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unpu99 于 2020-3-25 15:11 编辑 天气略凉。日历上,再过一日即立冬。而岭南,季节的一只脚已踏入秋天门槛,另一只脚还留在夏天。黄槐花的金黄与羊蹄甲花的紫红,像两条绶带,披挂于路沿;斜坡之上,草木深郁,无数植物在自身的格律当中,形色盎然。这两天,每至黄昏,乌云涌动,阵雨顷下,野地上湿气淋漓。路旁的草丛间,蛐蛐叫声将车轮擦过地面的响动覆盖,而在麻地村的大榕树下,落在水泥地面的几片黄叶,让身体内部有入秋的冷肃。此刻是正午,风过树林,铃铃作响,仿佛大自然的木铎金声,自有内在的教诲。 时令不分明,时间的边界混沌而模糊,但总能由最细微处,感受四季更迭的气象。绝对性地分割,非白即黑,非此即彼,不是自然万物的道德操守,与执迷此道的某些人类道德学家迥然有别。设若把所有植物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属于种子,一部分属于果实,从中确立“种”与“果”的必然性论断。这种二分法,将某株植物作为个体孤立的生长过程消弭于无形。而信仰或缺憾在于,是否注重“其一生所经历的”那部分。人世的墓碑上,尽是戴花载誉的虚饰性修辞,土里的人被最后虚构了一次;心有戚戚者,文辞仅止于“春秋笔法”。这与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并无关联,与“如何对待人及生死”息息相关。没有人保持耐心,打探生命之河的全部秘密,心灵的细节被尘封起来。没有真相。真相,只是用来左右他人的诠释而已,甚至不存在诠释。死者永远地沉默着。死者的骨殖,布满空洞。 鉴于此,讨论唯物或唯心之类,徒增羞耻心与屈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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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踝骨骨裂后,我就再不能走一千米以上距离的路了,更不能爬山。这对一具钟情于大地上行走的身体而言,很要命。养脚伤的三个月时间里,困守在屋子里,书翻得有些意兴淡然,几支曲子,也听得逐渐失却原味,电影中的人事,隔着电脑屏幕来来去去,与我无关。正是南方的雨季,雨水单调而枯燥的旋律落在窗台上,思维的羽毛也像骨头一般折裂。那些日子,多像骑行人在深夜的荒野,车胎爆了,车灯断电,水壶干了,力气也快用尽了。我所拥有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尊*严,几乎一一散失;唯一能做的事情,除了敷药服药,就是翻书、听曲、看电影、发呆,和时间鏖战。半年后,好友送来一部变速山地车,我忽然在颓废中发现一丝搭救的线索。第一次骑行,一个半小时行程二十公里,那只伤脚竟可以自如地起落。一个人坐在荒无人迹的山中,好像地层深处传来某种异样的声音——在沉寂之中,在黑夜掩护下,觉察出一股泉水冲破岩层的力量,促使人祛除恐慌,找回方寸之心。我无法说清,那是一种什么力量,来自绝望死寂时的大地深渊。我们总是在路途中被突来横祸打击,丢失信心,又总是被某种力量唤醒,重新上路。这是人性的本能,恐怕也是神秘的存在使然。 |
几年前,踝骨骨裂后,我就再不能走一千米以上距离的路了,更不能爬山。这对一具钟情于大地上行走的身体而言,很要命。养脚伤的三个月时间里,困守在屋子里,书翻得有些意兴淡然,几支曲子,也听得逐渐失却原味,电影中的人事,隔着电脑屏幕来来去去,与我无关。正是南方的雨季,雨水单调而枯燥的旋律落在窗台上,思维的羽毛也像骨头一般折裂。那些日子,多像骑行人在深夜的荒野,车胎爆了,车灯断电,水壶干了,力气也快用尽了。我所拥有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尊严,几乎一一散失;唯一能做的事情,除了敷药服药,就是翻书、听曲、看电影、发呆,和时间鏖战。半年后,好友送来一部变速山地车,我忽然在颓废中发现一丝搭救的线索。第一次骑行,一个半小时行程二十公里,那只伤脚竟可以自如地起落。一个人坐在荒无人迹的山中,好像地层深处传来某种异样的声音——在沉寂之中,在黑夜掩护下,觉察出一股泉水冲破岩层的力量,促使人祛除恐慌,找回方寸之心。我无法说清,那是一种什么力量,来自绝望死寂时的大地深渊。我们总是在路途中被突来横祸打击,丢失信心,又总是被某种力量唤醒,重新上路。这是人性的本能,恐怕也是神秘的存在使然。 |
山地车靠在墙根下。它的轮胎那么冰冷,它的车架、前叉、扶手、脚踏板、链条、飞轮、牙盘之类,那么坚硬而刻板。它所有的外在形态,那么粗笨而滞重。在另一个充满动感的维度里,也即山地车通过速度与激情的展现证明:它轻盈、自由、柔软、灵性、贴身的温暖和御风者的身份。前一部分,属于物理性,后一部分,属于精神性。在一辆山地车那里,保持最终的平衡度,藉由这两部分组成:物理性与精神性。从物理性到精神性,也是由静而动的一种飞跃,一个超越。绝对的“静”,必是“死寂”;绝对的“动”,恐是分裂与崩溃。而世间的“动与静”,必然要落在“中庸”这个词的涵义中。如同“有与无”之间的转换或变化。动静之间,有无之间,人们不断诘问,砥砺而行。当一只苹果砸中牛顿,当老子写出《道德经》,世间的诘问与思考才刚刚开始。那个跨坐在山地车软垫上的某人,恐怕没有比这种形容更恰切的:“大地上的追风者”。“大地与山地车”,是追风者依赖的物理范畴,而穿过某人的一场场浩荡之风,又是追远致思的精神漫游——在人文旷野之上。离开前者,谓“无本之木”;缺乏后者,谓“缘木求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