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多少年来,黄河已经流淌在华夏儿女的血液中,人们对黄河源头更是充满神往。 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近年来,由于全球气温升高,以及不科学的放牧,黄河源区生态恶化十分严重,黄河源头正面临枯竭。美丽而神秘的黄河源正一天天变得陌生,甚至可怕……由一飞策划并参与的鲁中晨报“黄河溯源”大型公益活动,沿黄采访为主线,沿途采访黄河风土人情、地理风貌、历史人文、发展成果,为广大读者呈现一条多姿多彩的厚重黄河。用行走的力量唤起整个社会关爱黄河的热情,整合沿黄爱心人士、社会组织,建立保护母亲河公益联盟,让全社会行动起来,共同关注我们的生命之河、精神之河。 或许有人会说,无论从地理位置上,还是从心理距离上,黄河源离我们都很远。它的变化似乎还没有让我们感觉到日常生活发生了多大的改变。黄河源头真的离我们很遥远吗?浸透着对生命之源的礼拜和崇敬,更怀着对母亲河的深情眷顾,本章一飞将带你走进黄河源,让我们从一飞户外故事里倾听黄河母亲的声音,用心听,它会给予我们太多的启示和思考。 2014年黄河溯源采访团,4月2日离开滨州,一路风尘仆仆,4月15日将到达西宁。 按约定,4月15日,我必须在西宁和他们会合,黄河委员会水文监测站的工作需要我去协调。 航班于4月15日7:30起飞,可4月14日晚上在滨州开会至八点半,同事驱车送我回淄博,同学兆泉的司机15日凌晨4:30送我去机场。 15日11:00许,西宁机场降落时,采访团正从市区急匆赶来。会合后赶到黄河委西宁水科所。水科所的同志讲:“黄河源头已经大雪封山,不能进山。”科研人员下撤出山过程中,遭遇车祸,车废弃在那里,人还在医院治疗。他们不建议采访团进山,最远可到达玛多县城。 4月15日夜宿湟源县。小城干净,有赞布林卡,文成公主进藏时所建。湟水河穿城而过,水清澈见底。这是一个交通中枢地,西到海西州德令哈和格尔木,南去海南州玛多县。看到德令哈和格尔木,都很亲切,我于2012年6月份从拉萨经青藏线乘火车出来,经过格尔木和德令哈,尤其是德令哈,想起海子,想起那首诗《日记》: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因为海子的这首诗,激发了多少人想去德令哈看一看的冲动。 但冲动,怎么也不能战胜理智,我们的目标在玛多县,我们的理想在远方。 当大家在忙于向报社传稿子的空档,我的脑子里还是在咀嚼着海子的德令哈。直到晚上九点多,同事李天津冲着我说:“从山东出来半个月了,几乎天天几乎顿顿吃各种面条,是否今晚你请吃大餐?” 来到所住的宾馆大厅,询问值班女孩,“附近你们吃饭的地方是哪里?”常年在外奔波,懂得最好的美食以当地人为准。出门右拐,再右拐,有一家英努烤肉店,那里正宗。”姑娘的回答很有自信。 外面有些小雨,天气有些凉,烤肉店里坐满了人,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锅,人们吃得相当滋润。 “就要那一锅。”我冲着人说。原来那叫炕锅羊肉,羊排、羊肉、羊肠、土豆合起来一块炖,也可以叫干火靠,从模样上看就好吃。可是吃饭的气氛却不热闹,张岩肚子不舒服,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时不时还出去“透口气”。金洲、天津的吃相也文雅,完全没有吃面条时的酣畅淋漓,只有我还勉强硬撑,所有的羊肉没剩下,余下的只是羊肠,灌满了碎肉,胖嘟嘟的,一吃一嘴油,着实不是十分好吃。但带骨的手抓羊肉,是绝对正宗,那叫一个香。 晚上,雨还在淅淅沥沥,觉却睡得踏实,谁都没有意识到还会有高反的事情。 4月16日7:00,没有顾得上吃早餐,便沿着湟倒公路去海南州政府共和县方向去。这里的“倒”指的是倒淌河。这里是一个镇,东起日月山,西止青海湖,一条从东向西流的河,蜿蜒四十公里,不见滔滔,不闻哗哗,静静地,悄悄地,温柔地流淌,“天下河水皆向东,唯有此溪向西流”。当然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唐李世民年间,文成公主嫁松赞干布。翻过日月山时,回首不见长安,西望一个苍凉,念家乡,思父母,悲恸不止,挥泪两行,公主的泪便形成了这条河。 实际上,我们翻越日月山时,遇上下雪,满世界的茫茫一片,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登上日亭、月亭一看。日月山,历来是内地赴西藏的咽喉,素有“过了日月山,两眼泪不干”,“一去一万里,千亡千不还”的谚语。文成公主思乡心切,拿出唐太宗送的日月宝镜,镜中出现的是长安繁华景象,顿时泪化倾盆雨,冷静分析肩负重任,毅然摔下宝镜,镜片分成两块,形成日山、月山。两山之间打通了道路,隔路相望,唇齿相依,其情其景,无不动人。 站在路边,远望群山白雪皑皑,近看经幡猎猎,心想当年文成公主的心境,分明有一种感同身受,那汩汩的水声,那猎猎的风声,好像是一声声叹息,又好像私语般的呢喃,一句温婉的低诉,似乎有着万种的柔肠,你是不是顿悟:这是一座女性的山,这是一条女性的河。 翻过日月山,盘着蜿蜒的路,历时半天,中午赶到共和县,找了一个小饭馆,河南人开的,男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即来此谋生,喝一碗胡辣汤,打开话匣。听说我们要去黄河源,“那就是去玛多吧,那里海拔高,估计受不了啊!”正吃着馄饨打着饱嗝的天津笑了:“哪里有高反?一点感觉都没有。”即使如此,还是去买药品,买了红景天、散列通等药品,提前服用以免后患。 午餐过后,车向前走,晚餐时才到温泉乡。这里道路两边大多是宁夏临夏人开的面条馆,选一家干净的坐下,“每人来碗揪面片。”等着上饭的工夫,老板热情凑上来关心:“这里海拔高啊,不高反吗?”“上面就更高了,这里都4200米了。”说着,轮番评价我们四个人的嘴唇颜色变化。“你的嘴唇紫得最严重,实际上已经有反应了。”被指的天津立马停下吃饭,跑到一面镜子前观看,回过身来嘟嘟了一句:“真紫了。” 据说,听到人家说自己嘴唇发紫的李天津后来连饭没有再吃,出门也不再开车,是他的心理一下子垮了?还是真得遭遇高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一飞户外故事》第九章第二回 | 队友高反夜寻医院 源头无水引人深思 话说上回说到李天津听到人家说自己嘴唇发紫,吓得连饭没有再吃,出门也不再开车,是他的心理一下子垮了?还是真得遭遇高反?他们一行会因为高反影响行程吗?我们接着听一飞户外故事。 20:00进了玛多县城,找到西宁水利所介绍的朋友小辛,小辛在县通讯传输局工作,帮忙介绍住进了粮油宾馆,说是宾馆,其实就是一家客栈,挑了两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天津、张岩忙着往报社传稿,听说楼上住着在巴颜喀拉山科考队员时,央求老板联系采访,金洲和我则在托人打听包车去黄河源。 此时方知,所谓当地人理解的黄河源是牛头碑,也就是扎陵湖和鄂陵湖中间的高点,原先是野牛遍地,故名,海拔4610米,上有胡耀邦题字的碑,车费800元。可我们内心的黄河源是在玉树州麻多乡,真正的发源地,车费3800元。如此之悬殊,且又传言里面大雪封山,又怕费用过高,于是反复寻找线索,还委托远在淄博的嘟嘟帮助在驴友圈内打听。一番折腾,雪还在下着,未果,不是不知道地方,就是费用不低于3500元。据当地知情人讲,玛多县跑黄河源的人较少,也就五六个人,有些垄断的味道。无奈之下,只好又拨通先前的索南多吉,商定先去牛头碑,根据情况向纵深奔进,走多远按多远交费。 这方还未谈妥,那方又起“狼烟”,李天津躺在床上喘不上气来,脸憋得发紫,脑袋疼得恨不得撞墙。马上送县医院吸氧,为了保证晚上睡觉,临走时还带了一个氧气包。回到宾馆,他就躺下,但从其蜷曲的身子判断,难受像蛇一样缠绕着他。后来他讲:“那个滋味,是人生中第一次遇到。” 就这个状态,明天可怎么办? 其实,我心里也像揣着个兔子,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但有一条,那肯定不是“能走多远就必须走多远”。 4月16日夜间,李天津几乎一夜未睡。 4月17日,天一亮,天津便跑出门外去呼吸新鲜空气。 早餐是否吃过,我已经记不起来。只是觉着开头一段的路,相当通畅,柏油路至少跑了一个半钟头,开始驶上沙石路。 远远便看见那蔚蓝的湖,那就是鄂陵湖,从看见湖到爬上牛头碑,足足又跑了两个小时。索南多吉拿出“隆达”,我们纷纷在撒。“索南”是福气、幸运的意思,“多吉”代表金刚、寓意坚韧。一路上听他讲自己的传奇故事。十年前,沿着这片山去黄河源,需要一个星期,现在走一趟大约十五六个小时。 措日尕则山,“华夏之魂黄河源牛头碑”,碑身高3米,碑座高2米,纪念碑以原始图腾神圣之崇拜物——牛,以其粗犷、坚韧、有力的造型,概括了伟大而坚强的民族精神,使人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向下看,湖水碧绿如洗,湖畔牛羊安然游动;向远看,巴颜喀拉山高耸入云;向周边看,皑皑雪山,脚下帐篷点缀,炊烟袅袅,牧笛悠悠,乐而忘返,心往神驰;远眺,还可见到扎陵湖。 登高望远,神清气爽,一致意见,去黄河源。 车一路疾驰,奔向星宿海。 一路上不断看到肥胖胖的土拨鼠,速度极快地钻来钻去,旁若无人,这些小家伙看起来可爱,实际上是草原沙化的罪魁祸首,它专门吃草根,草根断了,一片片干枯。近些年来,为了保护生态平衡,政府专门在草原上设立了鹰架,一根根木杆子孤独地竖着,利于老鹰蹲守休息,控制土拨鼠的疯狂繁殖。 时不时地冒出一群群野驴,有时三两只,有时上百只,这些驴生性好胜,见到汽车,撒欢似的狂跑,与汽车比个高低。 不断地见到小河或者小湖泊,散落着一些黄鸭,一点也不怕人,偶尔有牧民经过,它们都懒得抬头,这充分说明了人与动物的和谐相处。 终于看到了星宿海,藏语称措岔,是“花海子”的意思,这里东西长30公里,南北宽10公里,可谓湖叉交错,唐宋以来,曾长期将星宿海称为“黄河源头”。元有文记载“有泉百余泓,或泉或潦,水沮如散涣,方可七八十里,且泥淖溺,不胜人迹,弗可逼视,履高山下瞰,灿若列星”。但事实上,我们来到这里时,根本就没有看到星罗棋布的景象,竟还有些荒凉。据索南多吉说,黄河之水行至此,因地势平缓,流速变缓,四处流淌的河水,使这里形成大片沼泽和众多的湖泊,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登高远眺,太阳照耀,宛如星星夜空闪烁,故名“星宿海”,传统意义上,星宿海是黄河正源,下连扎陵湖。 事实上,我没有看到那么多湖泊,几十年的沧桑变化,星宿海已经名不副实,或是名存实亡,过去星罗棋布的湖泊风景已不见当年的模样,见到的是荒芜的戈壁,干涸的湖底,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全球气候变暖的原因,还是人类生活生产的间接破坏? 星宿海都这样了,它的源头岂不更差? 车子继续跳跃着向前,直到麻多乡,这是玉树州的地盘。藏族朋友的毡包里非常祥和,每人吃了一个5元的桶面。藏胞还摆出了各种点心,热情邀约我们随便吃,李天津吃着泡面停了下来,不断用手搓着额头,痛苦不堪。我伸手一摸,似是低烧,当即安排他吃上药,决定让他留在这里休息,我们继续前行。 天开始再次下雪,但大家又横下一条心,即使下dao,也要上到最后的目的地。据多吉说,三十多年间,到达源头的人不超过几千人,他现在每年送进50多个人来。 沙子路尽头,便没有路了。越野车在几乎看不到草的荒原上颠荡。 当一大片泥土出现在视野时,多吉说:“源头到了。”我听后一愣,那水在哪里?怎么全是泥土?一根草儿都不见?这难道就是魂牵梦绕的黄河源吗?多么的不可思议,想象与现实之间,如山之巅与地之渊的距离。 方圆5公里内全部沙化、泥化,据说这全是土拨鼠的“功劳”。 那里有首长题字的碑,有其他各种组织立的各式碑记,那个冻的泉眼,插着一根木杆,只有一砣砣冰的地方,就是母亲河的源头。 雪正大,风在吼,泪在流。试想下,不见了冰川,不见了泉眼,那黄河的未来? 真的会“万里探源,看见断流”。 虽说是剧烈的高原反应,虽说是不十分清醒,但我内心还是一个强烈的问号,“它的未来是什么?” 我都不敢想象。 返程又用了7个小时。 到达玛多县城时,已是深夜十一点,积雪已没过了脚面。直接把李天津送到了玛多县医院。有一个病人因高反正在抢救,没有更多的氧气瓶供他用,仅仅等了半个小时,天津竟然连吓带怕几乎晕了过去,我和张岩轮流陪他吸氧一个多小时,才稍觉好些。 4月17日晚上,几乎一夜未睡。 4月18日凌晨3:00许,我头疼得再也没有睡着。 如何安全地从玛多县撤回去?却是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人人都知道,从玛多县城到温泉乡,这是著名的“死亡地带”。 温泉乡以下进到海南州共和县,就是进入安全地带。 一路战战兢兢,其中还在一个垭口塞车,堵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共和,洗了热水澡,回到人间。 星云大师曾以因果法则来看“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人因为地球才得以生存,人如果失去了地球,人要安住在哪里呢? 脑中想起苏东坡的诗:“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潺潺的溪水声,是美妙的语言;而青山翠竹也都是圣贤的化身。如果我们真的用心去领悟,宇宙的森罗万象哪一样不是从自己的生命中自然流出?所以大地自然和我们的生命关系非常密切。曾有多少一边在破坏水土的球场上打高尔夫球,一边求雨祈雨,有没有反省从前的作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