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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博格达,三个男人的十年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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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4 16:57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这是  奇记  与你分享的第  54 个 奇迹  








新疆天山,幽谷深处,一个断了线的生命,曾急速滑落600余米,一夜抢救后,侥幸生还。




带着友情,带着死里逃生的记忆,多年后,三个男人重回曾坠落的雪山,生与死的失败中,试图解开最深的心结。




三人在博格达3峰就此开辟出的“涅槃”线路,入选今年金冰镐奖重要攀登。作为中国境内唯一入选者,这一次攀登背后,还深藏着十年蛰伏,4次尝试,及用生命与血换来的……




最好的登山者,往往有最坏的回忆。这回忆,让人清醒、成熟,更长久活着。




打开回忆,走近这三位自由攀登者,我更试图了解,他们为什么选择这样活着?登上幺妹、贡嘎、博格达等一座座传奇山峰,究竟获得什么?




从一无所知到顶尖高手,一个个少年走向中年的身影,折射着三代中国登山者曾经历的热血、重创、挣扎与迷茫……一梦十年,最终自我救赎。




本文作者|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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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4 16:57 2 只看该作者
山与缘  

生与死


天蒙蒙亮起,在刀刃般山脊,一根绳索穿起三个男人向上的匍匐。新疆博格达山区,为了一条没有路的路,他们已是第4次重来,距离2010年第一次,已近10年。




山脊越往上越陡峭,爬在最上方的是李宗利。一身绿衣,全副行装,矫健如一只雪豹,俯瞰着这片冰雪世界。除了山顶,他在寻找一块石头。那块微微凸起的石头,2013年夏日黄昏,他最后站在那里,瞬间滑了下去,像只断线的皮球。




陡然直下的雪崖,滑坠600多米,近200层楼高度,再一次醒来,黑夜笼罩,浑身剧痛,他一个人倒在冰川上,不知道自己在哪,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全身快散架,一动不能动,头盔冰爪所有一切都碎了……几乎没人能在如此急坠中生还,但他还有一口气。




“迪力……”半晕半醒,被死神扼着咽喉,他喊起搭档的名字。声音破碎,消逝在午夜深谷。也许他们会来找,也许不会。也许他能自己爬出去,也许不能。





▲博格达3峰,黑线为滑坠发生的坡度与落处。供图/李宗利




一旦回不去,他知道会有多残酷。早在2009年夏,正准备结婚的大喜日子,电话响起,他被叫进四川爱德嘉峰,搜寻3个失联的美国人,李宗利第一次目睹过遇难遗体。




传说中的世界顶尖登山者,黑着脸,僵直举着右臂,生命定格在雪崩来临时……还是新人的他,一眼毛骨悚然。眼前山谷,两侧垂壁,活像一扇诡异大门。瞬间收走3人生命的雪山,迷雾缭绕,就在门里。他看不清,也不敢看。




“再厉害的高手,留在山里,也是一把土……”一颗心突突跳着,叮铃哐啷落石声中,他慌忙下撤。当晚,李宗利给登协领导打去电话:“给多少钱,我也不想上去了。我还要回家结婚呢。”





▲红线为2019年博格达3峰”涅槃“线路,图源美国登山年鉴AAJ官网报道




但,改变命运的2006年夏天,李宗利对登山还一无所知。哪怕全家人挡着,他执意要去。




“你们关也关不住我的……”一阵阵火爆砸门声,回荡在重庆一家工厂走廊,李宗利一度被反锁在办公室。




家人希望这个27岁年轻人留在姐姐厂里,他却掉进一个登山梦里。只因一次偶然饭局,一位登山协会大哥偶然一句:“我们要选拔人去学登山,还有机会去法国,你想去吗?”




2年、8人、国际登山向导标准、全脱产学习——这场充满实验性的培训,在登山大众化伊始,由中登协和户外品牌发起,在中国登山史仅此一回。很多年后,仍被登山者们视为技术学习的一次黄金机遇。




但2006年的李宗利,察觉不到自己赶上了时代。他不知道登山干什么的,“去法国”这三个字,却闪着别样诱惑。




“那时流行出国留学,不是我们这样阶层能实现的。”13岁被父亲送去四川体工队,苦练12年摔跤,运动员退役,他一头栽进迷茫里。除了能打,不知道未来在哪,“感觉和社会是脱钩的。”




踏上北上列车,他还茫然无知,不知北京那个“中国登山高级人才培训班(简称CMDI)”教什么。更不知不一样的人生,一片茫然中,开始了。





▲幺妹峰攀登中的李宗利
发表于 2021-4-14 16:57 3 只看该作者



岩与酒


2006年的车轮滚滚,带着懵懂的李宗利,北上投奔登山。另一趟长长列车,正拉着北京青年康华,结束4年藏漂,回归京城。比李宗利年长7岁,康华染着高原风霜,已是首批登顶幺妹峰的中国人,即将回京出任CMDI中方主教练。




他会成为后来的“民间登山教父”,缘于1997年夏。那之前,康华在大银行做软件开发。一度公派旅美,前程似锦,直到偶然遇见攀岩。




数不清的凸点,布满彩墙,人如壁虎上爬下落……1997年,中国第一家商业攀岩馆在宣武门开业,家住附近的康华,一下被这新奇玩法吸引住了。




热情很快延伸向京郊白河,一条长河,两岸巨岩,紧贴峭壁,垂直向上,一种攀登欲望前所未有,让他一头扎进了攀岩的世界。




白天攀岩,夜里纵酒,周末一到白河,就像进入另一时空。让康华沉醉的,不仅运动本身,还有自由人生。




作为最早接触互联网的程序员,顺着攀岩这根线,他惊叹认识到了美国攀岩文化。早在40年前,美国“垮掉一代”就有一群人,放弃物欲,走向群山,无家无业流浪着,在优胜美地终日攀登、醉酒寻欢……








“人还可以这样活着。”大洋彼岸,这乌托邦式的生活,点燃了康华等初代岩友对自由的“臆想”。更多爱好者涌入白河,此后20余年,开辟着中国的“优胜美地”。在白河成长起来的康华,却有了更疯狂决定。“趁30岁还单身,我想试试另一种人生。”




拉萨还遥远的2002年,风雪初春,经幡飘扬,成立不久的西藏登山学校,一排临时简易房,迎来高原牧区的懵懂少年,也迎来了只身进藏的康华。作为学校唯一汉人,指导藏族向导们攀岩和汉语,他辞去了银行工作,跑来做志愿者,不要钱。




4年后,北京怀柔,又一群懵懂年轻人,因为登山,汇聚在中登协基地。坐了2天火车赶来的李宗利,就在全国选拔的8个新人中。藏地归来的康华,和特聘法国教练Olivier站在一起。如果不是CMDI邀请,他或许还会在西藏漂下去。





▲1999年成立的西藏登山学校,是中国第一所专业培训学校。图为藏族向导们在野外学习。供图/康华
发表于 2021-4-14 16:57 4 只看该作者



零基础


不同人生,至此交汇。多年后,雪山上,他们是生死之交,但最初,李宗利和康华是有隔阂的。




告别年少轻狂,此时的康华已是严师,甚至不许烟酒。学员看见他,像老鼠看见猫。李宗利也藏着二锅头,更闹心的是,自己一度成绩最差,差点被淘汰。




“你可能不适合登山这一行。”




一听批评,康华以前的藏族学生满脸通红,头低得很低。眼前的李宗利,却是扬着头,死瞪着岩壁,青筋暴起。




此时的他,还谈不上热爱,暗自担心着“做登山向导,到底能不能养家糊口?”更担心面子问题:“家里没一个人支持。这要是被淘汰回去,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中国登山高级人才培训班(简称CMDI),旨在培养本土专业向导,有“登山黄埔军校”之称。2006年开班,2011年终止。




“我可以自己放弃,但绝不能被淘汰。”他害怕这样的失败。同学们爬10遍,李宗利就爬20遍、30遍,一天天练到最晚。




“12年摔跤,早让我吃过所有能吃的苦。”长年摔打挤压,他的耳廓都磨没了。最苦时,半个月要减重10公斤,全靠意志在熬。




熬过一个月魔鬼训练,初学差距,这才追上来。“一夜之间,自己好像换了个人,忽然就有力量了。”李宗利终于爬上一直爬不完的线,一度不看好的康华,也有些刮目相看:“这学生有种运动员的拼劲,对自己特别狠,是我在其他攀登者身上从未看到的。”




长年摔跤,好勇斗狠,不仅锤炼意志,也影响性情。“在体工队,其他班看到我们摔跤队的,都得侧着走。”在CMDI,他也是最容不得被训的人。一次组织活动,一位同学有些老大哥姿态,误会训斥了几句,李宗利坐不住了,蹬一下蹿起来,指着他鼻子吼:“迪力,你以为你是谁?”





▲在CMDI学习的李宗利
发表于 2021-4-14 16:57 5 只看该作者



师与友


迪力是谁?相比李宗利的零基础,这位“不打不相识”的未来搭档,与山为伍已十年。90年代末,当康华在京郊白河岩壁上摸索,迪力夏提作为新疆登协联络官,在博格达山区,好奇围观着外国登山队。




“迪力,你们为啥子去登山?山上有玉石吗?”维族亲戚这样问,他也曾以为那些外国登山者是国家掏钱来“受罪”的。那时不知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登山,万里前来北京。




在CMDI一呆两年,才新婚的迪力,也顶着家庭阻力。登山萌芽阶段,无论康华还是他,全靠自学成才,全面学习的机会太难得了。30岁,他想去外面世界看看,而非一辈子在单位混日子。




回想最初的同学摩擦,迪力一点没记仇。“我们都是性情中人。”他记忆里,那晚一顿大酒,李宗利又没事人似的,一连三个空翻,一下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CMDI首届学员们




“一看他,就特别享受攀登的样子。”每次看到迪力,挂在岩壁上,一个人眯着眼抽烟,康华也是老烟枪,难免被这份沉醉感染。但身为老师,他转而脸一沉:“线路上不许抽烟。”吓得迪力顿时清醒。




带着学员,07年夏,康华又回到白河。一晃十年,昔日攀爬着的狂热青年,现在成了岩壁下的老师。岩壁上,换一批渴望学习的新人,正挥洒着汗水。




“那感觉,完全不一样。”最初白河,白日攀岩、夜里纵酒的那一群年轻人,像嬉皮士臆想自由,单纯享受生命。山河不改,此时的康华却带头禁了烟酒。他眼里的CMDI,更像军营,迎向登山业的未来,大家都渴望有所作为。




从爱好到职业,他走过了十年。抬头望向岩壁上的新人们,一个个眼望高处,新的路正在被开辟。












  
发表于 2021-4-14 16:57 6 只看该作者
三探博格达

生存难


三人一起来到博格达,第一次在2007年夏。那是CMDI学员首次攀登,才登上一座无名峰,李宗利已是精疲力尽。




“16小时连续攀登,当时完全超出我的极限。”下山路上,他两腿发软,坐下就快睡着,尚不知未来还有更艰险万分的路。




“这个行业是否真值得毕生去做?”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答案。误打误撞入行,自认资质不高,一开始,李宗利没敢幻想那些传奇山峰。作为新人,更横在眼前的,是生存。




没有背景、赞助,毕业回到四川登协,李宗利领着1000块工资,连登山装备都买不起。约会女友,骑着电瓶车,吃着路边摊,好在女友没在意他的拮据。





▲博格达海拔5445米,位于新疆,被视为天山象征,是高难度技术性山峰。




“听说他干登山的,我才想见识一下。”08年,登山依然遥远神秘,带着好奇,相亲第一面,代颖暗暗吓一跳。“没想到人能暴晒成这样。”




隔着火锅的白气蒸腾,李宗利鼻头红肿,一脸黑褐皮痂……刚从雪山归来的他,晒得30岁像40岁,说话却格外张狂,时不时蹦出一句“这世上,除了生孩子就没有我不会的”,拽得让代颖直想笑。




一面极度自信,一面也不太自信。09年春,当登山前辈孙斌忽然邀他去登幺妹峰,“我能行吗?”大众追捧珠峰,真正的登山高手却痴迷着幺妹。屹立川西的这座雪山,山尖凌厉,直插云天,被视为技术攀登典范,当时仅马一桦、康华等6人在04年实现中国人登顶。




“自己能力恐怕还不够吧……”初出茅庐,他连装备都没钱凑齐,现实也不允许。这时,迪力出现了。最初差点打起来的老同学,从新疆打来电话:“宗利,我们一起去登博格达3峰吧。我拿到品牌赞助,有钱了。”





▲09年开始搭档的迪力和李宗利

发表于 2021-4-14 16:57 7 只看该作者


新成长


又一年后,博格达脚下,康华带着又一批新人训练,又见到毕业2年的迪力和李宗利。两人一脸疲惫失望,刚被一场暴风雪,从博格达3峰吹了下来。




这是迪力念了多年的线路。天山博格达,群峰并立,如雪莲盛开在乌鲁木齐天际。从小,他望着它长大,一年年又工作于此。相比98年国人首登的主峰,他更幻想开辟出自己的新路。




大本营正对面的冰壁,光滑陡直近千米,迪力一天天望着,从没见人能爬上去。一查历史,只有80年代日本人曾沿此登顶博格达3峰。CMDI学成归来,他一心想试试了。




“目测比主峰更难。实际攀登,发现比想象还难。”遥望多年,真正贴近这面冰壁,一眼看不到顶的压迫感下,才爬出300米,没想到天气突变。狂风呼号,雪粒飞舞,急剧降温中,对讲机失灵,彼此说话都听不清……2010年的第一次攀登,很快草草收场。




三人相约,一起重来,却不知这一条路,会纠缠十年,有人差点付出生命。





▲博格达3峰海拔5213米,位于主峰西南侧。




博格达再重逢,在2012年夏。李宗利神采飞扬,明显不一样了。此前一年,他刚成功登顶幺妹峰,一夜崭露头角,至少不用蹭迪力的赞助了。




更大突破是内心。曾经,幺妹峰就是他终极梦想,没想到毕业3年竟已实现。原以为的终点,成了起点,“对于个人,这是个重大突破,顿时对这一行信心大涨。”




个人成长背后,还有一个小生命的诞生。幺妹峰出发时,他和代颖的女儿才出生半个月。“你确定真得还去吗?”当时的搭档孙斌都犹豫了,反复打来电话。




“只愿他一直是个有追求的人。”





▲2012年三人相聚博格达

发表于 2021-4-14 16:57 8 只看该作者


新角色


家庭与攀登,如何平衡?这不仅是李宗利的新难题,当他们第2次迎向博格达3峰,才后知后觉:迪力的女儿刚出生3天。迪力甚至没告诉两位搭档,“两年前就约定好的,不想因为我的家事,耽误了兄弟。”




“这样不合适吧……”钻进大本营帐篷,才知迪力刚做爸爸,康华莫名跟着歉疚,“我可能做不到这个平衡,迟迟没有结婚。”来之前,他回到白河,刚和老友们共度40岁生日。当年一起攀岩的年轻人,大多结婚生子,康华却孑然一身,越走越远。




登山还小众的中国,有些超前的CMDI,在2011年遗憾暂停。康华却还梦想和国际标准接轨, 掏空积蓄,只身赴美学习。




“这样的生活,更适合一个人。”







带着新成长,一起走向旧约定,这座山依然比预想更难。900米大冰壁,他们整整爬了16小时,一路找不到站立点,更找不到平地扎营。一米宽雪脊,两侧悬崖,勉强落脚,帐篷四脚悬空。一晚上,三个人没敢解开安全带,背靠背,半蹲到天亮。




天才亮,一个要命错误发生:唯一的炉头滚下悬崖。这意味着未来几天,再没法正常饮水、吃饭。渴了吃雪,饿了啃能量棒,忍着极度饥渴,他们坚持上行。终于望见山顶了,最后200米,一堵岩石像一面大墙,挡在了面前……




“我们就这样被挡在了那里。”下山后,李宗利写着第2次攀登报告,还心有不甘。




他和康华的攀登理念,在山上,有冲突了。





▲冰壁上俯瞰。摄影/康华




曾经,CMDI课堂上,康华讲的是最安全、保守的技术,和学生强调“永远不要处于无保护状态”。




但幺妹峰等攀登,一路随机应变,逼得李宗利从学生角色里解放出来。“实战和教科书是有冲突的,要突破老师画的圈。”因此,他给幺妹峰路线起名“解放之路”。




“感觉康老师还在老师角色里。”博格达3峰上,一路被康华纠正、提醒要打保护,而每设置一个保护点,几十分钟过去……迪力也感到宗利有些急了,“他强调效率制胜,经常催我要快,但不好反驳康老师。”




三人行,究竟是师生,还是搭档?毕业4年,当年新人已后来居上,有了自己主张。下山后,康华也意识到角色在转换。不同理念,如何平衡?为了共同的未了的这一座山,他们决定再试一次。





▲帐篷里的三人,左起:李宗利、迪力、康华

发表于 2021-4-14 16:57 9 只看该作者


搭档之间


头顶满天星斗,在2013年夏,3个男人夜半出发,又迎向了博格达3峰。这已是第3次重试,三人都卯着一股劲。天蒙蒙亮时,他们就快速爬上了冰壁,仅用6小时。同一段路,去年消耗16小时。




速度的大幅提升,除了天气、士气,还在于理念的“妥协”。冰壁上,一见有人没打保护,康华忍不住提醒。但提醒一句,见对方没反应,他不再说了。“上一次,我安全底线太高,不利于快速攀登。但这一次,为避免冲突,又放太低了……”




早上7点,已经爬完计划一天的路。“当时大家都膨胀了,以为这么好状态,当天就能登顶。”




没有人预料到,太顺利的这一天将如何跌入黑暗。







再回到上次挡住去路的巨石,在上午11点,三人依然信心十足,甚至计划起最后的登顶,要让迪力第一个上。不料翻过巨石,挡在面前,是又一面更高更陡的岩壁……




“最后200米的难度,比想象中高出很多很多。”一个接一个高难度障碍,开始一点点消磨体能、时间与信心。直爬到近19点,康华终于喊停。时间太晚,天黑下撤会更难。




“为什么要下撤?离峰顶就差两个绳距了。”顶峰在望,被迫下撤,爬在最前面的李宗利,太难接受了。仿佛绷紧弓弦一下断了,疲惫、寒冷、饥渴全涌上来。上山时,满怀豪情。下撤时,一个个近乎麻木。




搭档之间,是性命相连的,事关成败、生死。心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尽早说出来。”




但那一次,他一路郁闷着“为什么要放弃”,却什么也没说。





▲博格达3峰下撤中,摄影/康华




天色将晚,大风猎猎,连续20多个小时攀登,下降到海拔5000米山脊,下一段,谁来领攀?极端环境,极度疲惫中,没人主动领这最累的活了。




“当时没人说话,僵了一分钟。”沉默一分钟后,李宗利第一个下降。还是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并不情愿。




一根即将断裂的死神的绳索。




“我当时也迷糊了。”累得快拉不动绳子,迪力正埋头下降,忽然身后一声惊呼,一转头,不到一米处,李宗利滑了下去。一个大活人,瞬间变成小黑点,迪力瞪大眼睛,一下傻了。




“宗利滑坠了……”康华闻声赶来,望向深渊,跟着心头一沉。两个人眼神一对,再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此时,新疆接近22点。一股凉意袭上来,黑夜从天而降,天一下暗了。





▲图为李宗利正在下降,十几分钟后,意外发生。摄影/康华






  
发表于 2021-4-14 16:57 10 只看该作者
生死结  

惊魂夜


“第一感觉,肯定没救了。”黑夜将至,危机四伏,还在山上的两个人,该如何是好?




迪力心慌得说不出话,康华迅速冷静下来:大本营,中登协正好在开培训班,对讲机马上求援。他俩马上撤回C1,先自保,再回来找,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康老师!他好像还在动……”一边下撤,一边还死盯着遥远那个小黑点,似乎动了一下,迪力的心一下重新跳了起来。“那么远,也许只是幻觉。但一个小黑点也是人,我心里实在没办法把他丢在那。”




万一他还活着。




七八十度陡坡,冰与岩如犬牙交错,上一刻还累到麻木,谁也不想领攀;这一刻如有神力,迪力飞快倒攀着,连连催促:“康老师,快点,快……”




一路所见,却是触目惊心。头灯照在冰蓝雪面,一块块猩红血丝,一片片冰爪碎片,越下降,迪力心越沉:“宗利还可能活着吗?”





▲夜间攀登。供图/迪力




漆黑深谷,断崖尽头,还活着的生命在微弱呻吟。还好,手还能动,李宗利恍恍惚惚,想到3天前,在营地刚看的纪录片《冰峰168小时》。那么巧,也是一场意外坠落,搭档离去后,那个登山者拖着断腿,一个人在雪山爬了三天,最终生还。




电影里的残酷,没想到,这一刻就落在自己身上。“或许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双手爬出去。但,大概率会回不去。”




李宗利是幸运的。凌晨1点,独自煎熬3小时后,黑暗中,他终于听见熟悉的声音,“宗利还活着。康老师,快呀……”




紧接着,是熟悉的拥抱。血块蒙住右眼,他看不清,做梦一般,听见迪力在叫直升机,“我在乌鲁木齐的房子,可以马上卖。哪怕倾家荡产,咱们得把兄弟救出去。”





▲蓝线为攀登路线,红线为救援路线。供图/康华




漫漫长夜,犹如又一场生死煎熬。每隔十几分钟,李宗利就挣扎起来,叫迪力的名字。迪力赶忙抱住他:“快了,救援就快来了。”对讲机没电之前,大本营的人说,救援队马上就来了。黑暗极寒中,这句话成了唯一希望。




“希望真是有魔力,不然感觉我们会冻死。”一找到宗利,迪力和康华就把羽绒服全脱给他了。安顿好伤员,狂风呼啸中,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康华缩成一团蹲着,迪力一直在原地踏步,生怕一停下来会睡着,会冻死,会醒不来。




那是三个人一生最漫长的夜晚。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生的欲求在上升,也在下降。迪力冻得哆哆嗦嗦,从不曾如此渴望能有一件衣服,一杯热水。到最后,什么都不指望了,就想有一缕阳光,哪怕就一刻……




直到黎明到来,第一道金色光线射进深谷,迪力痴痴望着,这才感觉活了过来,“那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丽最暖和最可爱的太阳。”




随朝阳一起升起在遥远山脊上的,还有几个人影,救援队终于来了。“宗利有救了。”





▲第一个带队赶来的外援是罗彪,曾是CMDI同班同学。这是一场登山人的互助。供图/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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