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预想好多了。”一人一张铺位,还有个枕头,比料想的打地铺好了很多,小梨儿欢快地说。 这日几近万里的晴空,稀薄的空气让阳光几无衰减直接打在地面,房间内虽是没有灯光,却也不显昏暗。小梨儿和哄哄两位女生住在了最里的两张床,我和一米八的大谢各是一边守着门户。 一直户外流浪的小梨儿把睡袋打开扔在了铺位上,她对野外的生存技能应是在所有人上。一边打理床铺,一边一样样告诉我每一步前后应如何动作。算上这次玉珠峰,我的极限户外不过三次,虽是小我十多岁,我眼中她仍是老师一般的存在。 哄哄进来后很快便没了影子。全队应是她最小,90后的年纪最是爱玩。 4100米我们仅适应了两天便又一次爬升一千米,虽然没有强烈不适,每人多少都有些反应,我和大谢翻动行李装备,仅是几个动作,便要坐在床上喘口气。随身带的血氧计显示我的血氧已经降到了80以下,静息心率也上升到了九十多,稍微活动心率则直上一百,往年的户外徒步四千多米我的血氧大部分时段仍在九十左右。大谢指标略好于我,状态却仍显示他与我有着相同的高反,例外的只有小梨儿,她的血氧仍在九十以上,没事人一样整理东西走来走去。 为了透光,帘门一直掀开,帘门内还有一扇可以关闭的铁门向内打开。 |
玉珠峰(11)高原宝宝 2023.9.11 五千多米大本营,无人区的戈壁,一个精灵的降临总让人那么开心。“卓玛”的名字我尚不知道是哄哄应景而喊还是女宝的真名,只是她的模样已经打动了我内心所有的温柔。一生幻想有个女儿,却总也没有可能,便是曾经有了一刻的景象,也被骨干的现实最后成了遗憾。一瞬间,我便把所有的想法带给了宝宝,5050带来的一切不适也在那一刻消失。 学生送的鲜花已被小梨儿捧入了帐篷,腼腆的宝宝任凭哄哄呼唤却始终不肯入门,我端起那捧花便冲了出去。 “等一等。”小梨儿在里面喊道。 “拔一支,带到峰顶。” 帐篷外,宝宝看到我的走出一直向后倒退。登山旺季已过,国庆后窗口即将关闭,偌大的营地此刻只有我们一支10人的队伍,不多的登山人群是宝宝难得能见到的外人。一个成年男人直直的冲出,给她的感觉应是满满的压力。 看到宝宝连连后退,生怕吓着她,我赶紧把手中捧花递给了她。 “送给你。”天底下几乎没有女人能抵抗住一束鲜花的引力,哪怕她仅仅是个三岁的宝宝。宝宝看到面前满捧的花束,高原几近零度的寒冷如是一个保鲜的冰箱,加之中间的加水,虽是几天过去,仍是姹紫嫣红。这应是万里戈壁寒雪,千年中难有的一刻绚烂。 稚嫩的小手,胆怯却又犹豫中接过了鲜花,脸上随着绽放出了如花的笑容。我顺势把宝宝搂在怀里。 “咱们拍个照好嘛?”脸上泛着高原红的宝宝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宝宝成了我们整个帐篷的第五个人,随时随地跑到我们房内,每一次进来,手里都捧着一堆石头。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哄哄。高原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玩具,只有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石头,那也就是她随手可得的玩具。 “送给你们。”宝宝把一堆石头放到地上,第一个总是给哄哄,然后再分发给大家。可能是那捧鲜花的缘故,好几次给我的都是最大的石头。我和大谢因为高反的缘故,总想保持安静休息,以让心脏尽快适应,按照行程,最晚后天将要登顶,还需爬升一千多米上至我们所有人都未曾到达的新高。 |
宝宝和哄哄一眼相亲的眼缘和我那一捧尘世的花,加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逗哄,只是须臾间,宝宝与我们之间已经熟络。知道了她平时在西大滩,家长来到大本营也就跟着一起上来。从小的高原生活让她看不出一丝高原反应,就如通我们在平原一般。三岁的小嘴尚不能完善表达,而那足够流利的汉语一度让我以为宝宝是个汉人的娃。 “你是藏族?汉族?” 她似乎并不明白民族的区别,抬着疑惑双眼看着我,肉嘟嘟的小脸让我忍不住捏了几下。 “那你叫什么?” “卓玛。”这是个藏族常用的女孩名,可以肯定她是个藏族宝宝。哄哄已跟她接触一会,知道的更为详细。卓玛的父亲就是开车带我们过来的司机。 卓玛时不时会跑回父母那里,然后又会跑过来玩,每次仍旧带回来一堆石块。知道她父亲是那个说满地黄金的司机。 “宝宝,咱下次不玩这些石头了,你爸爸说这里全是黄色的石头,你下次带黄色的石头来。”我侧躺在床上,努力跟卓玛说话。每一句话都要废上不少力气,气流冲到上颚,甚至有些头痛。 卓玛看了看我,犹豫思考了一下:“没有黄色石头。“然后转头对着高反更加严重的哄哄:“姐姐陪我玩,陪我捉迷藏。”后面哄哄说,她大本营第一次拉练是卓玛带队的。 为了尽快适应又一次拔升1000的海拔,不同于普通人群进了高原,领队或是导游要求大家休息少运动,小马哥在我们休息三小时后,又一次要求我们整装出行,爬升拉练。 雪山攀登队伍整体素质明显都高于高原徒步,队伍中有小梨儿这样高原为家,高原生长,灵魂始终在雪山飞翔的女孩,也有大谢这样全马配速都在五分多的大能。我也曾问过另外六人组,其中多人都是全马选手,还有丽江开客栈,常常带队攀爬哈巴雪山的领队。 又一次徒步,行程2.6公里,爬升将近两百米。小梨儿和大谢始终走在队伍最前,我和哄哄搭档走在中间。虽是5050的起步,这个距离和爬升对所有人并不是问题。不长的行走却有撕开心肺一般的畅快,呼吸顿时也爽快了,几乎所有高反的不适,在行进中都没了感觉。 待续 |
玉珠峰(12)星河垂天 2023.9.11 食堂帐篷里几张桌椅整整齐齐排放,靠近门口放着两个装满炒菜的盛具,倒是与酒店自助餐所用的类似。热菜有两个,一个是芹菜肉丝,一个是平菇青椒。五千的高原气压很低,米饭已经无法蒸熟,唯有面条可以煮熟,一个高压锅装满了面条。一个汤锅里放了酒糟,另个一汤锅满是热汤。一摞一次性餐盒放在一边,让我们自行取用。 |
我也只能盼望次日早晨,可以有稀饭馒头咸菜,这样的标准成本很低,却是我的最爱,大本营应该可以满足。 小梨儿吃了一口酒糟便不再喝,我素来不吃酒糟,打汤时误以为那是酒糟小圆子,便打了满满一碗,及至发现也完了,本着不能浪费原则,硬喝了下去。 饭后不久,小马哥聚集全队在食堂开会。户外极限徒步,领队都会在每日晚餐结束宣布次日行程安排,这应是惯例,只是今日的会议有些特殊。昨日的西大滩,我们宿舍四人便表达了期望提前登顶的想法。西大滩虽是条件好,也远比不得宾馆舒适,高反的困扰让我们更为难受。今日的大本营,仅仅是半天,所有人都已无精打采,便是状态最好的小梨儿也不想在这样的环境多呆一天。 小马哥昨日并没有答复我们,团队是个集体,他必须了解全体队员的身体状态和整体意愿方可做出决定。虽是高反症状明显,下午的拉练,全体队员的状态却依旧不错,高反也尚在可控范围。小马哥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还是显示正常行程的14号凌晨玉珠峰顶将会有65公里时速的狂风,这样的风力,可以直接把人按在地上,登顶将成为不可能的事情,而提前一天的13号,风力预估在40公里,虽仍就是存在风险,至少比14号好了很多。 我们四人仍旧保持基本一致的观点,另外一组六人我们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其中有两位队员高反明显,且一名队员身上还有伤,小马哥也在等待大家商量,最好有一致的结果。 十人队伍中,为了最大程度的安全,我和小梨儿选择了一比一的向导,也就是全程各会有一名向导陪同。在等待大家协商时,小马哥把头转向我和小梨儿:“你们一比一的,可以提前登顶。”大谢和哄哄搭档,俩人采用的是一比二的向导,也就是他俩会有一名向导陪同。大谢与我都受不了高反的折磨,毫无犹豫希望提前,哄哄与大谢搭档,也无异议。 “你们也可以提前。”小马哥跟大谢和哄哄说。 晚上十点,发电机停止工作,整个营地一片黑暗。静息下来的时分却远不是家中的惬意,一阵阵的头痛、眩晕、恶心不停撞击着身子,裹在蚕蛹般的睡袋中犹如绳子捆住,不能舒展,便是小梨儿,也能听到她不停翻身,很久不能入睡。 |
玉珠峰(13) 2023.9.12 八点半的早饭并未出我昨日的意外,满满一锅稀饭,鸡蛋咸菜都有,与江南农家乐的早餐一致,若是这个水准都不能达标,也实在无法招揽顾客了。只是过来登山的人们都如同我们一样,并非对着吃食而来,便是他们不提供餐食,该来的人总是要来的,哪怕自己背着帐篷。好在我对稀饭情有独钟,连着灌了几碗进去。大谢仍旧未能恢复胃口,西大滩一人可以吃我们三人量,现在还不及我的一半。小梨儿坐在我的边上,并未多说,只是看着我盛了一碗又一碗稀饭。 |
早饭后,所有队员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奔向我们这群人从未到达的高点5600米。所有人都上过五千米海拔,却所有人对新的高点都无把握。超出以前高程的兴奋和紧张,同时弥漫在营地之中。 大本营到C1营地有五公里左右长度,爬升600米,这段道路需要把厚重高山靴、钢制冰爪、安全带、睡袋、所有必须衣物全部带上去,而为了抵御已经到冰点的温度,身上所穿的衣物已经很重,加上灌满水的一升保温水壶、路粮,充电宝,总重量至少在20斤以上。稀薄的空气和难行的路段,让每一步爬升都是艰辛。 我的左肩关节两年前损伤,抬举都很困难,背包上肩甚至是穿衣都需要他人帮助,更加无法负重。俱乐部可以选择付费由向导单程或双程背负,也就是单上或是上下都负责背负。报名时,我便决定为了登顶成功,付费双程背负。大谢和哄哄高反都比我严重,大谢的身子若是在平原,便是背上80斤也不是问题,只是现在他一身健硕肌肉倒成了累赘,不停消耗本就不多的氧气。哄哄纤细的身材,更是不适合背负。俩人商量了片刻,选择上行请向导,下行由大谢背负。 “下来的时候不是你们以为的轻松,你们都累的熊一样。”小马哥这句话这几天说了多次,并未引起大家在意,所有人都认为下山时的心情应是风一样轻快。次日登顶后,我们将快速下撤,当天下午就赶回几百公里外的格尔木并举行庆功宴。 一同报名时,小梨儿尚在犹豫是否也付费一同请向导背上山,及至最后准备时刻,她未跟我们多说,一人熟练地打着背包。这一年她把国内主要几条户外难度线路都已经走完,云南是她家乡,那里线路更是被她早已走遍。精深的户外经验让她所有的步骤都极有条理,一个45升的背包,装不下所有装备,外挂的锁扣也被她利用到精致。 我便知道,她上下都准备自己独立走完,不求外力。 依旧是晴空万里,高原下若是没有风,没有遮拦的阳光可以把一切照的暖阳如春,彻底不同于夜晚的冰冷。 |
玉珠峰(14)出发 2023.9.12 |
如同半马或全马赛程,登山却设有关门时间,每一个前进营地都会有时间限制,若是不能准时到达,便会强制结束。登山的领队或是向导人数远多于徒步,要求之严苛仍是徒步不好比。虽是前期调研就已知晓这样的规矩,在小马哥宣布后,心中仍是一紧。 我虽是轻装,一个冲顶包,一升保温水壶,全身保暖的衣服,应急路粮,药物,登山鞋等合起来,总体的分量也不是平时家中轻装拉练可比。戈壁高原五千的含氧量尚不到地平的一半,砾石河滩,每一步都会难行。往年的高原徒步,海拔大多不到五千,爬升600米,多也需要六小时或以上时间。这日的C1营地行程,我并无绝对把握控制在关门时间以内。小马哥阐明时间时候,不容置疑,没有一个队员作声,不清楚其他队员是否有与我同样的担心,只是食堂里凝重的气氛似乎说明了一切。 西大滩时,大谢把他带的不多的能量胶拿了出来,分配给了我们四人,我分到两支。大本营宿舍大帐里,大谢让我们所有人拿出一支能量胶,他一把撕掉能量胶封口: “来,让我们干了这支能量胶。” 刚吃过午饭,还未启程,直接干掉能量胶,这样的操作我有些迷糊。大谢有丰富全马经验,对体能把控很好。虽然跑过两次半马,我对能量胶并不了解,对于不懂的,听话是最好的选择。 哄哄把我们凑到一起,用她的手持云台录下了我们四人以能量胶代酒,义无反顾,决绝出发的样子。 我的背包锁扣上,插上了那支从学生送的花束中拔出的一支花,我走到多高,这支花便会跟我上到多高。 营地外,小马哥把我们所有队员集中在一起,准备拍集体照。这些天的拉练,他从未要求我们合影,与他的合影仅是我们队员主动提出。西大滩,一位队员问小马哥:“我们走了,你会不会忘了我们。” |
玉珠峰(15)C1的路 虽然极限户外,便是加上2017毫无经验的冈仁波齐转山不过四次,只是平日里多次参加苏州阳光团队的浙皖野山走行,苏州自己的拉练和几无中断的锻炼,已经习惯了出门便打开运动手表用作记录,也会按照手表提示的参数休息以调整身体状态。 几次户外,最怕的便是过河。我的体能应是不错,并不惧走路,也不惧爬山,唯有大家不怕的过河是我的弱项。高原河滩虽是有水流,可那满布的大小砾石却恰是个支脚点,看准了,蹦蹦跳跳便可以过去,领队很多时候并不为此过于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