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吟诵李白的《行路难》,一到“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心里总有不服,青莲居士也太夸张了,太行有雪,何至于延滞行程。2013年6月29日,由邯郸肇始,北行保定,经阜平高速奔山西,几多隧道和桥梁,山势嵯峨、沟壑纵横,太行的险峻可见一班,然覆盖群山的多是低矮灌木和北方常见的白草等,绿意无法遮掩苍茫的太行,终于迈过三公里的黑崖沟大桥,穿越近五公里的长城岭隧道入山西五台县,从五台县景区下高速,左切奔五台县东行,折返太行西麓,抵达此行第一营地---门限石乡,早点过后,驱车二十公里,来到第二站---跑泉厂村,该村在太行西侧脚下,清水河从太行潺潺走来,溪水从村中涧沟淙淙而下,清澈澄净。停车驻足四望,近观此处太行,郁郁葱葱,杨柳核桃桑榆等大型乔木掩映山麓,绿色覆盖绵延的山体,大不似别处,不见一丝童山。村民着夹层衣服,微微的凉意把我们带来的暑气消失殆尽。
稍憩片刻,晨八时,从1200米开始攀升,出村口,援溪行,闻花香,洗心灵,赏绿意之浓浓,闻鸟鸣之啾啾,见山花之烂漫,听泉水之叮咚。从山麓一路行来,给人惊喜不断,首先是灌木,一从从,一簇簇,从山麓迤逦到山巅,野玫瑰已经错过花期,王维《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佛祖说,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花开花落,纯粹自然,何须他人赏析?我有缘一觑,也是人生一大幸事。粉色、黄色的山杜鹃花次第开放,花型不大,香气益于家植,蓝色的马兰花已经到花期的尾期,默默绽放,努力送出最后一丝芬芳。荆条在枝头渲染淡紫色的碎花,繁花的雅致与恼人的针刺不相协调,野蒿浅蓝的微花散发的幽香与蒿叶馥郁的浓香比肩,香气四溢,引得蜂蝶飞舞。土庄绣线菊(土庄花、石蒡子)有美丽的白花和细致的叶片,十数多小花朵簇拥成一大花,令人悦目。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一种称为六道木的灌木,又称降龙木,高1到3米,分布在海拨1000米到2000米的灌丛,林下及沟壑旁边,初看并不起眼,然主干、粗枝部分无心有节,每节自然纹理,纹理坚行,均匀六道,横剖面就是美丽的六瓣梅花,剥去外层灰皮,光滑缜密,白中微黄,生长缓慢,木质坚硬。分布在平山、阜平、五台等县的山地,戏曲《降龙木》或《辕门斩子》描述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手持的宝贝就是该物,据说可以避毒祛邪,有佛教信徒说它象征六道轮回,吉祥平安。民间多用作为佛珠或手杖,祈祷攘灾。
第二惊喜是乔木,从山底始,首先是阔叶林的世界,沟壑内,小溪旁,柳枝蘸水,参差婆娑,叶似鹅黄,树似炭桩。杨树林绿遮日,密密匝匝,几欲无法穿行。核桃已经挂果,国槐、皂角、山槐、椿木、漆树、柿树、花椒、榆树散落于杨树丛。黄栌、红枫、槭树这时亦是浓绿,留待秋日红叶如洗,惹人注目。山谷下切很深,溪水在涧内潺湲,林中水汽十足,地如膏泽一般润湿,苔藓也着浓绿,空气清新如洗,凉爽宜人。
然后是混交林,阔叶林中散落白桦、侧柏、松树,由于林深树密,为争一缕阳光,树干直挺,疏密有致。人迹罕至,时有朽木横卧于路。地面覆盖厚重的腐质层,水汽依然充足,野生蘑菇及木耳等菌类不时出现。十足的原生态森林。这个场地的主角嬗变为白桦,间有红桦出现,桦树轻轻褪下白色、红色的树皮,露出新的纹理,无论环境何如,剥去旧装,自着新衣,从不向命运低头。 上行又出现一个层次,这里是纯粹桦树的天下,白桦为主,红桦、棘皮桦亦分一秋色。树冠浓绿,树干挺拔耸立。盛夏时节,徜徉其中,郁郁葱葱,参天蔽日,勃勃生机,溢于林杪,天青云淡,清风拂面,让人疑是置身长白山桦树林中。
接近山巅是针叶林的世界,油松、雪松为主,间有桦树、栎树散布,松针铺地有三寸以上,踏之舒适解乏。松鼠在不远处与我们对视,转瞬杳然而去。山路若隐若现,疾步从松林中脱身,回望来时路,尽没林海中。太行深处,松涛起伏,桦林亭立,翠绿漫谷,林壑优美,几个林带,明了清晰,又疑身置天山,欣赏亚高山气候带给我们的波澜起伏的壮美画卷。 接近午时,终于过最高的林线,抵山颠,云顶草原大草原,花是金莲花,风景区全称南驼景区!
近观此处太行美景,绿意超越滏口、井陉口、苍岩山、嶂石岩、红豆峡等处,绿色覆盖率高于南太行。尤其是驼梁位置居北,太平洋来的水汽相对较少,一般认为这是中太行与北太行的临界处,这一片水土如此水草丰茂?太平洋的水汽何以眷顾驼梁?而邯郸、邢台、安阳、焦作、平顶山市等山地植被无法与此颉颃。我认为首先是此处交通不便,阜平到忻州的高速去年才开通,人为破坏程度低;其二太行山为重要地理分界,山以西为黄土高原,以东为黄淮海平原。山地对夏季风有明显阻滞作用,迎风坡降水较多,这是太行山降水的主要补给来源。其三,此处山高壑深,千米以上山头百十来个,往西到3000米以上的五台山,往北不远是太行山最高峰---小五台,山脉纵深大,为降水提供了充分条件。最重要的一点,我认为是平山的特殊地形所致,地理学认为,由于历经多次的地壳运行和长期的剥蚀堆积,形成了平山三面环山、朝东敞开、呈簸萁状的地貌轮廓,自东南向西北逐渐增高,海拔由最低点东水碾村120米,一路抬升到制高点驼梁2281米,相对落差2161米。这个特殊的地形对太平洋水汽的聚拢效果明显,加上地势抬升,自然降水高于他处。这就像钱塘江入海口的喇叭口逐渐收紧,成就了伟大的钱塘潮。当然,此处存疑,留待方家指教。
午饭后下切景区管理处欣赏南驼景区瀑布, 晚五时返抵山巅,山岚徐起,始是东南微风簇拥,雾气成缕成丝,缓缓在四周群山弥漫,从脚下一掠而过,山失雄浑,渐露妩媚绰约,秀美似武陵源的山势,如割的峰丛变为连绵圆润。渐或风劲雾动,雾始似薄纱,似轻帛,似云锦,似白玉,似牛乳,把山逐渐遮掩其间,只留近处的草甸与风私语,金莲花会意,频频点头颔许。
驼峰地标是一块人工巨石,上标2281米,东侧十米立一界碑,据说是平山、五台、阜平三县的界碑。山顶东南侧的小饭店掩映在淡淡的雾气中,东南来的风把山顶逐渐遮掩,气温在十四五度,暑期能够体验寒意逼人,也是人生一大乐事。饭店老板说晚最低温度为十度左右。盛夏,气温低至若此,三九之时,雪拥关山、阻隔行程也太正常了。曹操三征乌桓,登太行曾赋诗:"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催。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看来苦于太行积雪何止李白一人。我对太行的认识还过肤浅。改日抵太行最高峰--小五台,五台连线一定能够加深对太行的认识。六时,开晚餐。晚餐四个菜品,分别是凉拌山野菜、素烧金莲花、醋熘土豆丝、炒笨鸡蛋,主食是刀削面。饭罢夜色愈浓,如漆而至,不时四周美景消失在夜色中,山风愈加硬朗,只能听驴友的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二天五点晨起,山无水不秀,峰无云不媚。薄雾冥冥,山风习习,气温高于十五摄氏度以上,空气似融化水晶,澄澈通明,润肺洗心,近外的草甸、针叶林绿意浓,往山谷的林子、远处的山峦绿色次递朦胧,群山圆润起伏,林立的塔峰时隐时现,太行山的三大特点,一是赞皇、云台山分布的嶂石岩地貌、一是曲流之峡,一是林立的塔峰地貌。我在此见证了峡谷毗连,曲流深澈,和塔峰如簇的壮观。
八时,早餐后,由运木沟下切。该沟是景区北侧一深壑,山路曲折蜿蜒,由于行人极少,温度适宜,水意充足,植物繁茂,荆榛藤蔓缠绕,山谷野性十足,行人几欲无法穿行,难得林中出来,也只能在乱石上走过,摔跤自然难免,惊起山鸟一飞冲天。山谷中动物无缘见面,西方人认为聪明诡异的蛇在此不算诡异,聪颖的松鼠等小动物与我们的距离不会低于二十米开外,四条呆蛇盘卧在驴道上,几欲被踩踏在开山驴的脚下,可见沟壑人迹罕至。这个秘境给人印象最美的是原生态瀑布,运木沟瀑布。经过四小时行程,终于下行到阜平的云花溪谷风景区,云花溪谷风景区位于下庄乡境内,因春季山上开满野花而得名。主峰海拔2281米,景区植被面积8万余亩,多为原始森林和次生林,各种动植物达700多种,坨顶500多亩空中草甸,坦若平川,百花争艳,有“鸡鸣闻四县,花开两省香”的美誉。景区面积20余平方公里,主要以花海、奇峰、飞瀑、深林、温凉而著称。走马观花,顺路又赏一景,也是人生 一大快事,也忘却倦意,在一农家院草草用完午餐后,西行十五公里,徒步穿越太行,抵跑泉村,驱车返程。
给人重重惊喜的驼梁,何时再相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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