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几年前大概在流清河附近爬山的,都见过这只可爱的小黑狗。当时写此目的之一是它如此可爱又心酸,每每为我们带路,只是求得中午的一口肉食。目的之二是好几个驴友提议,希望把它推出来,有好心人收留它。诚如果有好心人,不影响它自由情况下收留它,则甚为幸事。 关于这个小狗的故事,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大约基本就是这样。但天茶顶事情,是我所亲历,是真的。 转眼已经一年多,由于封山再没去过将军槽和南天门,不知这只原来也还自由自在的狗狗可好?是否躲过了几个严冬?有无人收留? (一) 那天我约了几个新驴,走南天门经太清宫到八水河路线,路不长也较好走。但在南天门我们就迷路了,左找右探,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太热,锐气慢慢地泄尽,我们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咦,这不是那只小狗吗?”一个小驴惊奇地喊了一声。我回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小狗,正蹲在刻有“太清宫西界至”那块石头上,歪头看着我们。 这是一只黑色的,瘦小还有点胆怯的小狗。在我们从流清河车站出发的时候,热切地跟在我们后面。进山好一会儿了,还跟着我们。 这时有人担心,这么一只小狗,迷路回不去怎么办?于是不断有人朝它挥舞手臂或登山杖,作势吓它。每次它都疑惑地蹲坐,等我们走远了,再继续跟着。 驴友“雪”是一个大咧咧粗胖胖的小姑娘,故意慢慢拉到最后,趁它不注意,回过身来“嗷”地大吼一声,吓得它前腿像两根细棍儿斜支地上,然后哧溜一下矮身向回跑了。 现在我们才明白,原来它一直跟着我们,只不过更远了,更胆怯了。 “这个小东西,大概闻到你包里的香肠了。真是狗鼻子。”有人指了指驴友“飞花”的背包,逗趣道。 飞花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扔了一截香肠过去。 这只狗看看飞花,再看看我们,怯生生地从高石头上溜下来,匍匐试探几步,猛地叼住香肠到边上嚼起来。 吃完了香肠 小狗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跑下去了。 很快有驴友发现,它不是下山返回,而是朝太清宫方向去了。有人说,老马识途,今天大概是小狗识途要带我们了。我们迷路没别的办法,只好半信半疑跟在它后面。 这小狗通人性,知道我们心思,始终在距离我们七八步远的前头。我们跟不上了,它就来来回回跑,等我们。七拐八拐,果然走到了正路。 “哎呀,我的乖狗狗哩,你真行咧!”飞花喜不自禁,摸了摸小狗的头。小狗摇头摆尾,很是热切。 此后我们一路顺利,很快走到了太清宫,在龙潭瀑下面吃的饭。给它吃了香肠,鸡腿,还有两只鸡爪子。吃饱后它顺台阶跑走了。“不会走丢了吧?” 有人一提,大家又有点担心。 下午我们回到流清河104车站时候,又看到了它,黑毛镀上金色。落日余晖将尽,它蹲在路边,孤单单的,一动不动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雕塑一般,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二) 那次爬山回来后,我把南天门迷路,遇到一只黑狗主动带路的奇事,想在群里分享一下。谁知刚起了个头,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了。有人快人快语地问我,是不是脚掌有白点、浑身乌黑,腹部雪白直延伸到下巴尖、额头有个白点的小黑狗啊?还发了一张图片,我一看,不是它是谁! 很多驴友都认识它。据说它一直在流清河附近活动,有两三年了,极通人性,给驴友带带路,然后中午开饭等大家匀给它点吃的。吃完饭,大家也到了返程时候,它也自行返回,周而复始,讨吃讨喝,不过它好像走不远。 有人说,这也许是一只失散的导盲犬,因为它带路那么尽责,不到大路不返回。 以后我就逐渐认识了这只小狗,小狗也成了群里闲聊的话题。每次不管谁到流清河爬山,它都会跟着,中午太清宫附近吃完饭后彼此分开,大家习以为常了。 大家觉得每次爬山回走再路过的时候,它蹲在那里可怜巴巴守望的样子让人心疼。也许它也想找人家收养吧。它那么聪明,一定是走失的,知道家的温暖。又有人说,或许它的主人是外地游客,在这附近把它丢失了,它一直在这里转悠,讨点零食,等待它的主人找回。 我想起了电影《南极大冒险》里面不得不丢弃了一组雪橇犬的故事。于是有人建议,大家一块儿发发照片,写写文章,把这只小狗推广推广,也许能找到人家收养,也许能找到它的主人。我是想写推广文,可惜手懒,又手怯,一直没写。
(三) 它让我最印象深刻的,是第今年9月12号穿越五顶四瀑。因为要一天内穿越50多公里,必须凌晨三点出发,大家以为它不会跟着了。结果我们出发时,看到这只小狗已经在流清河出发点等着我们了,好像它知道我们今天要起早似的。 一个小时后到了南天门,我因为膝盖旧伤复发,和大部队分开,和“村长”三个人后面坚持着。后来在教子园,村长他俩决定不爬了,我只好一瘸一拐,凭记忆摸索,走到了天茶顶下的长岭山口。正犹豫上去还是下山,突然听到山顶传来汪汪汪汪的狗叫声,在旷野非常醒耳,那是它的声音。我想前面的驴友也许在天茶顶吃着饭等着我呢,于是就忍住疼痛,一步一步,在时不时的狗叫声中爬上去了。 等我爬上天茶顶,才发现那只狗焦急地在山顶到处转到处嗅。原来驴友们已经走了,这次估计离家太远,它也迷路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掰给他一块馒头,因为五顶四瀑太远了,为减负两顿饭我只带一个馒头,一个猪舌。但它嗅了嗅馒头却扭头走开了。多难伺候的小狗啊,可怜的小家伙,估计以前也是锦衣玉食惯了吧?如果一直迷路在此,这不就饿死了吗? 我为它的挑食忿忿不平,然后又忍不住撕下半块儿猪舌头抛给它。它嗅了嗅,才吃起来,吃完后又眼巴巴地望住我。 多乎哉,不多也!那一刻我也成了孔乙己,而且也抛弃了它。 原来半个小时后我要坚持前行,想把它带到崂顶,从子英庵口走公司涧到天地醇和,那里以后是大路,它应该就知道回家的路了。但是下天茶顶是一个石头陡坡,它就是吱吱呀呀地叫,尝试了几次,还是不敢走。我腿伤了,抱不动它。大约前面的大队伍也应该是因此把他丢在了这里。只能祈祷它能走到回流清河去的原路,或者遇到倒走的好心人把它带回。 后来几天这个小狗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几天后听几个驴友说,又在流清河看到了它,还是照常跟在一拨驴友后边儿跑。我不知到那天它经历了什么,心里沉沉的。也许他知道回家的路,也许不知道。
(四) 现在,面对照片,我想起了它的种种故事,想象在流清河104车站的暮色中,霞光逐渐隐退,它蹲在那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们这一群一群背着大包小包的驴,三三两两踏上归途,直到最后剩下它一个。 那它在想什么?想明天的生计,今晚的归宿地,还是赌明天招待它的,是哪些个驴友? 我突然想到,所有的流浪狗,一开始都是有家的,是家灌输给了它们习性和经历,成了以后行事的烙印,于是就有了形形色色的流浪狗。即使是流浪狗生出的小狗,当初也一定有个狗窝,有母亲温暖的舔睇。那么这只流浪狗,原来是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突然间我惊悚了,因为我想到了我们。在我们的眼里,它是流浪的狗,我们整天怜悯它,热衷于给它找寄养的家庭。那么在它的眼里,它何尝不是一直自由自在地生活,而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群流浪的人,从拥挤城市的各个角落、各个阶层出来,聚在一起,不采不樵,在荒野中穿行,然后在日落时分,又分散开来,各归各处,是我们眼里的他? 到底,是狗在陪伴一程流浪的我们,还是我们在陪伴一程流浪的狗? 是我们在可怜狗,还是狗在可怜我们? 人狗熟难分清,于是又都在天地沧桑轮回中,溶入一片暮霭的灰暗中去了。第二天,又都回归开始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生活,彼此在流浪,又都不在流浪,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原创:天光云影(钙奶饼干) 写于2020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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