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游

爱我吧，海
                                    顾城   



我没有鳃，
　不能到海上去。
　　　　　　——阿尔贝蒂

　　爱我吧，海
　　我默默说着
　　走向高山

　　弧形的浪谷中
　　只有疑问
　　水滴一刹那
　　放大了夕阳？

　　爱我吧，海

　　我的影子
　　被扭曲
　　我被大陆所围困
　　声音布满
　　冰川的擦痕
　　只有目光
　　在自由延伸
　　在天空
　　找到你的呼吸
　　风，一片淡蓝

　　爱我吧，海

　　蓝色在加深
　　深得像梦
　　没有边
　　没有锈蚀的岸

　　爱我吧，海

　　虽然小溪把我唤醒
　　树冠反复追忆着
　　你的歌
　　一切回到
　　最美的时刻
　　蝶翅上
　　闪着鳞片
　　秋叶飘进叹息
　　绿藤和盲蛇
　　在静静缠绕……

　　爱我吧，海

　　远处是谁在走？
　　是钟摆
　　它是死神雇来
　　丈量生命的

　　爱我吧，海

　　城市
　　无数固执的形体
　　要把我驯化
　　用金属的冷遇
　　笑和轻蔑；
　　淡味的思念
　　变得苦了
　　盐在黑发和瞳仁中
　　结晶
　　但——

　　爱我吧，海

　　皱纹，根须的足迹
　　织成网
　　把我捕去
　　那浪的吻痕呢？

　　爱我吧，海
　　一块粗糙的砾石
　　在山边低语




      


  酸一点，装点一些诗，给我的大连长山岛之行。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当我在甲板上回想我第一次去看海的日子，仿佛那个时候比现在苍老。时过境迁，记忆的慢船总是在前面摇摇晃晃，想追上又没那么容易。回头看，又似乎时空交错。海岛两日，时间匆匆而过。明知道海水已凉，还带来泳装。不知道时间这样短暂，来不及换好带来的所有裙子。散一次心，为下一次回忆做一个节点，等待下一艘船的到来。

     

      

你在等海水吗  海水和沙子
你知道最后碎了的不是海水

你在等消息吗 这消息
像一只鸟要飞起来




                 顾城

      

大海
微笑在远方。
唇是蓝天，
齿是波浪。

你在卖什么，啊，糊涂的姑娘
裸露着乳房？

“先生，我在卖
海水。”

你带着的是什么，啊，黝黑的小伙子。
掺着你的血浆？

“先生，我带的是
海水。”

姑娘，这咸咸的眼泪
来自何方？

“先生，我在哭泣
将海水流淌。”

心啊，这严峻的苦涩
诞生自何方？

“苦涩的水
在海洋！”

大海
微笑在远方。
唇是蓝天，
齿是波浪。


                             ——————加西亚·洛尔卡   海水谣

      

在梦幻（或是恐怖）编织起
神话和宇宙起源的学说以前，
在时间住铸入日子以前曾经
存在过大海，曾经有过永远的大海。
大海是谁？谁是那暴烈的
古老的生命？它啮咬大地的
柱石，它是一个也是众多的大海，
是深渊又是光辉，是机运又是风！
谁望着它，谁就是第一次见到它，
永远如此。怀着惊奇，这惊奇
来自大自然的事物，美丽的
夜晚，月亮，火堆的烈焰。
大海是谁，我又是谁？我将在那
随着痛苦而来的日子得到解答。


                 —————————博尔赫斯   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