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的江南，难得一见璀璨的晴日。人民广场两旁的樱花，今天绽放得也格外有劲道。一年一度，不管风吹雨打，她们依旧会在春风里摇曳。虽然，她们的花期很短。因为，这是关乎生命，关乎青春。 雨夜走在三清山香客山道上，一路电闪雷鸣。秋池说：明知山有雨，为什么我执意要来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腐败一把，但求有朋友在座；自虐一回，其实，只要某个小小的借口。 蒋勋先生重访爱荷华大学，见二十年前河边的那几株银杏都还在：“没什么盟约，但是总有牵挂。”有牵挂也就够了，何必盟约。六十人中，有的人是为了三清山的云海而来，有的人是为了婺源的花海而来。 十六岁的花季已经不会再来，但心底深处对放肆而惆怅的青春的回忆，时时诱惑着我们偶尔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凄冷的雨，萧索的风，或多或少，留了些许缺憾。正如我们年轻时代苦涩而甜蜜的初恋，不够圆满，但刻骨铭心。 “青涩的岁月常常是人生最缅怀的岁月。未必都是密树浓荫、远山含翠的金粉记忆；也许是一个看云的心愿在严师的书斋里破灭，也许是一次黄昏的约会在听雨的残荷边落空”董桥《古庙》 1952年，出身贵族家庭的切格瓦拉开始骑着摩托车环游南美大地，当时他大学还没毕业。“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我的命运，是外出旅行”。 古人命运多舛者，大多寄情于一物，陶潜嗜酒，米芾爱石，陆羽好茶，司马著史。象同样身世显赫的谢灵运，他游历山水，也属无可奈何之举。这些遭庙堂抛弃的文化人，看似毫无用处的爱好，不经意之间，往往开辟了一片新天地。晚年的黄公望，隐居浙江富春，费数年之功，画成《富春山居图》，其本意只是赠与其全真教道友无用师。有用与无用，只要发自内心有真情感在，便是人生。即使在禅院，墙壁上也可以画《西厢》。“空门安得有此？”“老僧从此悟禅！”“从何处悟？”“悟处在‘临去秋波那一转’！” 漫步在原生态的婺源汪槎村， 雨越下越大，回忆越来越深。此番情景，恰合潘越云《浮生千山路》的意味：小溪春深处，烟树满晴川，独立人无语，蓦然回首，红尘犹有未归人。清明之前，在雨中，在婺源乡村，勾起你的思绪的，何止你的初恋，你的故交，你的先人。 “恒常是卑微厚朴的邻家凡人，没有高贵的功名，没有风云的事业，大半辈子浮沉在碌碌生涯之中，满心期慕的也许只是半窗的绿荫和纸上的风月。我们在人生的荒村僻乡里偶然相见，仿佛野寺古庙中避雨邂逅，关怀前路崎岖，闲话油盐家常，悠忽雨停鸡鸣，一声珍重，分手分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在苍老的古槐树下相逢话旧。可是，流年似水，沧桑如梦，静夜灯下追忆往事，他们跫然的足音永远近在咫尺，几乎轻轻喊一声，那人就会提着一壶龙井，推开半扇竹门，闲步进来细数别后的风尘”。董桥《寂寥》 很少看当代人写的文字，董桥是个例外。喜欢他典雅而温润的散文，学养深厚 ，浑圆天成。他论及著书立说有三境界：先是宛转回头，几许初恋之情怀；继而云鬟潦乱，别有风流上眼波；后来孤灯夜雨，相对尽在不言中。初恋文笔娇嫩如悄悄话；情到浓时不免出语浮浪；最温馨是沏茶剪烛之后剩下来的淡淡心事，只说得三分！ 东坡在《与侄简书》中说：“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彩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两人谈的都是关于读书写作，我们不妨引之，如此理解世界和生命。世界和生命，只能给予同情的理解，不要试图去无情地判断。“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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