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说，锦州的石桥子路段，每天早上5-9点，有全亚洲规模最大的早市。DeepSeek对此表示怀疑，并列出了其他早市的规模。民间传说对抗AI自动生成，今天，就让我们去一探究竟。 前一晚的大雪把路面都铺上了白色的地毯，好看是好看，加上北风刺骨，民宿到石桥子4公里的距离，让计划中的步行前往变得不可能。大雪天，网约车也不好使，尤其是在东北小城市，主力还是出租车，一家人冒着风雪，好不容易才在路边拦到一辆。出租车在雪地上一顿一滑地缓慢前行，途中驶过辽沈战役纪念馆，恰逢今天周一闭馆，也让“不打卡”的计划变得更心安理得。据介绍，这里展示的是解放战争时期的辽沈大战，但沈阳的地理枢纽地位，前一晚读《入关》时，也看到了相隔300多年前，另一场改写中国历史的“辽沈大战”。那还是在努尔哈赤时代，1621年，后金10天之内攻占沈阳、辽阳。1625年，后金迁都沈阳，大兵压临山海关。同一片土地，一次北向南，一次南向北，300年的沧海桑田。石桥子是一片由南北几条小路组成的露天区域，一个个用农机车/拖斗组成的小摊，大多是夫妻搭档，男的搬，女的卖，首尾彼此相连，占满了小路的两旁，中间仅容1辆车的宽度勉强通过。据说夏天凉爽的时候，前后绵延几公里，市民如织，更应是亚洲级早市的景象。从渤海湾运来的新鲜鱼获，手掌大的对虾，大腿长的鲅鱼，冻的活的，琳琅满目；新奇的是，被宰杀干净后挂起来的光鸡，被冻成了很规整的一长条，抓着脖子把在手上，可以当棍子使。各种当地的食杂，见过的、没见过的，一应俱全。照顾大家肚子的主食、小吃、水果穿插其中，蒸包子，蒸馒头，10块钱3斤可以有6个大大的冻梨，花艳艳的丹东草莓，10来块一斤，只有南方价格的一半。临近过年，当地人都买了大条大块的鱼虾，硬硬地装满了几大袋，压低雪帽，顶着风雪走回家。我们到达时已经8点多，风雪越来越大，气温不断降低，手脚脸都冻得不行了。摊贩们热火朝天地叫卖，手上只有薄薄的防水手套，似乎一点都不冷。9点，到了传说中收市的时间，穿着红黄马甲的市政人员准时出现，用大喇叭对着摊贩吼叫，语带呵斥，边走边驱赶。“快收了，快收了，再不收，我可真生气了”“不要卖了，不要卖了，快点收”“还在卖呀，看我怎么收拾你”……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搭上北去的高铁。春运期间票难买，无数方案组合后，最后的行程是高铁先到铁岭住一宿，第二天赶上去往哈尔滨西的高铁，到达后中转火车到哈尔滨站，再转线到亚布力西。最后由于风雪影响，这个方案也被迫调整，在此先按下不表。本来无可到达的宇宙尽头、东北大城市铁岭，我们居然要到此一游。晚上的高铁，石桥子早市归来后，下午变得无事可做。奇思妙想之下，那就去看场电影吧。各大城市火爆的电影市场在锦州这个小地方也难觅踪影，好处是性价比极高，30+的票价，《小小的我》，四字弟弟的演技又上了一个台阶。离开锦州前，一定要再来一顿烧烤，如果不够，就来两顿。黄四烧烤，在司机口中也算是当地一个招牌，能获得他们“吃得还凑和”的评价，品质应该不低了。在我们看来，无论价格还是味道，和前几天随便找的路边档都没太大区别，可见烧烤已经深入锦州饮食中，变成蛋炒饭、番茄炒蛋般的存在。 持续的大雪还是造成了高铁的大幅晚点，空空荡荡的锦州高铁站，穿堂风持续吹过，一家人冻得不轻。终于在晚上9点抵达铁岭西，从站名可知，距离市中心很远。据辽宁省文旅厅统计，2023年铁岭接待游客约680万人次，其中70%为省内及周边（沈阳、抚顺、四平等）短途游客，20%来自东三省其他地区，10%为关内“猎奇打卡”游客。DeepSeek根据这些数据，结合抖音搜索关键词等模型，每年到访铁岭的广东游客，估计在1万人。果然是宇宙的尽头，我们就是那万中无一。当李雪琴戏谑，她的老家铁岭是宇宙的尽头时，是否受到了同姓老乡故事的启发？辽东军功集团（或称李家军）的灵魂李成梁家族，生于斯，兴于斯，最后似乎冥冥中有轮回，在铁岭走到了尽头。辽东军功集团，是明朝中后期卫所制和家丁制杂糅的结果。广阔的东北辽人大地，卫、堡、屯之类的地名，都是当年部队的驻地留痕。世袭的军户亦兵亦农，战时打仗，农时耕地，朝廷会给一定的军饷，更多是自给自足。在万历中后期孱弱的财政下，私兵已经取代正规军，与其说是国家军队，毋宁说是人身依附于某个农奴主的家丁。祖籍铁岭的李成梁家族，就是当年的东北王。当我们继续向北，来到第二站的铁岭，历史又从1630年的大凌河之战再回拨10年。1619年2月，明军被后金大败于萨尔浒，标志着明朝由攻转守，在对金的力量斜坡上继续滑落。7月，努尔哈赤攻陷铁岭，身处沈阳的李如桢（李成梁三子）佣兵不救，坐视铁岭失陷，随后被革职、下狱、充军。至此，生于斯的李成梁家族，在铁岭走到了尽头，彻底退出辽东甚至明朝军界。强悍如东北王的李成梁，也强不过两代，仅仅长子李如松能匹配他的孤勇。三子李如桢、四子李如柏自小生活优裕，在黄金家族的光环下，轻松把持着辽东军的最高指挥权。如同《入关》中对崇祯帝朱由检的评论：“到了他这一辈，生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早已隔膜了朱元璋、朱棣和朱瞻基这些祖辈马背上的铁血记忆”。万历皇帝虽然在遭受了文官集团的政治打击后摆烂不上朝，但他的政治智慧，还是能和努尔哈赤互有进退。到了崇祯一代，和皇太极之间的差距，就是全方位的了。家庭教育，血脉相承，对抗冥冥中的均值回归，自古都是个难题。 |
小红书上早有零星的“预言”，铁岭西很难打车。没想到，当万分之一的一家人来到铁岭时，“很难”在这个冬日大雪天的寒夜，变成了“没有”。雪更大了，高铁大屏上的晚点信息，广场上深没脚踝的积雪，出租车上车点前，空寂无车，目视之内，除了雪，只有雪。我们随着不少没做好准备的旅客一起，推着箱子、冒着大雪走到打车点，无望后又被大雪逼回站内躲避。打车软件显示，附近没有用车资源。晚上9点，用后来接车司机的话：这大雪天的，都几点了呀。哎呀，师傅，在南方，9点夜生活才开始呀。东北大冬天的寒夜，滞留车站，上有老下有小，人困马乏，无数的可能性掠过脑海，选择题，怎么办？A、发小红书，在线摇人摇车；B、求助车站工作人员；C、市长热线或110孩子们说，没事呀，可以玩雪啦，我们就睡车站呗！以下斜体部分的文字，来自于下图中小朋友的笔端（略有删减）。他看我写文章很起劲，也过来凑热闹，用他的话说：我是从你的角度写的。这可能是他人生的第一段公众号文字。在的士站打车时，只有几个人打到了车，其他人都被“困”在了高铁站使劲找车（包括我们）。两个娃觉得无聊，就在高铁站旁边的“雪库”堆起了雪山。大概等了一个半小时，我们终于打到了车，开车的司机说现在雪下得很大，高铁晚点很正常，还让我们加他的微信，以后打不到车，还可以找他。到了酒店，感觉有点饿，毕竟还没吃晚饭，于是带着儿子去探路找饭店。 饭店还不错，主要是我和我儿子都吃饱了，我们兄弟俩一起吃烤串。那里的牛肉串叫小肥瘦。其实还是吃那些东西，反正也是百吃不厌。到了铁岭吃烧烤，才知道锦州的烧烤，是真正的好吃！除夕前夜，铁岭崭新的酒店才100多块钱，房间虽小，却温暖舒适。一早起来，令孩子们尖叫的大雪又给街道多盖了床被子，我又要开始担忧接下来的行程了。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联系有用，昨晚加微信的司机大哥，为我们预约好了两辆车，终于放下心头大石。酒店旁边是巨大的室内市场，是锦州石桥子早市的室内版，却没有现成的热食，当地人排着队，为年夜饭采购冻品、海鲜。前台小姐姐说，大年夜，不确定哪家商店开门。只能匆匆出门，一通搜寻后，找到一家零食店买了方便面给大家做早餐，还顺道带上两串冰糖葫芦，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零食。高铁依旧大批晚点，毫无疑问会错过下一趟转乘的列车。一通紧张的退票、订票操作猛如虎，我们预计还能赶在除夕午夜前到达，吃上一顿东北自家包的饺子。 车窗外万里如雪，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旅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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