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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格日险峻神奇且看我单刀赴会（文字版）——相约夏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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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

藏獒- 十一级洛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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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8142 帖在线：3549 小时注册：2009-5-15

发表于 2009-6-20 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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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藏獒- 于 2009-6-20 08:43 编辑

夏格日险峻神奇  且看我单刀赴会   ——相约夏格日

                  （一）

      去夏格日登山源于今年四月初与友人的一个约定。夏格日位于青海湖边，海晏县与刚察县交界处，海拔4380 米，西王母曾在这里修行。但这山迄今为止没有可以查阅到的经纬度数据，我在Google上搜寻多次也没有能够准确定位，当然也就没有做详细好看的攻略图，好在有多次登顶的海晏电视台孙台长详细的介绍，就感觉和夏格日亲近的毫无怯意。在广袤的海北草原上，在辽阔的青海湖畔，夏格日连同她的卫峰突兀而立，显得遒劲挺拔、威仪无比。她海拔4000多米，正好可以为我累积在雪线下阿式登山的经验，很自然就成了今年登山计划的重要一环。

五月的海晏草原，雨雪会不期而止，疾风时常肆虐，劲草顽强地疯长。在这样的季节去赴和夏格日的约会，真正让我体味了旷野的温存与和缓，聆听了草原脉搏的律动，也触摸了山峰刚毅的容颜。

出发前在论坛里发帖多日无人同行，但事已决定，断难更改。于是那个风云变幻的星期天，成了我多少有一点点悲壮意味的和夏格日单独的约会。其实，单独的约会也并不孤单，大山带给我接连不断的惊喜，看似单调的夏格日在十多个小时里先后向我展示了连绵雪原、沼泽湿地、积石陡坡、高山草典、悬崖峭壁，以及浓雾弥漫、雪霰肆虐、乌云翻滚等刚柔并济的不同侧面，独行的野狐、徘徊的狼爪、勤勉的土拨鼠、欢歌的鸟群、鲜艳的小花、迅疾奔跑的岩羊群让初夏的夏格日热闹非凡。

登山活动受天气影响较大，临行前一直关注着海晏的天气变化，出行前一周以来的天气晴天居多，出行那天一早，凤凰网跳入我眼帘的第一条新闻便是韩国前总统卢武铉跌落山崖身亡，当天中午十二点，中国气象网预报海晏周六晚有阵雨，周日则是晴转多云天气，权威的天气预报，坚定了我夏格日之行的决心。考虑到夏格日的最高峰在雪线以下，所以不带冰爪冰镐，除了衣裤和保暖衣物以外，仅仅带了一对登山仗、头盔、雨披、高山油炉、三季帐和舒适低温-15度的羽绒睡袋。少带装备减轻了背负，但同时增添了一点点风险，尤其在最后一段刃脊的攀爬中，很是牵挂小冰镐。

周六傍晚，友人的车穿越辽阔旷远、微露生机又略现苍黄的金银滩草原，直接把我送进夏格日宽阔的怀抱，随即拜访了佛海寺主持，主持听说我想在草原上下帐，便热诚挽留，说这几年草原上狼多，有时候十个八个成群出现，住宿在家中比较安全。恭敬不如从命。登山包里的帐篷、防潮垫就始终没打开，实际上，由于天气的变化，购买不久的油气两用炉也失掉了被我带上4000米山颠进行测试的机会。

夜晚的草原静谧安详，寺院不大，但通路通电，还可以收听到断断续续的藏文电台广播。僧舍里烘热的烤箱驱散了草原腹地逼人的严寒。我吃过阿卡的糌粑炒面，喝了热烫的奶茶，还吃了一碗在这里实属稀罕的炒大头菜和米饭。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登山并冲顶，寒暄个把小时，约好第二天我不吵醒他们，直接背小包上山，就早早地钻入了睡袋。这一夜在静谧的夏格日草原睡的格外香甜。

                     （二）

凌晨四点半被手机的闹铃叫醒，草原披上了白色的盛装，积雪足有三寸厚。天气的变化丝毫不影响我登顶的决心。主持的房间亮着灯，往日里睡到八九点的老主持已端坐在炕头上手捻佛珠吟诵着佛经，烤箱里的火苗已经异常炽烈，房间里奶茶飘香。因为下雪，也可以吃上热早饭，我临时决定减轻背负，除了够吃三顿的大饼咸菜和水，把锅和油气炉留在山下。喝了一碗奶茶，在烤箱上煮了早饭匆匆吃完，六点整天光大亮，我背起小背包准备上山。

临行前，八十二岁的主持让我带上雨衣，带我出门看了寺院对面的高山，说早上山顶没有雾，可能夏格日山顶也没有雾，并再三叮嘱我，如果起雾了就千万要赶紧回来。和主持同住的老阿卡光脚穿着毡靴踏雪出行（我在他身后，不经意间注意到毡靴的侧面还大开着口子，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领我上路，他养的小花猫也在身后亦步亦趋。

翻过山梁，老阿卡为我指引了一条从相对平缓的山谷上山的路，并嘱咐我说上山以后要一直沿着山脊前行。山谷里白雪皑皑，灌木丛生，由于没有带雪套，我Montraile“狗叹死” 登山鞋很快就几乎全部被厚厚的积雪打湿，下午下山的时候没有了雪的遮掩，才知道这里虽然平缓，但却是一大片沼泽湿地，我在穿行中逐一发现了勤勉土拨鼠清早拱起的土堆的痕迹、排列绵密的雪鸡脚印、还有头顶山腰上敏捷矫健的红狐狸身影，最令人惊骇的是一组雪托一样大小的奇蹄类动物的痕迹，每个蹄印内含五个爪印，这蹄印从山的鞍部下来，从容地横切山腰而过。我断定这是一匹狼，刚刚从这里过去。

小时侯，常听爷爷讲在松多草原狩猎与狼周旋的故事，后来看过杨志军的系列小说，对狼有一些了解，知道狼虽然凶残，但在每次攻击前都会了解对手。只要不遭遇狼群，一般不会有危险。假如是一两头狼来犯，我手拿登山仗可以对付它们，何况我脖子上挂着哨子，背包侧兜里装了头灯。我沿狭长的山谷费力地攀缘而上，不到一半，汗水就湿了棉质的内衣，我知道这在登山过程中可能会带来危险，为了避免在关键时刻导致失温状况出现，尽快脱掉了最外层的冲锋衣，后来由于天气和自己体温的变化，我得不停地增减衣服，在最后大汗淋漓地下撤到一片草典区域的时候，甚至有脱光全部衣服的冲动。

到达第一个山�安康氖焙颍吹蕉教炜胀侣读顺壬某迹宦趾烊胀缜康卮┩噶撕� 重的阴霾，这预示着今天可能会是一个好天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才知道这是我自从登山直到下撤之前天空吐露的唯一一抹亮色。在这个鞍部的雪地里，我再次看到了清晰的狼爪，它在此徘徊良久，之后撒下一泡尿向山下扬长而去。

                                         （三）

伴随着密集徘徊的狼爪，登山的第一个麻烦马上就出现，上到山鞍部以后，对于山脊的走向判断出现了疑惑。我学地质实习时跑过不少的山头，觉得对于山还有点感觉，来之前没能找到高比例尺的地形图，也没带任何导航设备，这时候唯一的选择便是提升自己的高度，于是我选择继续向上。向上的代价可能是多走冤枉路，但是也可能在山巅看到青海湖，而从高处能够观赏青海湖风光也是此行的愿望之一。积雪原本很厚，上山之初，我把登山仗的护套换成了雪托，随着地形的不断变换，雪托、岩托也不断变换，最后阶段攀岩时精疲力竭，一个雪托掉在身下的岩缝里，也没有力气去再拣回来。登山仗在上山的时候扮演了几乎和两条腿同样重要的作用，下山的时候，我可以向驴子一样四蹄着地，平稳有效。直到现在我的两个臂膀还隐隐做疼，可是两腿居然没有任何痛疼的感觉。

上山更大的麻烦来自天气的变化，在接近山巅的时候，天空慢慢变的迷离起来，原先倔强地透出光芒的太阳逐步被阴霾全部遮挡，起雾了！能见度大概在30米开外。好在这时候我已经上到山巅看清了山脊的走向沿北偏东方向分布，可是青海湖在迷雾的遮挡下一丝踪影都捕捉不到，即便是用高倍望远镜也无济于事。再往北走，连绵的山峰将会彻底阻挡湖面方向的视线。山顶风大，登山的艰难行程刚刚开始，喝了几口水，吃了两小袋手撕鱿鱼，整理了背包，加穿了冲锋衣，斗志昂扬地甩开膀子开始沿着山脊向山顶进发，把看到青海湖的念想留到登顶以后。

好运气总是和坏运气相伴出现，在翻越一座山梁之后，眼前的草坡变成了软硬适中的地块，一种顽强的色彩暗淡的类似苔藓的植物大片大片地占据了脚下地面，更加神奇的是他们完全地消融了雪，可一点儿也不湿滑，路变的好走起来，脚步轻快起来，步幅开始加大，任何时候困难总不会持续地存在，挺过去就好了。接下来连续奋力登攀和翻越的每一个山峰都会变换不同的地层和岩石，细碎的黑色页岩、紫色的沉积岩和花岗变质岩交替出现，述说着十多万年以前新构造运动导致地壳剧烈的变动，夏格日地域强烈抬升隆起的历史。

在相对平缓的岩层断面上行走的美好时光注定不会久长，紧接着一个陡坡出现在我的眼前，陡坡的构成全是从高处滑坠的碎石，有积雪和高山苔鲜的点缀，脚踩在上面会下滑，我想这恐怕就是孙台长先前提醒过我的“滑溜石”，我小心地寻找每一个支点，争取每一次提升至少有两个支点能够稳妥地抓地，期间我不停地张大嘴巴喘着粗气，从水袋里奢侈地吮吸着热水，有时候鹅毛大的雪花会飘进嘴里，我会贪婪地把她咽下，在这样不经意的吮吸之间，一个1.5升水袋的水被我喝掉了一大半儿。在这个陡坡的攀爬中，出现了我第一次有惊无险的滑坠。我不顾头上大汗淋漓，马上坚定地扣紧了头盔的带子。

                     （四）

向下两米的滑坠的出现是一个警讯。保守一些说，登山成功的意义，很大程度上在于每次登山是否能够安全地活着回来。在夏格日山的攀登中，砾石区是很长的一个陡坡，积雪下的砾石区，随时会出现脚下石块的滑动，必须保持身手敏捷的状态，另外由于大雪，湿滑的石面加大了对个人体能和判断力的挑战。砾石区的关键石头还可能引发大量石块的滑落，这时候一个人登山的优势就显露出来，石块的滑落不会有伤及无辜之虞。异常艰难地爬上这个漫长的砾石陡坡之后，再次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地块，抓紧时间休息边来一张自拍。

在自拍的同时，我开始遭遇这一天里最糟糕的天气，山上的浓雾奇迹般地喷涌出来迅速地包裹了一切，我成为一个活着的包裹体，能见度降到十米以内，恐惧的感觉开始袭上心头。在这种状况下，除了罗盘地图以外的导航设备就显得弥足珍贵，因为你始终看不清楚山脉的走向。摸索着重新登上一个山巅的时候，发现脚下是一群突兀而起之后又突然垂降的悬崖峭壁，悬崖边雪檐密布，稍有不慎再向前一步就可能坠入深渊。

要继续前进，毫无疑问必须绕过这个山巅，我无助地打开手机，居然有一格信号，便向孙台长发出线路支援请求，他给我的提示是要沿坡下降，而这个下降必须是在大角度的碎石坡上的艰难斜切，否则下到山谷再爬上同样的高度，时间和力气都必然透支。岩壁的背面存在非常明显的风蚀地形，强风的作用导致那里堆积了超厚的雪层，厚可以没膝。由于没带雪套，雪毫不含糊争先恐后地灌入登山鞋，不过起先我会尽量用手指抠出来，后来干脆就不去理会，“狗叹死”和两双加厚的袜子都很好地保护了双脚。

更加可怕的突兀的地形出现在斜切过后的路段，嶙峋的岩壁陡峭地横亘在眼前，我试图迂回包抄而过，可是一边太陡，另一边积雪太深。大山数十万年以来静默地存在，对于朝圣登山的人来说是幸运的，也是残酷的。在大山面前，整个人类也不过朝菌蟪蛄而已，何况是渺小的个体。

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徒手攀缘而上。我必须尽可能地使自己的身体贴近岩面，让三个支点吸盘一样紧紧地吸附在岩石面上，好在岩壁还不够完全垂直，否则生命堪虞。微风作用下，雨披的衣裙会不时上扬阻挡视线。真皮手套在提供了足够保暖的同时增大了抓力，V底的登山鞋能够提供最大的抓地力，登山仗在这种地形完全地失去了作用，假如有技术性冰镐，功能优势必然会发挥的淋漓尽致。大雪纷飞中攀登这种地形，如何做好确保，恐怕连《登山圣经》中也找不到答案。心惊胆寒中我小心谨慎地完成了好几段这样的艰辛而漫长的徒手岩壁之舞。

                     （五）

可是更加令人恐惧和胆寒的事情接踵而至，嶙峋的刃脊绵延不绝、逶迤向前望不到头，而且陡峭程度不断增加；浓雾厚重的令人窒息，能见度越来越低；雪越下越大，雪花成了两毫米左右直径的雪霰。脑海里浮现出《垂直极限》中魏蒙哥的告诫“天气骤变会令人丧命”。这种一个人的阿式登山，没有保护没有路绳没有结组也没有救援，有的只是不断地挑战自我，和源于内心的一股激情，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学会敬畏，心怀谦卑？

假如雪雾弥漫的天气持续变坏，假如大雪之后五级以上劲风骤起，假如脚下踩空再次出现更加危险的滑坠，安全出现问题，生命不复存在，登山有何意义？

忧虑甚至恐惧不仅仅来自这些，由于频繁地吮吸，我同时面临着饮水枯竭的威胁。雪触手可及，但融冰入口在体能处于临界状态的时候显然并不可取。油炉又被我放在了山下。

恶劣天气极大地延缓了冲顶的进程，时间的指针已经指向预定登顶的正午十二点。我选了一个容身之处，勉强把背包卸下，站在刃脊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大雪弥天盖地下的正欢，一上午陪伴着整个行程的大雾酣意正浓，积雪的厚度在迅速增加。想起佛海寺主持的叮嘱，雾大就一定要回来。在预定的时间之前登顶没有成功就必须放弃，这是铁律！在和孙台长简短通话后，知道顶峰和这里已近在咫尺。

在冷静如冰的理性紧紧地扼住炽烈燃烧的试图登顶的激情之后，我意识到，人在刃脊上的生与死，也许只有纸片般微薄的距离。于是，果断地决定放弃登顶选择下撤。为了补充体能并减轻背负，我站立在刃脊上就着大雪吃大饼，并喝下最后一罐红牛。红牛喝完，最后一个大饼夹了厚厚的积雪，被我做成三明治干涩地吞下。

任何一个登山者，在接近梦想之颠之时，做出放弃的决定都是痛苦的。但在险象环生之时，唯有理性才能保全生命。无数个登山者象吴文洪一样登顶成功，可是把生命留在了高山之上。“在所有攀登所传载的人类价值中，生是最高的价值”。任何一座高山，都可以是我们登山梦想的起点，但决不能是我们生命的终点。

雪后的山峰壮观的象一条条蜿蜒的巨龙，也象温柔的海豚，又象一只只硕大的古象。下撤过程中，不断地面临了同样严峻的挑战，因为雪的缘故，我很难找到来路，加上雪在逐步融化，很多落脚点松动湿滑，体能也已接近临界。脑海里累积的山难报告会不时地提醒我要时刻注意下撤途中的安全。

时间证明，下撤的决定是留有遗憾的，因为一下撤到山腰，浓雾居然迅速消散，天气缓慢转晴，阳光驱散着阴霾，蓝天白云辉映，花儿草儿径直舒展着身子，山雀复原了欢欣的鸣唱，好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回到山坡下，看到雪融之后依然异常灿烂的夏花，看到在山间翘首等待的主持和老阿卡，当我回到西宁坐上出租，听着崔健“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富有质感的摇滚歌声，我觉得登山之后能够安全回来，真好！

登山也罢，生活也罢，往往留有遗憾的也才算堪称完美。山会永久地存在，我们没有理由不让生命不复存在。我们去山里收割孤独，可是我们没必要在山上永久地守望孤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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