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今天的朝霞从最开始淡淡的灰白色渐渐有了些浅红色,算不上“霞”,天空湛蓝,老吴说,天气不错。大家起床后洗漱完毕,都坐在客厅里低头发信息。现在还有信号,上山之后,要到甘登才能再次和外界联系上了。听老曹说,老吴带了卫星电话,那是紧急情况下用的。所以,尽管这一段不是无人区,但没有手机信号,也就意味着这几天算是与世隔绝了。 从地图上看,雪瓦卡村位于318国道旁。属于林芝市波密县古乡,海拔和林芝的很多地方差不多,2600米左右。在青藏高原上,这是个氧气充足,很令人舒服的地方。我们要从雪瓦卡村走到雅江边的甘登乡,需要翻越海拔4600米左右的雪瓦卡山口。这一路,从地图上看,是没有路的,但实际上有当地人走的路,供人休息的两个木屋,还有村庄。 我对即将到来的爬升丝毫没有在意。我相信老吴说的,这只是后面路段的拉练,更相信阿尼脸上淡定的微笑。这是他们经常要走的路,也是里面雅江边上的人们赖以生存的路。 村子里甩着尾巴的藏香猪快乐的跑着,阿尼家的炊烟升起来,他家对面是一个空着的房子,房前有桌球台,桌面的绿色已经褪成了绿白色,桌腿的油漆也掉得差不多了。倒是球袋还很新鲜的亮绿色。据说本来是为旅游开发做准备的,只是这些年也没有几个人来。我回到屋里,热气腾腾地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静静地吃着早饭。我没有想到,第一天的早上是如此宁静和缓慢。没有人催促,没有人紧张。没有发令枪,也不是赛跑。 过了9点,大家才开始最后查看背包,然后一个个爬上木梯,走出阿尼家。我很好奇为什么要爬梯进出门,coco说,是为了防止动物跑了。她还指着梯子旁一丛长满刺的草告诉我,那是火麻草。 这就是杨柳松书里和老吴曾经提到过的火麻草。也就是在某些路段,过悬崖时要克服本能必须抓紧的救命草。我伸手就摸了一下,我的手立刻又火又麻,本能地就放开了。 “你这就死啦!”Coco笑着说。
悬崖,火麻草,恐高,我。下梯子的时候,我心里一闪而过曾经在高处的那种颤动,好像早搏了一次。随即就被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取代了。我们都纷纷背上了自己的背包。大林和coco是借助那个桌球台才把包背上了。尽管如此,他们背上包之后,表情都很放松,丝毫没有龇牙咧嘴的模样。 大家站成一排和阿尼合影。此刻,我发现,我的60升容量,重40斤的背包,是最小的。老吴大林和coco三人的包,都比他们的头还高,老曹的背包虽然不高,但比他宽阔的身形还要宽,而且他胸前还背着个堪比热水瓶大小的保温壶,腰间还有个三本外科学那么大的腰包。只有我的包,既不高,也不宽,还没有任何外挂。觉得我的这第一次重装,甚至有了点作弊的感觉。毕竟,没有那么重,毕竟,帐篷老曹背了。 阿尼说比较近的上山路,是从他家后面上去。上山之前,路过一排转经筒,每个上山的人都转一转来求得平安。或许是背着包,我感觉自己的手推个转经筒都有点费劲。然后,我们沿着一条硬化路往上走,渐渐远离了村庄,远离了人造的路面,进入了森林。 |
本帖最后由 独鱼者 于 2022-5-12 02:35 编辑 阿尼应该是把我们带到路上就回去了。老吴和大林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然后Coco也不见了。只有老曹在我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有没有跟上。我默默地走着,因为我对树木花草所知甚少,眼前的植物对我而言,不如前面的老曹和脚下的路重要。好在老曹的背包很明显,地下的路也很明显,偶尔遇到一颗参天大树,我叫老曹站定拍个照,大多数时间,我只需要一步一步往前迈就可以了。 我在上升到海拔3000米左右的时候,遇到了在休息老吴大林。他们用炉头和锅煮了点什么吃。我则拿出背包里的糖水橘子,牛肉干和Kind能量棒。我随手给了Coco一个糖水橘子。 “真奢侈哦”,她笑着,头摇着 “咱这徒步,算有多难?“我问了下正在看着锅子的老吴,”和徽杭古道比?“ 大林和coco都笑起来了。只有老曹没有笑。 “就好像,你是个小学生,一下子就念博士了。”老吴说。 我吐了吐舌头,心里想着,还好吗! 休息结束,老吴小心翼翼地烧掉一点垃圾,剩下的塑料袋之类比较轻的垃圾,大家都塞到背包侧袋里带上。他们是如此得自觉,完全不需要任何提醒。 再次上包之后,我发现,我的右肩有一点疼痛。叫老曹帮我调整了下肩带,然后继续向前。这一路,基本上都是在密林里,偶尔钻出林子,头顶大片蓝天。环看四周,有雪山相绕。我不能确定眼前的雪山是不是雪瓦卡,也无从可问。因为所有人都走在前面。而且,手机的确也没有信号,查不了任何地图,甚至问不了不靠谱的度娘。 如果没有休息,我的脚感觉还好。一旦休息了一下,我脚的肿胀程度就超过了鞋里的空间。当脚完全占满了鞋的时候,我感觉两个脚后跟被军胶磨过的地方,应该是破了。 一路上,我们只遇到一个从山上下来的当地人。一个背着竹篓的小伙子。老吴和他攀谈了几句,大致就是问他离前面的木屋还有多远。小伙子好像也不怎么会说普通话,总之鸡同鸭讲了一会儿,大家点头示意就互道再见了。 大多数时间,我就这样一个人在最后走着。我开始录一些音。录完了回听,这样我的注意力不会放在肿胀疼痛的脚上。虽然气喘吁吁,但声音还是平稳的。有时,我能看见远方在拍照的大林,有时可以遇见坐在倒下树干上的老曹和coco。大部分时间,是老曹那红色的背包罩,在我眼前像一盏红灯,时左时右的出现。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和这个地球正紧密的相连着,却又茫茫然毫无头绪地行走着。 在看到那个木屋前,我先看到的是满地的垃圾和路过此地一个背着竹篓的女人背影。然后再是从木屋离走出来的大林和coco。 “不知怎么回事,我只要突然把包放下来就头晕”,coco说。果然,她的包还在肩上。 木屋的海拔在3400米左右,今天爬升800米,我也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头晕。见她脸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我也没有太在意她了。 老曹已经拿着把斧子在砍柴了。我到屋里下了包,就出来看他砍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砍柴,也是第一次看老曹砍柴。尽管知道他是户外老驴,但他那一下一准的砍柴动作还是吸引了我。看着他那么轻松的砍柴,我也表示想试试。他笑着把斧子给我,我一接就知道自己根本举不起斧子,更不用提可以砍下去了。 “我硬拉可以拉140斤呢”!我有点不服气。 “砍柴需要的是巧劲”,老曹边说边演示。 “看来你还有力气啊!”老吴走过来说。 大林已经拿出了包里的食物,老吴生好了火,coco也下了包,拿出了折叠洗脸盆和毛巾,我们到旁边的小溪里快快乐乐地洗了脸。回到木屋,那简易的木床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5个防潮垫,食物的香味也正从炉子上飘散出来。 晚饭前,老吴拿下挂在木柱上的一个袋子往里放了几包干面。这木屋的规则就是,你可以吃里面的食物,但如果你也有食物的话,那就留下一些,给后面的人吃。 晚餐丰盛得超过我的想象,一大锅面条里有脱水蔬菜,还有红烧肉!这才奢侈呢!但不知怎么,大家好像也不觉得很饿,没有一个人狼吞虎咽。连平时吃饭动静很大的老曹都是一筷子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
炉火上那个水壶完全已经是黑色的了,此刻看来,这个积满烟灰的水壶是多么的安抚人心。这表明,有很长的时间,有那么多人在这间木屋里住过,大家共用着这个壶,也享用着自己或他人留下的食物。在这间木屋,确切的说是木棚里,没有张贴任何规章制度,没有任何文明口号宣传贴画,它就在那里,所有人都知道该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