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雨滴撞击铁皮棚恼人的声响中,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叫上三位队友预备去昨晚客满的那家饭馆尝尝鲜,刚踏上马路一辆丰田越野车“嘎吱”一下在身前刹停了,车窗立马落下,露出乡长那张清瘦威厉的脸:“你们几个没有24小时核酸,还敢来外面瞎逛!!”唾沫横飞的他怒目呵斥道。 “乡,乡,乡长,我们肚子饿了,去饭馆吃个饭就回来。”装作唯唯诺诺的我对他谄媚地说道。 “吃饭?!人员密集的地方能去吗?马上回你们的旅店,一步也不准离开,今天有领导要来乡上检查,一旦被我发现你们在外面,那我就按照疫情防控的制度法办你们!”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道,昨晚茶馆那位和蔼可亲的乡长,霎时间变作凶神恶煞会施妖术的魔王,不禁令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静心思虑片刻,他如此这般不也是为了当地民众的健康安全为出发点,英明果断地做出的决策吗?想到这些顿然间也就释然了,毕竟目下这种境况,也不必再做些即可笑又无益的争辩了。 那大伙还是折回杂货店选好自个儿爱吃的方便面当作今日的午饭吧!围坐在和暖的电热炉旁,呼啦啦吃面的声响逐渐消失后,取而代之的又是那“滴答”、“滴答”,屋檐水打落在铁皮棚子上,脆亮鼓噪直击心扉的烦闷不安的响声。 伫立在楼梯口打了近半小时电话的张哥斜身倚靠在门框上,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 “有啥子事张哥?”我满腹狐疑地对他说道。 “快帮我想法问问从这里包车回内地需要多少钱!”神情张皇的张哥说道。 我为之一震“你要撤退了?出了什么事情?你走了谁陪我喝酒,独自带两位大姐压力很大呀!” “哎!我也想陪你们骑完全程,但她测出来两条红杠,这必须要回去做好善后工作才行呀!”满脸无奈的张哥回道。 “什么红杠?新冠阳性?”一头雾水的我瞥见张哥狡黠的神色,使我窥探到他内心世界还未表露的情愫,顿然间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我靠,可以呀张哥,魅力指数爆棚呀!”我不禁钦慕道。 “别说风凉话了,抓紧帮我问问吧!这事万万拖不得,而且还不敢让你嫂子知道!”暗自得意的他如是说道。 最终通过昨晚茶馆哪位小姑娘,联系上德格县城的黑车,3300块钱的价钱连同自行车一起拉到省府成都,两小时后带着遗憾的张哥就此阔别,望着绝尘而去的银白色轿车,寒风孤影满目凄凉,兀立在冷清寂寥街头的老夫内心五味杂陈。 |
此后整整一下午的时光,伴着恼人的“滴答”声,貌合神离瞻前顾后的三人垂头沉思默想,往后的行程大多都是在此类乡镇小道里骑行,能确保每日按时做到核酸吗?这种蛰伏不动的忧闷的阻遏日子,还会与我们不期而遇吗?去与留、对与错,抉择就在一瞬间。 日长似岁如同禁闭般的时间总算是熬过去了,两天没尝过味美的川菜了,暮色时分鬼鬼祟祟的三人畏手畏脚生怕撞见乡里的领导,在霏霏夜雨中来到还未有顾客光临的“诺布美味餐厅”。吃完热乎乎的晚饭,冒着阴冷的秋雨,回到旅店蜷卧在被窝,回想着这些天经历的林林总总关乎疫情防控的事儿,此段前途未卜的旅程,明日又将会面临何种严酷磨人的局面呢?! “滴答”、“滴答”……….. |
【多事之秋赴康区】2022骑行记(4)——麦宿宗萨寺的月夜 八邦乡3717—72KM—麦宿镇3488—7KM—普马乡3645(已撤销)—5KM—卡沙村3716—13KM—多瀑沟4077 【骑行49KM】 原本与旅店老板谈好昨晚连夜包车离开八邦,就连麦宿那边的旅店都已联系妥当,无缘无故地在狭小简陋的木屋里,幽闭了整整一天,加之张哥突然离队,愁眉锁眼的队友们都想尽快逃离这个伤心欲绝之地。与两位当地人套近乎,查看了他们前三次核酸报告的具体时间,翻看后了解到报告基本是在夜里十点左右更新,盘算着九点出发较为适宜。然则事物时常毫无规律的变化,直教人抓耳挠腮捉摸不定,临近九点下楼找到老板,让其将面包车开到院子里,稳坐钓鱼台的老哥含糊其辞,找了些牵强附会的由头胡乱敷衍搪塞。任凭我耐心哄劝积极开导也无济于事,执拗地表示只能明早出发,时间由我们定,就算是五六点也是可以的,届时让身边这位他的小舅子开车送我们过去。思来想去言而无信的老板也就想多收我们一晚的住宿费罢了,心有不甘的我又与茶馆的那位小姑娘和另一位还未出发时,就在网上认识的那位八邦本地的热心小伙打听包车的事情,但毕竟已事到临头回天乏术的我们已无力扭转局势。 昨夜一场秋雪过后,四周的山峦上已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天色阴沉沉的,如青纱帐般乳白色的雾霭在半山间漂浮,寒风侵肌的清晨,小兔崽子们身着厚实的校服,三五成群蹦蹦跳跳地朝着学校奔去,一条野狗耷拉着脑壳无所事事地在街头游荡,踉踉跄跄的步态像是一个喝醉后归家的醉汉。 |
临出发时,老板的小舅子折回杂货铺提了一小袋粉末状咖啡色的东西,沿着这条名为白曲的河流,在黑压压的山沟里一路缓下,小舅子不时伸手往塑料袋里抓一小撮粉末塞嘴里,“吧嗒!吧嗒!”,像是吃了一口呛人的芥末,顿时脸部表情变得丰富起来,原来这玩意儿是鼻炎粉,在藏区吸鼻炎的人见过许多,但如此咀嚼吞服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顺利通过八邦乡两处检查站后,来到晴和的金沙江畔,落拓不羁的小舅子信誓旦旦地表示不用关手机,谨小慎微的我们生怕被对岸的西藏赋予红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都把手机提前关了机。六公里后离开省道拐入北面的丁曲河谷,沿途两处检查站小舅子按了几下喇叭栏杆便升起放行了,苍翠欲滴的麦曲峡谷之中与检查站再次狭路相逢,行程码、健康码、风险城市旅居史、24小时核酸阴性证明,此外还得在登记簿上填写身份、联系方式等信息。见我站在一旁在吞云吐雾,检查站一位老哥指着板房上那张硕大的告示,“XXX关于森林防火……”, “这儿不能抽烟吗?不好意思!”见我准备熄烟,他笑呵呵地说可以抽,抽吧,没事儿!片晌,他又指了指我手中拽着的打火机。“哦呀,懂了,进入林区需要上缴火源。”说着我把打火机递给他。老哥顿时笑出了声,拍拍我肩膀,和蔼地问我们老家是哪里的,这是去麦宿旅游吧?搞了半天老哥只不过是借故搭讪想与我闲谈罢了。 |
驶出岳巴乡几公里后,依稀能望见远处河道两旁鳞次栉比般在袅袅烟岚中隐现的楼宇,看来麦宿快到了。镇口有一处检查站栏杆呈半升状态,小舅子斜着脑袋透过挡风玻璃望了望高度,自信满满地缓缓将车挪了过去,结果车顶的自行车刚好卡在栏杆上。帐篷里边的人听见声响跑了出来,“呵呵,还以为没人不用检查呢,刚才在下边的检查站我们已经登记过了!”我笑吟吟地望着站在帐篷外哈着手的小姐姐说道。 “那个是岳巴乡的检查站,我们这里是麦宿的,外边冷得很,还是进来登记吧。”贝齿微露笑靥醉人,一脸妩媚的小姐姐招呼我们进屋。 大伙围在和缓的火炉边,又按照起先的流程逐一进行了登记,喧嚣的麦宿街头车水马龙商贾云集,寻了一处位于深院的川菜馆,早上走的匆忙早饭也没顾得上吃。这个院子是为一家旅店所有,临河的两间偏房租给了雅安老哥开饭馆,除去底楼其余的皆是客房,房间还算整洁幽静,伫立在窗前便能望见山脊上宗萨寺密密匝匝的僧舍。吃完午饭送走了小舅子,恰巧碰见流动做核酸的工作人员,三人快步上前摆好做核酸的姿势,活像是一只在井底翻着眼白,仰头望天傻眉愣眼的癞蛤蟆。 |
返回时一路下坡,还未到麦宿时淅淅沥沥的秋雨从灰暗的天幕洒下大地,拐入宗萨寺的岔路口雨越发猛烈,冒雨爬上这段一公里左右的陡坡,来到寺庙后边的小坝子,伴着沙沙的冷雨声,在小巷纵横交错的寺庙里无目的地闲逛。大门紧闭的佛堂前遇见一位相貌俊朗清瘦的喇嘛,两人微微点头以示打招呼,我对他苦笑着嘟哝了一句:“没开门呀!” 他顿时领会其意,示意我在此等候,快步去后院的房间里找来钥匙,按开所有的灯,一阵闪烁后金碧辉煌的殿堂呈现眼前,脱鞋进入窗明几净的大殿,原以为他只是让我们自个儿大致看看也就作罢了,未曾想他领着我们从左侧开始用绕口的汉话耐心地为我们讲解,从每座佛像的名字到宗萨寺各任活佛以至寺庙悠久的历史传承,此人对宗萨、萨迦派历史如此这般了若指掌烂熟于心,想必应该是寺院的堪布之类的人物。 同喇嘛作别后踏着湿漉漉的小径来到临崖的栅栏,举目远眺山下麦宿小镇尽收眼底,曲折蜿蜒的麦曲河奔流不息,一路上涌起千万堆雪白的浪花。陡峭的山坡上挤挤挨挨地搭建起来许多四方形的小木屋,这些迷你型的房子都为喇嘛们修行的清心之所,思忖良久的我面对眼前的苦修之地不禁这样想到:人终有一死,生存并不是终极的目的,现实生活只不过是生存的现场,精神存在才是真正的本我!?而宗教信仰究竟是让人们明白宇宙人生的真相,还是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而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