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西北河西走廊 于 2025-2-18 18:03 编辑 二浪河地处牡丹江大海林林业局的双峰林场，是第九届亚冬会的雪上项目赛场亚布力和传统旅游点雪乡中间的一个小村庄。每年冬天，南面日本海暖湿气流带来的大量水汽，在这里与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相遇，迅速冷却凝结，形成降雪。加上周边群山环绕，海拔在1200米以上，使得积雪不易被风吹散，能够长时间堆积。 雪乡是网红点，民宿老板用东北人特有的腔调说：（在雪乡）看到的不能摸，能摸的都要钱。我们就在二浪河这个小村子，一家人哪儿都不去，每天睡睡炕，堆堆雪人。 从哈尔滨转高铁到亚布力西，10天后，亚冬会就要在这里召开，到达时，彩灯、彩旗、标语都已到位，让这个春节前寒夜的气氛，显得格外热烈。 也由于亚冬会的缘故，连接沿途各个村落的路都修得特别好，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路面也是干干净净。在民宿碰到一位来自湖州的餐饮店老板，从老家一路自驾过来，机油、轮胎都没换，用他的话说，路这么好，怕什么。接车的师傅见过严冬的模样，对此讪讪一笑：老板，还是小心一点好。 亚布力西站位于山谷，二浪河在山腰，沿途一路爬升，两旁都是绵延不绝的松树、桦林。在旅游业开发之前，当地的主要产业是伐木，司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我搭讪：“以前，这山沟沟的，谁来呀……夏天都要囤粮，一下雪，哪儿都去不了” 是呀，这里冬季漫长酷寒，雪期长达7个月，气温能到零下30度，积雪可达2米。这一片广袤的苦寒之地，人烟稀少，生活困苦，不仅孕育了坚实的木材，也为满清先辈——建州女真——的崛起提供了天然的动力。 万历十一年，清太祖努尔哈赤在建州（今牡丹江至绥芬河一带，距离二浪河不过百十公里）以十三副盔甲起兵。四年后，《万历十五年》，黄仁宇笔下的万历帝与文官集团倾轧相对。继而日本进犯朝鲜，辽东的守土人李成梁部队被调往援朝。一内一外，为努尔哈赤的崛起，创造了巨大的历史机遇。 一队来自森林的游牧部落，北境外的白鬼，觊觎着富足的辽沈大平原，甚至偶尔还远望山海关内。南迁是他们最原始的冲动，但似乎抢掠才是重点，统一中原反而成为了一种历史意外。 努尔哈赤在萨尔浒大捷后取得铁岭以北的大片控制区后，开始实行满族优先政策，强制汉人剃发。可能他心底里，还是不相信，没有民族一统，怎么能管好汉人？民族歧视政策，也激起了辽人的反抗，暂停了历史进程，为明朝的残喘多争取了几十年。 一直到前一篇讲到的松锦之战，继任的皇太极决策攻坚锦州之前，八旗贵族更多的声音，还是绕道内蒙，从山西入塞。毕竟中原体大，管理起来还蛮费精力的，远不如烧杀抢掠一番来得干脆利落。甚至到后期，明朝已经实质性溃败，崇祯帝不得不秘密派人和谈时，皇太极也很“低调”地选择了以宁远（而不是更南面的山海关）为界的和谈方案。 在这种大的历史转折点，面对北方游族强大的军事力量，若有若无的汉地文化反而显示出了极强的威慑力。前有元朝之鉴，皇太极不得不考虑更为稳妥的路径。 从另一个角度看，汉文化中很重视的大一统、守节、忠坚对立，满人却没有这样的“思想包袱”。打得过就抢掠一番，驮着金银珠宝和牲畜回家过冬。打不过就跑，明年军肥马壮时再来一次。满人起兵，都是为了吃好穿暖，有一方立足之地，从来没有“打到京城去”的宏愿。既然已经定都沈阳，建国号“清”，是不是就可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万一真的一统，努尔哈赤的去汉化政策已经证明了无法治理一个大的国家，对八旗贵族来讲，每天繁文缛节，真的好吗？ 如果不是当时主事的陈新甲意外泄露了和谈的文书，那些自万历帝开始就迂腐不堪的言官，痴人说梦般叫嚣着“堂堂**何至讲款”（注：讲款=讲和），崇祯帝没办法，只能杀陈新甲息事宁人。 如果历史有如果，说不定，今天的山东和东北，就是划宁远而治，我们这是在出境游了。 除夕夜，雪夜之中天显得特别黑，一整天几百公里的辗转，终于到达预定好的民宿。进门之际，房东、房客们挤满了小小的厅堂，大家齐声大叫新年好呀，快进屋来！从零下十几度直扑室内，眼镜片瞬间雾化，看不见，只有满屋的热闹，身暖，心暖。 选择民宿而不是酒店，就是要来睡炕的，一家人，大花被子，大通铺。现在条件好了，都是水暖炕。  “不像以前，火炕半天烧不暖，半夜还要添一次柴火”，老板娘说。老板夫妇俩来自山下的亚布力，每年冬天上山来，租当地林场工人的房子来经营民宿。“我们这里荒郊野岭的，夏天根本没人来，冬天只能做三个月的生意，房东要收40万的租金”。 “那夏天干什么？”我问。 “去海南，去新疆，带队做旅游”。自称小学没毕业的老板身板精瘦，配合着他倔强的寸头，在屋内只穿一件新年大红的短袖，看着更像是个精明的南方商人。 “大哥你到了乌鲁木齐，给我打电话，我指定给你安排妥妥的”。 老板一边用他的东北腔照顾着我们，一边和朋友在旁边一桌喝酒吹牛，觥筹交错，“来年就好啦！一切都会好的！”，就是一顿平常又热烈、大呼小叫的年夜饭。 千赶万赶，我们就是要来吃一顿东北年夜饭的。保留节目，是大家一起包饺子。漂亮的老板娘擀起面来一点都不含糊，各家房客的女眷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挽起袖子，下场干活，仿佛这里是贤惠比拼现场。  雌竞起来时，男人们最好乖乖地在旁打下手，拍照片，收桌子，递盘子。几大盘上百个饺子，军功章上有你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
| 本帖最后由 西北河西走廊 于 2025-2-18 18:02 编辑 老板不止一次地试探我们：你们真的哪儿都不去吗？是呀，我们哪儿都不去，过一下平时不可能的慵懒生活。吃饱了睡，睡醒了就在旁边走走，感受一下寒冷，后院堆堆雪人。  院前院后种满了沙棘果，零下十几度，都冻透了。随便摘一颗，顾不着洗，带着雪花，直接丢进嘴里。口感出人意料地松软，像是一层果皮裹着韧实的冰沙。味道酸中带涩，少了商品水果程式化的甜腻，更多一份野趣。几粒沙棘籽随意吐在雪地上，没入雪中。待到明年春暖花开，它们会不会长成新的沙棘苗？  小小的村子，烟囱就是地标。“烟囱往左拐，那个超市能买到马迭尔冰棍；往前走，就是游客中心，可以看看夜景；往回走，就是我们家了”。大年初一，涂着红艳艳的唇彩，打扮一番的老板娘给我们指路。  |
除了在经营的民宿，村子里实际上已没人住了。不少没出租的空房被大雪封住的大门，或许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盼来新的机会。或许里面住了一个大半月没出门的李娟，边撸猫边说：“真想多交个男朋友......帮忙扫雪......”想归想，她到底还是不找。偶然看见没有被改成民宿的人家，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门前一副春联，还有勉强开出的雪道。 堆成跺的木柴，风吹雪下，厚厚地压实了顶棚，太阳晒化了面上的雪，又滴成了冰。 |
| 本帖最后由 西北河西走廊 于 2025-2-18 18:01 编辑 一块垫在屁股下的简易滑板，一个附近的小坡，就能尖叫着玩一个下午。大人玩，小朋友接着玩，重复玩，直到手脚冻僵，回屋避寒。 最大的工程自然是后院的雪人和雪山。第一天堆了个小的，还没完工，弟弟本打算睡个午觉，下午继续干。没料到纷沓而至的旅行团，把它踢了个七零八落。被肢解的雪人躺在地上哀嚎，还揉着惺忪睡眼的弟弟旋即大哭，一边咒骂着：那些旅行团的熊孩子！——你才多大，就说别人熊孩子。 “他们都像蝗虫似的，大巴里乌泱泱一大波人下来，到我们家院子，来一次，把我们家雪铲、冰球铲子、爬犁都拿走了”。老板娘听到雪人的遭遇，愤愤不平地说。 二浪河距离雪乡30分钟车程，房价是雪乡的一半，精打细算的旅行团自然就把这里作为落脚点。来去了好几拨，可能有统一租雪服的服务，蓝蓝绿绿的连体衣，本来蛮好看的颜色，被他们很统一地穿成一片，显得粗鲁又滑稽。 保护雪人！弟弟把工程主战场移到了房间窗户底下，能直接“监视”到。他去睡觉或者打扑克的时候，不会忘记吩咐我们盯紧了。后来确实又来了几拨熊孩子，都被弟弟大声喝退。眼睛是沙棘果，嘴巴和双手是沙棘枝条，雪宝出来和大家打招呼啦。  两个看不太清楚、成功攀登雪山的小人，在雪山之巅，立起了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
| 本帖最后由 西北河西走廊 于 2025-2-18 18:01 编辑 简单的后记 无所事事又体验满满的几天飞逝，回程一路无话。整理文字时，把带在路上边走边看的《入关》又仔细咀嚼了一遍，结合另一本《大明祭》，把书中顺时间线的叙事逻辑，按照我们的旅程，重新作了时间倒流的逆序表达。 行文期间，其实是在拙劣地模仿旅行作家刘子超《失落的卫星》的笔法，将历史、地理和人文、故事交织在一起，时空穿梭，睹物思人。但笔力有限，写得很辛苦。也试图去定义什么是旅行：一家人在一起、和当地人生活在一起、体会当地的历史故事。其实，出来旅行，关键是，要出来。 最后写成了三篇，是仔细斟酌后的上万字，是近一年来文字量、投入度最高的几篇，作为《入关》的深度读书笔记，作为游记，更作为人生的记忆留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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