谷就是海子沟风景区。我和宝哥把行李扔在帐篷,搬了小马扎等着看日照金山,可太阳落下后山谷中涌起的雾气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山风在脸上让人直打哆嗦,只能回帐篷休息。

图:等日落的我们

周导和马夫已经在厨房帐篷里开始做饭了,空气中飘来了小炒肉的香味。手机没有信号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变得更近。我们五个人加上隔壁帐篷另外队伍的两个小伙子,七个人的队伍里除了我之外都是第一次爬雪山。这时大家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我也觉得有点头疼。聊到高反,大家都觉得和个人体质无关,高反出现的概率完全随机,红景天之类的药物除了给人心理安慰之外并没有什么用。目前可靠的结论是到了高海拔地区不要剧烈运动,爬山的时候要戴帽子别让头吹风。大伙正聊得起劲,只听得周导在外面一声吼:“开饭啦!”

图:帐篷营地,上方就是第一个垭口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餐厅就在旁边的帐篷,面对桌上摆着满满三大盆菜,大家都没什么食欲,有两个高反比较严重的兄弟才扒拉两口就出去吐了。我虽然头疼得厉害,还是逼着自己吃完一碗白饭,又喝了碗汤,随着热乎的液体流进胃里,身上开始暖和起来。周导见那两个没吃饭的兄弟高反特别严重,拿来头疼粉给他们冲了一包,回过头冲我们说道:“抓紧时间吃完赶紧去睡觉,凌晨两点半要起床冲顶”。这时我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半了,走出帐篷,发现外面下起了雨夹雪。

图:无人问津的晚餐

我的铺位挨着帐篷门口,夜里有冰冷的山风夹着雪粒子从门缝里吹进来,我的低海拔棉睡袋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冷。整个晚上,我都在瑟瑟发抖,不停的换着姿势取暖,最后把所有的背包和衣物都拿出来盖在身上才勉强睡着一会。后半夜里又开始高反,稍微一动就头痛欲裂。黑暗中我听到另一个小伙伴可能也被疼醒了,摸索着爬起来边喝热水边刷手机。

图:我的床位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半睡半醒着熬到了两点半,终于等到周导的吼声-大家似乎都没睡着,个个红着眼睛边穿衣服边喊头疼。早饭是白米粥和青稞饼,我盛了热气腾腾的一大碗粥,就着榨菜啃了两个大饼,虽然顽固的高反依然让我头疼欲裂,但身上已经热乎了起来。吃过饭,雨还没停。周导不停地看着时间,抱怨着运气不好:“我们等到三点,半雨还不停就只有放弃冲顶,安全第一,希望大家能理解”。都到这里了听说要放弃,我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只能回到帐篷补觉。刚脱得赤条条的钻进睡袋,还没暖热就被一束光照醒:只见周导戴着头灯掀开帘子冲我们喊:“起来起来!那边有几个女生队伍冒雨出发了,我们也上!”

图:门口路过的女生队伍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等我穿好衣服走出帐篷已经快四点了,雨虽然比之前小了点,却丝毫没有停的迹象。有三个高反严重的伙伴已经决定留在帐篷继续睡觉,宝哥浑身打着哆嗦跟我走了几十米之后也宣布放弃。向导把他送回帐篷后赶上我,此时七人的队伍只剩下三个人,我们背后是深邃的夜空,前方山坡上是零散的灯光,我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支队伍了。

图:远方攀登者的头灯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半年前我在攀登奥太娜雪山时,因为急于登顶透支了体力,导致下撤时身心俱疲,痛不欲生。有了那次的教训,我刻意放慢了脚步,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超越了很多前面的队伍。雨渐渐小了,我感觉浑身闷得难受,索性脱掉雨披,穿着冲锋衣一口气爬到绝望坡(许多攀登路线上都有这个名字,意思是很耗体力的长坡)。这时候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上还挂出来半边月亮,虽然不时被厚重的乌云遮住,山风吹在脸上让人精神抖擞,刚出发时的头疼和困乏感早已经消失,周导见我状态不错,让我自己跟着前面的队伍走,他得回头去找落单的队友。

我跟着断断续续的灯光朝前走,一只白色的小狗出现在我前面,它应该是这条路上的常客,脚步轻快地陪着我爬完了绝望坡,然后找了块石头蜷缩着睡在上面。周导这时候也带着那个队友赶了上来,兴奋说我们现在是第二梯队了,登顶肯定没问题。我问他有没有看到十七,他拿头灯照了照远方说应该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顺着光的方向望去,那几个头灯的光点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夜色中。我想起初见穿西装的他时自己对宝哥说的那句话,感到自己的浅薄。

图:陪伴我的狗狗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路越来越难走,坡度越来越大,最后很多地方已经要放下登山杖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这时刚才那个队友说他过几天还要去徒步贡嘎雪山,需要保存体力慢慢爬,让我们不用管他。周导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放慢脚步跟在他后面。而我这时已经顾不上他们,一心只想赶在日出前登顶,边加速边祈祷着雾气赶快散去。六点半,我们到达了最后一个垭口,周导说这里有移动信号,叫我歇一会,顺便给家里报个平安,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我问他还有多久能登顶。“你体力好,最快半小时能到!”他专心刷着抖音,头也没抬。

图:看起来像峰顶的垭口

发表于 2022-4-15 11:56 显示全部帖子
我一心想着日出不敢耽搁太久,啃完一根士力架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跟着周导继续向上。坡越来越陡,雪越积越厚,隔着蒙蒙的雾气已经能看到登顶的人射出的灯柱。突然,面前的雪地上出现了各种型号的登山杖和背包,堆在一起像是刻意留下的。右边的悬崖旁,许多钢管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一根细细的钢缆架在上面,蜿蜒着通往峰顶。

图:最后冲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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