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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行记之一:夜穿到了中井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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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3 13:41 显示全部帖子


〔编者按〕
    2020年3月底到五月底,我在济南工作两个月,正好度过了济南的春天。工作地点紧邻南部山区,工作之余,喜欢在其边缘溜达,偶尔也跟着济南驴友些许深入,领略南部山区风光,因此认识了不少济南驴友。期间写过十几篇或短或长的文字,今逐步整理发出,作为对济南的怀念。

(一)
         四月初,济南天渐渐长了,于是出门溜达更远。昨天出门太晚,没有实地验证出门沿公路向南的这条路究竟能否和从转山上山的那条路重合,加之昨天下山迷路,总想再走一次。于是今天没吃几口饭,五点四十就出门了。
         刚出门到山下就迷路,左拐右拐,直到走到了昨天下山地方,忐忑上山。看手机导航图,知道是琵琶岭。虽然走几步看一下导航,还是一再犹豫徘徊。终于遇到了那个昨天经过的采石坑特殊地物,才知道走对了。然后继续走,继续犹豫,继续遇到昨天经过的几个标志性地物,波波折折,终于走到铁塔和小房子。
      这段路是山上可以通车的大路,之所以犹豫忐忑,是因为我是超级路盲。嗨,真没办法。一个超级路盲还喜欢一个人在一个陌生地方探路,这也是奇葩。我就是我,奇葩在奇葩环境中生存着。
     这里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山顶,也是昨天我犹豫徘徊不敢前进的地方,时间六点半,我还是决定按图走向对面山峰,验证两条路线是否重合。
        (二)
       这时已经黑茫茫,四野无人,就是有,也会显得影影绰绰。偏一个遛狗女生从另一条路上来,看到我不用说是有点迟疑。为不引起她恐慌,我不怠慢,头也不回走向对面山峰,把她甩下。对面山峰,已经隐在夜的厚幕中,只有背衬城市的灯光,才显出黑的尖尖山形。我想身后那个女生,一定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害怕了,“他怎么一个人,向黑野走去?”
         向对面山峰走去的路却不好走。虽然依旧是水泥大路,是陡下坡,打满尖防滑楞,艮脚。上山也是尖防滑楞,还是艮脚。上到山顶,见两个褪成白板的宣传牌子,知道是上次从转山上来想去龙洞没走通的那条路了。心愿了却。
      了却心愿后却处在两难中:下山向前走转山,一个半小时;回头走琵琶岭,一个小时。现在七点,不论走哪条,都要摸黑下山。索性冒险走第三条路,就是从去龙洞的半路,过了野峪顶折下,去中井庄村。这条路看过多次还没走过,也许离人烟更近。夜晚独闯新路,当时应该是有点疯狂,没想到任何危险,这就是我的“模糊胆”,我母亲在世多次提醒过我,但是往往临事忘得一干二净。我的“模糊胆”,总有一天会害了我。
        (三)
       从大牌子处左拐上山,大路变成黑松林中羊肠小道了。天突然更暗了,异地独身一人,是有点怕,即刻后悔了。加紧几步上到山顶,天稍稍亮些,迎面看到一个乱石堆,坟墓样大小,上面立两块叠起小石头,有点怪异。不远处,又是一个。更害怕了。但是回去,自己会笑自己胆小,而且回去更不明智,只好壮胆子向上。现在,理智的决定,需要我的“模糊胆”来支撑了。

      不久来到第一次从转山走龙洞未到,饿了采菜吃的小山顶。山顶空旷,有个小厅的残破基台。脚下羊肠小路已经黑得看不清,密集矮松把小路死死夹住,看不到外面,更有点怕,感觉黑松后面,是冷冷斜视的狼的眼睛。此处,我起名小厅顶。

        从小厅顶下山,就该爬野峪顶了。一边努力记忆、辩识小路,一边害怕,一边壮胆,遂把自己想成了绝世大侠。于是又演绎出对面来了三个劫路的,挡住了去道,喊“过来,过来!有话问你!”。我自然有恃无恐,但还是小心谨慎,做事一派磊落大侠风,朗声道,“你们三个我一个,我怕有人身安全。你们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干嘛还要我过去?”其中一个瘦子看我敢犟嘴,指着我骂到“叫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我毫不示弱,“你骂谁?难到想打架不成?他们两个没骂我,你骂我你过来,看你能怎样!你们两个没骂我,对吧?”,我分化他们三个,也抱定主意不过去。那瘦小子手一抖擞,跨前一步,拉开架势。我客气后退一小步。他再跟进一步,我再客气退让一步。他又跟上一步,我却不再退,看准时机,将他手指一掰一拉,另一只手臂穿下,用力上抬下压,“咔嚓”一声,他手臂断了。不等他反应过来,我肘猛击他脖子,噗通一声,他栽倒地上,那两个扭头就跑……突然,草丛中不知是什么一动,也许是风,吓了我一跳,我立即嗷的激叫到,“谁?!”,却再无动静。想想刚才演绎中自己何等英武,现在被风吓得一激灵,不由哑然摇头,幻想竟然连给现实壮胆也不能。
      却未及想完毕,已到野峪顶,似见一个黑影一闪,警觉起来,怕是人,也怕是鬼。再一看真是个人,估计彼此都吓了一跳。于是我主动些,远远高声喊“师傅,大哥!你好!”他看我喊他,从几米地方闪出来,瘦,矮,上下瞅我一眼,充满狐疑。我说“你真胆大,敢一个人走这地方。去中井怎么走?”他指指身后说“沿这条路下去就是。”我问他去什么地方,他含含糊糊说他也是去中井,却要走另一条道,然后匆匆走了。估计,他也不想黑夜荒野中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并行吧。
        (四)
       按他的指示 结合地图,我从野峪顶下来,发现是去龙洞没走到那次遇见几个学生和民工的山鞍部。右面有一个山峰,估计就是牧牛山了,感觉山下应该就是中井庄。那个山顶亮几盏灯,发出伶仃的光漂浮在暗夜里,凄苦瘦弱。这里山路又换成了水泥砌石,充满人家气息,让人胆壮。灯火虽弱,却让人感觉格外亲切,想即使不是牧牛山,也要去亲近亲近。
       有路灯自然快的多了。上到山顶,却又一个光秃秃的台基,然后下山却没路灯了,完全看不清。好在走夜路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脚摸索着沿路而行,七点四十五,到了大路福地街,是真正的大路,可以跑车,估计应该有沥青路面,现在破得像是土路了。看看导航,走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走了4.67公里。但是越过了山坳中的中井村,中井村在山坳,我走到了山口。遂决定倒走再到中井村,然后打车或沿旅游路步行回家。
(五)
        中井庄是南部山区众多村庄中的一个,不大不小,走龙洞那次从野峪顶居高看过,像是一片由蓝钢板屋顶和红瓦屋顶缀成的巨大斑斓的秋叶飘落在山坳里,叶头搁在旅游路上,就是我现在站立的山口,叶尾向山坳伸展,就是今晚我将要去的地方。村中道路也从谷口向山坳延伸,如同叶脉般,房子参差不齐的缀在路网上。在叶子同山谷交汇处,沿两边山腰各修一条三四米宽大路,在山坳底部环成你n形,两端接到旅游路上。此刻我在n形的东端。
       现在我只能沿左边山腰n路倒走。本以为很快就到,谁知越走越长,而且路距民房至少十几米高差,好几次我都怀疑此路不通村子。终于有了个下沟的急拐弯,果断下去,果然是村子。这是村子叶脉状路网的一条小路,又陡又急,两边稀稀拉拉有些单层房子,大多无亮光,路窄的几乎两人无法并行。走了一段后渐宽,不过也仅三四人并行。这时房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多是两层三层楼,紧紧压迫小路,让小路成了胡同。昏黄的灯光不时从窗户和门泻出来,暖暖的,热闹闹的,终于有了村庄的气息,此时心终于舒放下来。
     (六)
      我历来喜欢村庄,在没有村庄的日子里只好逛城中村解馋,但那不过瘾,那是移栽到城市的大树,枝桠被砍,苟延残喘。只有原生的村庄,才是野生的,不论大小,不论南北,一定独特,一定合理,不论看懂看不懂,看了一定不后悔。今天的遇到,也许是一生的唯一一次,即使天已经完全黑了,也要好好感受一番,于是,我放慢了脚步。
        村庄的安静出乎意料,只能用宁静、静止这些极限的词来形容。来时马路上,山顶上挥之不去的交通噪音没有了,空气刹那间过滤了,静止了,如同透明的液,在缓缓地流动。空气中,弥漫一种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久违的牛粪味,此刻竟觉得这种味道香甜、纯正,是地道的村庄才有的地道的“正味”。
        这种安静,让人一生难忘,竟让我想到了远古没有火和光时代的村落,估计他们的夜晚也会是这么的安静。
       但是村庄的现代化变迁不可遏止,这里也仅仅是安静方面有远古味。越往村庄里面走,人越多,房越多,现代味越来越浓,触目所及,整个村子,不可避免的被城市化巨浪从头到脚冲洗了一番。且不说前几天从高处看到的蓝色钢板瓦,就是狗叫声,也不同了。此时不远处传来的狗叫,总觉得味道不对。以前农村的狗叫总是惊慌、警觉、猛烈、凌厉,充满恐吓,现在的这几声狗叫,是奶声奶气的童声,是哼哼唧唧的,是休闲的,更像是撒娇要求抱抱,或想出去遛弯弯。大概这里的狗也更新换代,从土狗升级成了宠物狗。不远处一个墙上,写着“出租,带车库”,从歪歪扭扭的笔迹看,大概和城中村写“违章,拆”的是同一人。租房做的广告,和城中村已经差别无几。一个河沟,贯穿全村,几乎干涸,飘来一股腐臭味,借灯光可以看到沟底颜色鲜艳的塑料包装袋子破衣服烂家具等垃圾。想必村子早就不养耕牛了,那牛粪味,就是这污水沟发出来的了。有几辆车,拥挤地停在拐角空地上,私家车也普及到了这里。村子主街宽如马路,路上游走的,是结伴低头疾行的民工,南腔北调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头不抬眼不睁地玩游戏看小视频,眼睛快瞪出眼眶子。小广场上,灯火骤然辉煌,入目有“菏泽硬面馒头店”和“沂蒙山全羊店”,还有卖陕西凉皮的、安徽牛肉板面的、内蒙烤肉串的……那儿时村落里升起的袅袅炊烟,那傍晚母亲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却没有了。
        这一切,都不是那个意念中谆谆想念的村庄们应该具有的元素了。想到此,感到田园村庄梦又破灭了一次,原生的村庄,中国大地上再也不会有了。这个村庄虽然因为离开城市而生是野生的,但是被城市和经济这两个园丁修剪过打理过规整过了,你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枝杈了。这是一个生长在农村的城中村。
          (七)
       有点失落,其实失落是多余,早就应该想到。村庄的消失,全国莫不如此。而河流更甚。我一个驴友住在大沽河边,她说,小时候他们河里的鱼虾成群,水可以直接掬起来喝,现在不敢了,河里只有蚌类了。九零年我刚到青岛,李村河发大水,有人在胜利桥下捞冲下来的草鱼,现在这个河段几乎干涸,上游也无鱼了。虽然李村河治理了,成效也很大,但依旧夏天是恶臭。我儿时生活的小山村有条山溪,夏天我能半天捉半桶螃蟹,后来由于炼金污染,据说先是河面漂满死鱼,后来河里什么没有了,连泥鳅要没有了,现在村里连井里水也不敢喝了。
       经济的发展不但破坏了农村生活环境,还让农村变成了空心儿,城周边的农村逐渐被工业和城市挤占空间,农村社区变成了城市化的高楼大厦,所以这个中井村只是整个农村的缩影。在经济发展的浪潮中,农村社区不可逆枯萎了。曾经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几千年的村庄,不知道还能否养育他们的后裔。今天我的到访,是不是最后的一次?
     想到此,还是不由悲凉。于是,我快步走过村子,在村头坐上公交,对村子中的“中井庄建于康熙十一年……”的石碑,对立有“中井庄党支部”牌子的村委会,对村中的商店,村口闲谈的老人,不再特别的留意。

(后记,因为对村庄的喜爱,一天后我白天又去了一次,感觉和这次一样。非常遗憾城市化让一个个的村庄也千村一面,失去原有特色了。这种变化于村庄和村民来说也许是合理的、必须的,但对村庄来说,却是一种死亡。也许是由于对中井庄的特别喜爱,让我对他的变化感到总是美中不足,有种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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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点评 收起
发表于 2022-6-13 16:39 显示全部帖子
多来点照片就更形象了
发表于 2022-6-13 20:28 显示全部帖子
青岛的天光云影 发表于 2022-6-13 13:41 〔编者按〕    2020年3月底到五月底,我在济南工作两个月,正好度过了济南的春天。工作地点紧邻南部 ...

现在的年轻人连地都不想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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