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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扣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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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0 18:31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 只看本帖大图
本帖最后由 松劲儿 于 2011-10-24 08:47 编辑

箭扣散记

    司马台、古北口,似乎是从海岩小说《永不瞑目》里了解到的——暮色中,那种雄浑与苍凉,或许还有书中人物的一丝无奈,令我动容。而箭扣,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是何时进入了我的脑海,是何时在我心中扎下根的。可以肯定的是,什么北大博士雷劈坠崖、某某洞被困施救之类的,并没有为我想去野长城增加一丝一毫的动力——我似乎不再猎奇或者说好奇。我知道的唯一原因是,野长城,我想去,我会找机会去。也因了这种内心深处的想,当我偶然发现有这样一个机会时,我会将所有不应该、不可以去的理由和借口一股脑儿的抛在九霄云外——箭扣,我来了。虽然我会探询相关问题,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去知名度颇高的鹰飞倒仰,但,我仍是会去。何况,正值秋季,体验了十月初家乡秋的萧索,我想当然的以为,秋天的箭扣,会是悲壮的、雄浑的、大气磅礴的——我认为,野长城,骨子里就应该是这种气魄。确定了日程后,仍会激动,会几个小时都想着箭扣,我说不好该为自己的不理性羞愧——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不够沉稳持重,还是该为自己的情绪化感动——仍没有主动修炼或被动熏陶得麻木不仁。

    十月十四日晚,自以为老练的把闹钟定在了四点四十,十五到二十分钟洗漱,二十分钟到达集合地点,应该不会晚于约定的五点二十的出发时间。不到五点的校园,路灯寂寥的睁着迷糊的眼,宁静中沉淀着,酝酿着,由那位或那些早起的人,轻轻打开白日的风景。不堵车的街路,可人,给了我一丝留在这个不喜欢不讨厌的城市的念想。红灯前停驻的两个男生,背着书包,一只腿支撑着自行车,令我想起了好友说到的——她某天看到地铁上背单词的学生,想起了自己的当年,感叹自己现在怎么就没有那份学习的劲儿头了——不知道远在上海的她,可好。到达约定地点,被在车旁等待的领队告知,迟到了。我看了下表,五点十七分。他说,集合时间五点,出发时间五点二十,其他人都到了。既欣赏和感谢每个人的守时观念——似乎每次出去玩,无论是跟团还是驴行,很少有不迟到的人——我会不迟到,但也不喜欢那些以各种各样借口迟到的人;又纳闷集合时间与出发时间的不同,或者说,集合时间与出发时间之间的这段时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路舟车劳顿,几次掉头,在我与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并打开车窗迎接新鲜空气后不久,终于到达了下榻的农家院。准确说,是要晕车了。只是,不清楚应该怎么界定晕车的外延。如果是不舒服,那我已经晕车了,不是难受到一定程度,我是不会麻烦靠窗的人的。当然,这里还涉及到不舒服的界定。如果是呕吐,那我还没晕车,即使继续坐下去,也会尽全力不让自己吐。我不喜欢这样教条或说严密的自己,却往往不自觉的就这样思维了。因为晕车的状态,所以,当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时,路边不时出现的红叶,没有让我有太多的兴奋,虽然,它们的确是一道风景;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一丝秋天野外的气息,也没有令我神清气爽。倒是有某一个瞬间,我想到了盘盘弯弯的秦岭的路,和那一路上,我掩饰并压抑着的情感。


    临近中午时,我们一行十二人及司机师傅,开始登所谓“箭的扣”的那一段箭扣长城。箭扣村里,不时可见写有“未开发长城,禁止攀登”和“除了照片,什么都不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不留下”之类词句的蓝色牌子,让我有初看之下无所适从,再一思量此地无银的感觉。村口设的收费站,村里的收费停车场,迎风招展的农家院招牌,相约停泊的私家车及大客车,一群群唧唧喳喳操着各地口音的人,直通到山脚的水泥路面,箭扣上某处木梯的收费大妈、卖二踢脚的大爷,都让我说不上哪不对劲儿。


    从农家出发,要穿过山坡上的土路,才能从长城的某处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的断裂,上到城墙。矮矮的一座小山坡,不到一个小时的路,却让人觉得难、累。无论何时,似乎开始的那段路那段时间,总是恼人的。几次停下来喘着粗气,汗也悄悄而又涛涛的涌上额头和后背,一张张红彤彤的脸,无益于证实内心的好强,只洋洋得意地诉说着身体的不支与抗议。待到上了城墙,一阵阵凌空的风,吹散满身的汗,捎带着体温,刹时,人也跟着轻松,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吐故纳新。长城上,很多人。未开发的、禁止攀登的野长城,都这么多人,也就可以理解黄金周时去八达岭看人头的情形了。为什么,到处都是人呢?又像后来某人观察到的那样,为什么,会看到那么多岁数大的男人,身边跟着个妙龄少女呢?

    爬了一段,其中几处有点儿难度的,要么是比较陡的台阶——必须扶着旁边的城墙才能上下,要么是乱石堆——虽然是由坍塌的城砖堆砌成的,却像是原始的山石风化成的,要么是从高高的城上自辟小路,跨过铁丝网,绕过收费的木梯。期间,硬朗的司机师傅不时提醒我们,这里的叶正红,那边的崖陡峭,在这儿取景可以拍到绵延的长城,在那休息可以不被风吹而又有暖暖的阳光。不到十五点,一行人已下到山脚。初上山时,领队便号称,只要有一个人想四点起来看日出,他便陪着去;只要有一个人想去镇北楼,他便陪着去。不止一人热切响应其号召,一度令人怀疑他的骑虎难下。待到一段长城走下来,累,起码是每个人的感受之一。看着阴沉的天,听着领队可能找不到路,可能被雨淋,可能贪黑,可能迷路,可能无法生还但保证全尸之类的“丑话”,大家的激情,似乎也随着长城的风,走远了。我仍坚持自己的原则——只要有一个人去,我就去。因此,感谢那位首先站出来说去的人,让我有了跟风的机会。感谢那位当时我还记不住名字的人,主动把手电递给我。一行六人,三男三女,就怀着对未知的信心,开往镇北楼。

    不知何故,我们竟真的走上了一条没几个人走过的路。换句话说,我们走错了路。途中,我们掉了次头,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段被他们称为不次于销魂坡的销魂坡,再然后,领队探一段路,我们努力辨认着、摸索着领队刚走过的路,并照应着后面跟随的三四位山东中年朋友。正所谓,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哈。一路上,有人掉了手台,有人掉了矿泉水,有人被碎石砸。透过枝枝杈杈的树枝,稀稀疏疏的叶,天上厚重的云,时而是白白的棉絮状,时而是阴灰的沉重状。收队几次以不容抗绝的声音提醒领队,如果到几点,还没找到路,队伍必须下撤。我欣赏这种安全第一的沉稳态度,不仅因为生命是根本,而且因为习惯了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我们,也应该体会过程本身的美妙。也记住了,那个不管在何时,都永远走在最后一个的收队。光线一点点暗下去,然后,我们看到了那座叫做镇北楼的小楼,远远的;听到了人声,如同看到了希望,虽然,都懂得望山跑死马的道理,但能听到人声,总比连个人声都听不到要强吧。不久,我们便看到了人间正道,遇到了下山的村民,登上了镇北楼。有人已经搭好了宿营的帐篷,三顶黄色的,在城上。地平线上的落日,挣扎着突破层层云,将最后一抹昏黄的红,赐予最近的远山。事后,领队说镇北楼的风景也不错,可惜天有点阴——是错过了美景的遗憾。回来整理照片时发现,恰恰是黄昏时阴云密布的镇北楼,给了我长城的感觉,给我了玉垒浮云的联想——镜头中,那层层叠叠、山脊遴遴的群山,那时隐时现、蜿蜒曲折的长城,那铺展开来的云,那天边悲壮的红——在看照片时出乎意料的令我震撼。

    下山总是欢快的。谈着涮羊肉的美味,说着一群新驴的探路之旅。回望远处的镇北楼,似乎很近,触手可及,又似乎很远,难以到达;回想走过的路,记不得自己是怎样一步步爬上去的了;当想到再次走那条路,又似乎有一丝丝的畏惧与胆怯;当真正走上那条或者其他更难更远的路时,我知道,我仍会一步步地,向着目标,走去。遇到几拔上山扎营的人,大家庆幸着,是上山时走了那条路而不是从那条路下山。紧接着,那条路便被我们命名为“弥途”,好像还是我第一个提到的,既指明了探路人的姓,又暗含了“迷”的音,暗示着该路的不易——鉴于该名的好,似乎应该申请知识产权保护呵。十八点,我们在夜色中,回到了农家院。谢谢掐着瘪肚子等我们吃饭的七位。

    饭后,有几个人出去散步,回来说看到了初升的月。我没有去,一来是确实累了,腿开始隐隐的发疼,鞋里带回树叶山土无数,也真切感受到了,那对不安份的大姆脚指,早就争先恐后的探出头来,大口呼吸,千里传音;二来以为阴天,看不到星星和月亮,而且,山村的星月,于我,并不陌生;三来呢,其实是想晚些时候独自走走,感受下乡村的静夜,借以自恋或找找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留在住处的几个人,张罗着打扑克,我跟着凑手。在某种意义上,是因为我不想有意体验《务虚笔记》中描写的那种在人群中被孤单被冷落的感觉。三两把下来,外出的人回来,要杀人。于是,讲规则的讲规则,去被窝里逮人的逮人,十二个人开始杀人。全员参与,空前的团结,我也开始主动的喜欢而不是为了参与而参与了。前两局,我本着清者自清的道理,不怎么辩解,都被早早杀掉。第三局开始,我适当的说话,几局下来,当过被杀的平民,当过被公决的平民,当过幸存下来的平民;当过被杀的警察,当过伸张了正义的警察;也当过逃脱法网的杀手;与那些盼望做杀手却没得逞,不愿被杀却早早丢命的人相比,也算挺完满的经历。当我是警察时,虽然我说是领队坚定的目光告诉我他不是杀手,实际情况是身为警察的我和同伴指认他是杀手时,法官作出了否的手势,但那束目光,那份坚定不移,是真的,也真的让我留下了印象。当我与另一位警察及法官间产生了误会时,我没有及时抓住杀手话里的漏洞,自顾自的糊涂在自己的迷糊里,相应的辩解,是不够的。而且,事后想起,直视着我的冷月的眸子,直接针对着前几局我说过的关于领队的目光的那段话。她的目光,说不上是公然挑衅,说不上是伪装,但也确实没有让我从中发现杀手的狡黠与不安。现在想想,去镇北楼的三个女生,似乎都有一丝不寻常,或者说,内心的坚定或要强。约定(是繁体字),当过武警,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网名也是繁体字,因为网上有许多叫简笔的那个约定的。冷月,看着白白瘦瘦的,当她讲解杀人规则时,当她做法官时,当她辩解时,会流露出那种强势与骨子里的不屈。或许,参与户外运动的女性,都或多或少有点儿不安份,或者说,都不是传统式的贤妻良母型女子。不适宜地想到,有网友跟贴感叹什么样的男人才能睡那位登上珠穆朗玛的女子。更可能,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每个人都不寻常吧,只是我们或我观察得不够。

    两天的箭扣穿越,是没有多少时间概念的。杀人结束时,已经接近午夜,许多人还意犹未尽,虽然,大多是第一次接触杀人游戏,也不乏当听到“咱们杀人吧”时一脸惊诧的人。以为会因为累而睡得香,事实却是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吸,知道有人半夜起床,不到六点就醒来了。要知道,在学校时,我自然醒的时间都在八点左右的。真搞不懂自己。

    乡村的清晨并不宁静,不时传来欢呼声。或者,箭扣村,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乡村。抬头看山,山尖是亮的,山腰以下是暗的——太阳正一步步闪亮登场。洗漱完毕,山腰已经开始被阳光照耀了。既后悔自己贪睡,又后悔该醒来后第一时间去拍照的。安慰着自己,留在各地的缺憾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何况人生本来就是不完美,便挂着相机出去转了一圈。看到了山坡上山的影,湛蓝天空上半缺的月,即将攀登的九眼楼,划过天空飞过太阳飞没远山的飞机,站在路边木头上不知名的穿白肚兜的鸟。

    十六日走的这段箭扣,几乎完全是我们这一队人在走,我喜欢这种并非人来人往的感觉。还算完好的城墙里,长出了小树和野草,穿行其中,我说不出来自己是喜欢这种生命的顽强,还是哀怨长城的无声荒废,岁月的无情鞭笞。本该连绵不绝的长城,有的部分已经完全坍塌,埋没在荒草或绿树里,没有一点痕迹;有的城楼塌了半边,剩下的部分,裂着缝子,好像能为一阵大风所倾倒;有的城砖塌下来,蔓延成一条石路。侧身从残破的城楼边那三两块城砖上跨过,走在仿佛断裂的城砖随时会流下来的城楼,尤其是当走在狭窄的山脊,一阵不起眼的风吹动我的身体时,我有一丝怕,并再一次由衷地感慨——野长城,真的不宜攀登,即使攀登也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当走过某一段由破碎不堪的城砖形成的乱石堆时,我说这下面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孤魂野鬼。听着很恐怖,阴风习习的。请原谅,穿越箭扣,我没有感到祖先的伟大,无法体会劳动人民建造长城的艰辛,更没感叹美好生活的来之不易。我想到了,长城防御作用好像从来就没有发挥多少;想到了,历史是何其不公,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想到了,青城山上,一天往返多次,把沙石背上山顶以建造庙宇的人;想到了,《白鹿原》里,白灵母子是多么的幸运,何止成千上万的无数失去性命的人中,她还能够被儿子得知被害死的经过;想到了,也许仅仅是某人随口那么一说,便被无数人可悲或可叹的指鹿为马、添油加醋、软硬兼施、变本加厉地予以施行;似乎有那么一瞬,想到了,人之为人,何其渺小,被上帝摆布于股掌间,想到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要怎么活着,才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不知怎么有人说到,你哭吧。我说,我是那种女性吗。确实,如果我的丈夫在修长城时丧命,我想,我不会像孟姜女那样,我更可能像池莉笔下的辣辣那样,活下去,即使再艰难。不仅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与人生,哪怕他是我的挚爱,哪怕,我痛不欲生;而且因为,我并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可以来去无牵无挂;更因为,我活着,就一定要好好活着,除非,哪天阎王非要见我不可。

    天气很好。天,是蓝的,淡蓝、天蓝、深蓝、湛蓝、灰蓝、瓦蓝,我不知道准确的说法,是逆光时深蓝,顺光时天蓝?是远处淡蓝,近处灰蓝?是早些时候深蓝,稍晚些时候浅蓝?是有一朵云时天蓝,有一些云时瓦蓝?我迷糊了,但那蓝,是透彻的,是清澈的,是干净的,是通透的,是洗净铅华的,是能够拂去尘埃的。云,是轻的,白的,淡的,飘的,展的;无论是一丝丝,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一团团,一层层;无论是高傲地浮在天,是懒懒地散在半空,还是干脆倚在山腰、挂在树梢。阳光随意挥洒着,玩弄着光与影的艺术,在山坡留下云的影,在城墙留下树的影,在脸上留下笑的影。一阵风吹来,红的黄的叶,漫天飞舞。不知我那顶被风带走的帽子,可否再次飞扬在长城之巅,可否点缀某人镜头里的风景。阳光下的五花山色,山叶烂漫,红的妖艳,黄的绚烂,绿的动人,枯的曼妙,整个儿看去,是辉煌的。俯视群山,我无法不默叹那份豪迈,那份气宇轩昂,那份伟岸,那份气吞河山。想当年毛泽东主席指点江山,也得益于这种风景的滋养吧。

    几次从林间若有若无的小路上绕过,枯叶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不愿意,将在高处俯视到的金秋的烂漫,与隐藏在林间的枯叶的残败联系在一起,像张爱玲说过的,华丽的袍下的虱。所以,其实,我是不喜欢秋天的。虽然,我太懂得,秋天农民脸上开心的笑有多么可爱;我也喜欢,秋高气爽,云淡风清;我也向往,那种金色,那种温暖的感觉。但是,我无法对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索视而不见,我无法凭一腔热血空洞地告诉自己化作春泥更护花,我无法。

    走过时断时续的城墙,经历过几番辛苦,几次修整,在距离九眼楼还有半小时、还有二十分钟、还有十分钟、还有五百米、还有二百米、还有一百米、还有五十米、还有三十米的不断鼓励中,我们到达了。往往地,当我们最疲乏时,其实并不是快要到达终点时。我的感觉是,终点,似乎总是蓦然回首,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这是因为,我自虐地喜欢在路上,喜欢攀登的过程。很遗憾地,九眼楼并没有给我更深刻的感动。登高望远的风景和气魄自不必说,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也便没有了意外的惊喜;又似乎,每一座山每一处景的相对高点都会给我这样的感觉;又或者,沿途,熟悉了辽阔的视野,并不突兀的山顶风景,也便没有了撼人的可能。却仍不得不说,城楼最后那段高高的台阶,很有感觉的说。为了到达高点爬上去时,为了爬而爬时,只感受到了步伐的沉重。当同伴们张罗着切哈密瓜,谁说了句这里拍照好时,我回过头,看到高高的、完整的、光滑的石阶,似乎与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相接连,真的很好。尤其是,当我们坐在台阶上准备或是正在吃瓜时,从下面走上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我们为他挪开一条路,有人跟他随意交谈了几句,我有一耳无一耳地听到,他自己从下面走上来,一会儿好像也要原路回去我们住的村子。我心里就冒出了一句,要不和我们一起下山吧。他从我们中间穿过去,然后走到更高一些的台阶处,坐下来。他是一个人上来的,要知道,我们一路上,几次不确定应该走哪一条路的,哪怕是回程。他是一个人上来的,却并没有像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些独行的人般,给我一丝孤单感与怜惜感。他是一个人上来的,我想如果我是一个人,会多停留些时候,观察他;如果我是三毛,会去搭讪,会去攀谈,会好奇他的故事——我相信或者说我直觉,他是有故事的。好奇怪,当他走过时,我并没有留意,甚至没注意到他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当同伴翻看照片问那人是谁时,我才意识到我当时拍了张那样的照片;但当我看那张随手拍下来的照片时,他坐在高高的石阶上,手似乎在比划着什么,连着天中的云,蓝天,白云,青砖,枯枝,我真不知道,是他装饰了我的照片,还是我的照片衬托了他,怎么凭空就有了伟岸的感觉,就有了让我仰望的感觉,就有了让我一次次看的感觉;当我一点点放大那张照片里小小的他时,他戴着帽子,戴着眼镜,有一丝沧桑,有坚毅。谢谢他,谢谢所有成为我照片背景的人儿。恋恋不舍的下山,因为,真的想,坐在九眼楼上晒晒太阳,无关其他。

    累,自不必说。不止一次,想停下来,想干脆只是走在收队的前面,但我知道我不能。或许有些夸张,但有些地方,别人似乎能够一抬脚就迈上去的,我可能需要借助胳膊的力量,带动大腿挪上去。一路上,我高喊,或者是一声简单的“啊——”,或者是复杂些的“加油”;为了提示后面的人我已经到了一城楼,或者为了给别人更是给自己打气;有时是很累,有时是终于憋着一口气到达了自设的目标,有时是看到了美景,有时没有理由;喊一嗓子,令我感到信心感到力量。没有哪个人像我这样疯疯傻傻的走下来,我却不以为意。这样坦率或豪放的自己,是自己吗,是自己吧。我该是婉约的啊,有弱小的身躯,有淡淡的文字,有默默的情。虽然坚持得不是特别轻松,但我仍是一次次,谢绝了走在头里的领队向每个人都同样伸出的援助之手,像谁说的那样,拉一把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是的,我从来不觉得那是丢人的;是的,牛仔裤运动鞋的我,也累。但我每每看到那双手,就会想到,这才仅仅是个箭扣,这要是更有难度的其他地方,我也要一直借助别人的帮助吗?这要是生死关头,以至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还能指望别人的帮助吗?这要是我一个人遇到了类似的情况,我还能寄希望于谁呢?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望着别人走远,甚至,眼睁睁看着生命离去。路,终究只能自己走。我不知道这是自己的不安全感,还是看破红尘世事的悲凉。我真的不喜欢这样外强中干的自己。当听到领队提醒松子注意这儿注意那儿时,我会羡慕。当想到哪天我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穿越,会不会耍赖不走时,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脱掉那层伪装的坚硬的壳。我甚至不知道,那坚硬,是假的,还是真的。

    坐上返城的车便有些晕晕乎乎的,只得假寐。上了五环,发现了一个未接电话。然后,明知是漫游,仍是通话二十多分钟。直接的原因是,一周多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我感到不爽,因为我本来是有期待的。而且,这两天,想起过妈妈,想到了或潜意识中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因此,无论那个最先打过电话来的人是谁,无论我手机还有多少资费,我都会与之聊天的。说说话就好。我很不讲究的,在也算公共场所的车里,讲着自己的电话,不时流露私人信息,这不是我的作风,但那会儿,就是想说,或许,只是,想延续那种没有有意无意伪装的自己。反正,这一别,就可能是永远。

    走在穿越的路上,走在回来的路上,当想到这篇东西时,当着手写这篇东西时,当写着这篇东西时,总是觉得,有一丝凝滞,没有了洋洋洒洒,却不知问题出在哪。我害怕,是自己的感性在一点点丧失,是自己在一天天更快地走向麻木或淡定。不时自问,是该有情还是该无情?一方面,世俗的说法是动什么不要动感情,佛家的说法是一切皆因有情,亲历了自己的多情或眼见了别人动情后的烦恼与伤痛,痛惜自己也怜惜别人。另一方面,我不知道,失去了敏感的自己,笔下的灵感从何而来,内心的感动从何而来,生活的感受从何而来,那个名为松劲儿的鲜活的生命的价值或意义从何而来。To be ,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


2011年10月17日


发表于 2011-10-20 19:40 2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1-10-20 21:08 3 只看该作者
没图.........
发表于 2011-10-20 22:49 4 只看该作者
貌似,没有发成功
发表于 2011-10-24 09:02 5 只看该作者
回复 雪地里遥望 的帖子

是没发成功,重发
发表于 2011-10-24 09:08 6 只看该作者

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助去空间看风景吧https://user.qzone.qq.com/232736799/infocenter
发表于 2011-10-24 12:08 7 只看该作者
有照片么
发表于 2011-10-24 13:38 8 只看该作者
等照片~
发表于 2011-10-24 17:09 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松劲儿 于 2011-10-24 17:11 编辑

照片太大,传不上来,有兴趣自己去QQ空间看吧https://user.qzone.qq.com/232736799/infocenter
发表于 2011-10-25 20:40 10 只看该作者
有故事的女孩,聪慧敏感,还有着优美文笔,带着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难忘的金秋箭扣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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