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川藏

十二多年前第一次进藏选择的是青藏线。

选择这条路并非是第一选项，虽然彼时的西藏已经成为心中的最为期盼的地方。那年智能手机虽已经有了，却远没有现在的功能，我手头是一台现在已经基本销声匿迹的HTC，能拍照，效果当然仅仅是将就能看，能上网，而那时网络布局也远不是现在的样子，边远一些地方，甚至高速路常没了信号。虽然有了微信，远未被大家接受，手机上安装的还是QQ。对于西藏的了解，几乎都是在电脑上。家中的电视连着电脑充当显示器，出发前的一个多月，我常几近彻夜坐于客厅地板上，忘记了一切，一页一页翻看别人拍摄的西藏，以及几条可以进去道路的状况。

我并无越野车，那年进藏的线路被认可轿车能走的主要有三条，川藏，滇藏和青藏线。那年新藏线大部尚无铺装，导航也不完备，便是越野车走起来都很费力，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寻找他人的车辙方能勉强行进。川藏北线一如新藏，大多路段也无铺装，现在所说的川藏线也被称为川藏南线，2011的时候很多地方也无柏油，72拐全是土路，通麦天险几座便桥年年都有冲毁的消息，真如天险般存在。我最为向往的便是地理变化丰富，景致最佳的川藏。尚无多少长途恶路经验，第一次进藏，只有12公分底盘高度的大麦，让我并无底气直接走行川藏。青藏那年上半年刚刚大修结束，也就是几条进藏线路中唯一一条轿车可能顺畅通过的路，没有太多犹豫，成功进藏方是第一，青藏也就成了我首次进去的路。

那时也想，若是青藏顺利进了，积累了些经验，倒也可以试试川藏出来，没准也能成功。毫无经验地选择了7月的雨季，一头便扎了进去，直至进了青藏高原，方才知，这个时节雨水之多，水汽弥漫，不仅影响观感，更是那道路被冲的无法预料。仅是刚刚离开西宁，日月山的暴雨便让下车都很困难。水毁自然遇到，前驱的大麦仗着刚进家门的年轻勇猛，硬爬了临时便道旁高耸的路基，前后多辆车都在那里折戟。刚出格尔木，高耸几乎平着底盘高度的减驳幸亏及时发现，剧烈刹车下没有翻了车，后来听说那个减震驳让保险公司都已很熟悉，很多不熟悉路况的车辆都在那里托底撞坏了变速箱或油箱，甚至直接翻了出去。

一路上还有不停的检查站和不停地拿限速手工路条，检查站在后来的进藏中明显少了，或是查的不再严苛，那个手工路条也成了过往的历史。家中还藏有一张，那是回程时趁检查人员没有注意，我留了下来作为纪念。

那年的西藏还是一个远离喧嚣的天界，离开格尔木后的青藏线几近无车，可可西里是真的无人区。驻足一处拍照，需要等待很久，方能见到一辆车过去。那时若是遇到同行，都可以打个招呼，成为朋友。唐古拉垭口前，我便遇到一位山东人，少人少车的青藏，大家停车聊的甚欢，直到他因高反难受的不得不与我道别。

彼时沱沱河并无正式的宾馆，我装了高反混到了兵站借宿一宿，次日在那里一座简陋的地面坑洼没有铺装的加油站加油，一位摩托骑手开到了我的边上，他的车并不是现在常见轰街的重型摩托，仅是一辆常见的普通红色家用摩托车，车上油漆已经斑驳，满是泥土，应是遭了不少的罪。

“进藏？”他把头盔面罩推到上面。

“嗯。”

“回去别走川藏。我刚从那里出来，那里暴雨，道路冲毁，你的车走不了。”

他的话打消了我那年残存最后一线的川藏想法。后来知道的信息也证实了骑手的消息，那年不仅通麦天险严重塌方，理塘到巴塘的道路也是滑坡泥石流，有的车辆在那里耽搁了将近一月，等待道路的抢通。

只是川藏依旧在我的心中，随着时间的延申，愿望越发强烈。2013，已经万事俱备，物资装车，通麦大桥再一次垮塌。

2017，通麦造好了斜拉大桥，几个连续的穿山隧道把盘山的通麦天险彻底抹去。72拐也有了铺装，不再是汽车过时尘土飞天。新藏线也全程铺装结束。

那年，我终于把川藏、走过一半的滇藏，新藏，一口气全部走完。自驾的人总有些执念，想去经历那些他人未知的苦方为完备。没能通过曾经的通麦天险总是一件遗憾的事儿，好在彼时川藏尚无多少高速，林芝到拉萨两百多公里的坏路也让我最终知晓了进藏曾经应是一条不应是凡人随意可进的天路。

那条路上，米拉山的连绵雪峰让已经走了无数道路的大麦停了下来，让我已经看了国内、国外各种风景的眼又一次装满壮阔的画，让我的已经觉得不会再触动的灵魂却又一次为旷野而生出了激动。粗狂的路面也让我从未成功动手换过轮胎的人，在4000多米的海拔爆了胎，一人搬下车上准备了一月的物资，拆胎换胎，然后对着远山雪峰长长的嘶吼。

留恋那里，留恋曾经的天路，留恋那里所经所历和曾经过往的一切。

2023-8-19，家中，一笔写于电脑

都想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