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做核酸的点和政策各不相同。部分地区为只在县城设点,部分地区在乡镇也有采集点,采集后统一送到县城进行检测。做完核酸之后,我们向西踏上了318国道,按照原计划我们想去波密看看冰川,再去向拉萨。孩子这一天经历了人生第一次5010米海拔,那瞬间,他在后排百无聊赖吹喇叭。这一天在318上超车无数,开的很疲惫,从芒康再次出发只开了300多里。更让人疲惫的是这些路自己已经走过不少次,更更让人疲惫的是我想到居然可能要原路走回去。掏出地图看了看,距离拉萨依旧还远,我想到自己2016年从广西五天开到拉萨,惊奇于那时的精力充沛和兴致勃勃。当天因为错估形势拖沓了预备的野炊,一直拖到快天黑,三个人才饿肚子落脚在一个荒凉的小镇:田妥,海拔3900米。这犯了个高原大忌:不按时补充能量。孩子一下车就万分痛苦状,行动迟缓,高反剧烈,不停呻吟。想起曾经有路友在青藏线高烧40度的情况,在这进退两难人生地不熟的高海拔,我们两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烦意乱。往外看看,天色很应景,黑云压城城欲摧,整个小镇陷入无边凝重的黑暗,我们当机立断在一阵阵呻吟声中召开了两个人堪比遵义会议的修正路线商讨,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研判目前形势,研究到底是继续318去向拉萨还是直奔从未走过的川藏中线。随着研究深入,在求助了各方户外群大神之后终于纠正了原来在波密看冰川和急速开到拉萨的左倾思想,思路明晰起来。就在此时忽然也感觉到房间在慢慢安静下来,我回头一看,我C,就在五分钟之前这瓜娃子还装模作样垂死挣扎行将就木地吸了老子半瓶氧气。现在居然拿着手机在上蹿下跳?手机还能治疗高反?你就可劲装吧,我笑骂。 “遵义会议”即将召开,黑云压城 手机治疗高反 |
快要午夜,天气很冷。我就着电热毯被窝里带绒帽喝啤酒,这是第一次。兴致不高,喝了一瓶。十二点多,房间角落痛苦的呻吟又再次响起,我忽然意识到,孩子是真的高反了。刚想过去看看,起身忽然感觉到后脑一阵阵的疼痛传来,呼吸困难,我又意识到,自己也高反了。这毕竟是4000米的高原,也仅仅是我们出发的第三天,这样对孩子哪怕大人也是有点苛求了。我不断的想如果孩子发烧该怎么办,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是如此困顿艰难和深黑的道路,在这个黑云弥漫的深夜我们看起来居然已无选择。好在已经明确了要走的路,这使得内心多少安定了一些。整个夜晚我不断起来探查孩子的体温,所幸没有发生意外。迷迷糊糊睡去,迷迷糊糊中再次醒来,体温忽高忽低,头痛欲裂,高原反应,熟悉的感觉。黑暗中我掏出手机一看,4点,才睡了两三个小时。摸索出一包头痛粉,手一抖不小心洒掉一半,那瞬间一种无力和颓唐突然涌上心头,呼吸着实有点困难,我摸黑到孩子床边找氧气瓶,发现全部都空了。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破旧的小旅馆,用几间倒闭的小商铺临时改造而成。广袤的高原上这就是一颗尘埃,而我们一家三口孤立无援。外面一定还是黑云压城,整条街已经没有一丝灯火,今晚会不会下雨?路上那些塌方落石会否击中我们。我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经历这种痛苦和恐慌。是不是应该回头了?但是回头也一样遥远。疑问和动摇充满内心,我想起了中午那片草原上响起《传奇》的时候,景色音乐和内心那种完美的契合,那种泪水的温热,那现在你为什么又怀疑了?我翻来覆去,问自己。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行走,配不配做一个行者。我暗自骂道——或许你只是喜欢风景,而不愿意承受痛苦。迷糊中,我也打开手机治疗高反,看的是《倚天屠龙记》,又慢慢从小说看到了藏北雪山的奥维地图,不知不觉中再次睡着了。次日清晨我再次醒来,无论如何,太阳照常升起,孩子也照常玩起了手机。拉开窗帘,车子就在外面,阳光也在,美好得像充了会员。我看了看孩子和Q,每个人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倦意和困顿,但是大家都在默默地收拾行囊,沉默中有一种力量。昨晚的疑虑已经不复存在,只为在人群中看了那一眼,我知道宿命在推动一切,又该启程了。深夜呻吟的娃 阳光会带来新生 言简意赅的翻译 藏东地图 那无尽的高山,你将要去向哪里? ===============未完待续================ |
改道 经过昨晚的一次“遵义会议”,我们决定改变路线,从G318去向G349,川藏中线,从未涉足过的领域。G317、G318早已名声在外,是许多人的“一生必驾之路”,很多车子贴着“此生必驾”的图案来到这里,打卡离开。低调的G349,起点是昌都地区的察雅县,终点为日喀则地区萨嘎县,这是一条古代茶马古道,雏形由千百年的车马踩出来,是为原来四川进入西藏最笔直的路,现在则改建为国道。正因为笔直,所以它不畏艰险,只求迅速,一路仿佛破石壁而入,有很多比G214更险峻的段落。我问过群友,说是路况不错,自己也没怎么细研究,那就走吧,至少不用走同样的路那就很好了。 红色细线为川藏中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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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大很大,吹得脑子有点疼,没人能呆得太久,她很美,但不是那种触手可得的美,冰川湖阻拦住了所有人,两岸的碎石和峭壁让人望而生畏。我听说有过一只队伍,在不久前从这里一直徒步穿越到波密,那是些真正的壮士。风扬起了山尖的雪粉,与层云重叠,在斜阳之下镀上一层金色,辉煌中有一种飘逸的凝重。Q不断说还好昨天的遵义会议,终于得偿所愿。孩子慢慢走着,高反应该已经缓解了很多。我看看孩子,告诉他这上面的冰雪已经存在上万年,他自顾自的开始堆叠尼玛堆。我不知道这对于他的人生会有什么影响,我只知道做我想做和能做的。孩子的人生跟我们的路途一样,无法把控。离开时回首这座冰川湖泊,感觉四面围困她的巨大山体,如同无言的时间见证者,在俯视她,见证她如何成长,融化,又会如何在某天干涸,一言不发。片刻前我们曾带来了一丝体温,但一切马上归于宏大的冷寂沉默与绝望。我掐指算算自己昨天前天大前天在哪里,甚至能感觉到一丝精神分裂。 |
驶向县城,穿行在青稞与江水之间,车子孤独地行驶,如果有一台摄像机来延时拍摄大家的嘴唇,会拍出那种正在开裂的过程,没有什么润肤霜能阻止这个过程。我们双手也晒得黝黑,水分被空气不停抽取,全身仅剩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也被西射的光芒刺痛。成片的青稞仿佛地毯,在风中波动,孩子惊叹说这好像一幅画。是的一幅画,但是没有人能通过照片看懂它,所以我们来了,身临其境。当暮色下沉时,整个西藏的凝重仿佛都写进光影里。层叠的山峦开始变得浑厚而且蕴藏神秘,每一层的山脉都有不同的感官,光影变幻莫测。我一而再地停车,远眺这片暮色。随着时间也在流逝,每个转弯就换了个角度,也就换了个时间,大地如此变化不定,而我们正走向她怀抱的深处那未知旅途,多年来印象中这样端详暮色极为少有,我大为震动。背光的图片很难拍摄出来,也难以用语言描述,这就是西藏,西藏就是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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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这一夜无话,除了半夜两点多有人企图拧开我们的房门,我惊醒起来怒吼几声之外,一觉天光。第二天一大早又有人来叫我们挪车,挪别人的车,我知道那个爱答不理的黑脸前台一定是登记错了房间。然而就像每天新生的太阳一样,醒来也是新生,动摇中新生已经成为家常便饭。Q还在犹豫不决是否要再往西去向萨普。它4700米的高海拔和往返距离让人生畏,但我还是用《变形金刚1》那句台词促成了故事的开头,像十年前我们去向拉萨一样:“再过50年,你想让自己后悔今天没有登上这台车吗?”谁知道刚雄心壮志地誓师完毕,就收到了热心网友发来萨普修路限制通行的消息,而我们去向县里藏医院做核酸也居然被告知不做外地人核酸。两头受阻,刚找到的信心简直灰飞烟灭,我无奈的蹲在加油站吃刚买的半生饺子,它因为高海拔的缘故无法熟透,大家还因为心烦互相扯白了几句。闲来无事吃完饺子我再次跟峰峰聊了几句现状,哥们悠悠的告诉我金岭也有冰川但是不为人知。“在边坝东边,有个小路口进去,进去的时候问问路人修好了没。”然后又补了一句“2年没去应该修好了。”所以这一段故事的名字应该叫《应该》。 相信当天很多群里的人都收到了这张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