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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草原王国的覆灭:吐谷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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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9 04:27 1 只看该作者 |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藏獒- 于 2009-7-9 12:13 编辑

草原王国的覆灭:吐谷浑(1)


                      资料来源: 《中国国家地理》崔永红 胡 芳



吐谷浑王国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一个传奇,这个由从东北的白山黑水间千里跋涉、辗转迁徙到青藏高原上的吐谷浑人建立的草原王国创造了诸多奇迹:350多年的存国时间开创了少数民族地方政权最长的纪录;成就了丝绸之路南道几个世纪的繁华;培育了中国历史上闻名遐迩的千里马“青海骢”。它的历代国王中涌现了许多雄姿英发、见识不凡的杰出之士……1600多年前,吐谷浑人在神奇而瑰丽的青藏高原上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令人扼腕叹息的历史长歌。

黄昏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青海湖西面约7公里处的伏俟城古城遗址,天空中正下着细雨。“伏俟”是鲜卑语,“伏俟城”意为“王者之城”,是曾经在青藏高原上存国350余年之久的草原王国吐谷浑的都城。在雨雾中远远望去,静静地横卧在我们前方的伏俟城就像是吐谷浑王国盖在青海湖环湖草原上的一枚印章,让人悠然向往。但当我们走近时,却发现这座在历史上声名显赫的古城实际规模并不大,其城墙残高约有6米,周长约800多米,除了枯草与泥土,城内没有任何建筑遗留。我们是在暮色四起时离开的,回首望去,伏俟城已隐没在了浓深的黑夜中,正如1300多年前,它从历史中隐没一样。

远涉千里上高原
吐谷浑民族的兴起和王国的建立都是由一场小小的马斗引起的。1700多年前,在今天的辽宁彰武、铁岭一带,生活着中国古代民族鲜卑族的慕容部落。吐谷浑是这个部落首领涉归的庶长子,统率着1700户部众,而嫡出的年仅十六岁的弟弟慕容由于身份高贵,于公元284年继任了可汗之位。不久,慕容和吐谷浑两部的马群在草场上马斗,兄弟俩为此发生争执,吐谷浑一气之下率部众向西远徙。一个新的民族和国家的历史就这样传奇般地开始了。
吐谷浑人的西迁是一次长达30年的艰苦卓绝的长途旅程。他们西迁的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的两晋十六国时期,这是继春秋战国之后的又一个乱世,是又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但这一次逐鹿中原的主角是来自北方的马背民族,鲜卑、匈奴、羌、氐、羯等民族从今天的蒙古草原、东北、西北等地呼啸而来,在从东起山东,西至新疆,南到淮河长江的辽阔土地上先后建立了十六个小国家。吐谷浑人在青藏高原建立的吐谷浑王国是十六国之外又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少数民族政权。
在被马群神秘地指引向西方后,吐谷浑人就义无反顾地从富饶的辽东老家出发,一路向西,跋山涉水,穿过了今天的辽宁北部、内蒙古草原的南部边缘,在呼和浩特以西、阴山迤南的河套平原停住了脚步,在这一带游牧了近20余年。这片地方原是长期与汉朝对抗的匈奴人的家园,气候温和,水草丰美,非常适于游牧民族居住,从东北和漠北向中原挺进的游牧民族大都先迁徙到这里。吐谷浑人刚到这片地方的时候,这一带势力最强的拓跋鲜卑部落恰好发生了内乱,自顾不暇,因此,吐谷浑部落才暂时在这儿立住了脚。大约十余年后,拓跋鲜卑强大起来了,居住在黄河内外的少数民族部落大都臣服于拓跋部,吐谷浑部不得已也向其低头。公元312年,不愿意仰人鼻息的吐谷浑可汗不顾自己年老体衰,乘拓跋部再次发生动乱之机,摆脱其控制,率领族人又一次向西迁徙。这一次,他们是朝着青藏高原进发,其迁徙路线大致是从阴山往西南,逾陇山,又西渡洮水。这一带土地肥沃,已被同是鲜卑人的河西鲜卑(即后来建立了南凉王国的秃发部)、陇西鲜卑(即后来建立了西秦王国的乞伏部)捷足先登,吐谷浑部难以与之争衡,因此,他们继续西行,来到了罕(今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西北的罕原广大地区,在这儿落地生根了。这块地方后来成为吐谷浑人向广大羌人聚居区推进的桥头堡,而草原王国吐谷浑长达350多年的存国历史从这一年起就正式开始了。
公元317年,一生处在颠沛流离之中、始终坚定不移地为部落寻找一块繁衍生息之地的吐谷浑,在完成了民族迁徙的历史使命后,溘然与世长辞,享年72岁。作为一个民族和王国的开创者,吐谷浑享有崇高的威望,受到了后人的无限敬仰。公元329年,为了纪念吐谷浑,他的孙子叶延,一个自幼好学、仰慕中原儒家文化的少年可汗用祖父的名字作了王族姓氏,并立国号为“吐谷浑”,正式建立了国家政权。从此,人们用“吐谷浑”来称呼这一支慕容鲜卑和他们在西北建立的草原王国。
从吐谷浑人在西北的最初落脚地临夏往西行约80多公里,穿过在临津古渡旧址新修建的黄河大桥,就是素有“青海小江南”之称的民和县三川地区,在这片山青水秀的土地上生活着约4万多土族人。土族是青海省特有的少数民族,总人数约有20万,不少学者认为,现代土族是由吐谷浑人演变而来的。这些居住在黄河边上的三川土族人,有正月初一凌晨祭祖的习俗。届时,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各家的老人在自家庄廓的花坛前点上香,焚烧黄白两色的“宝盖”和“钱粮”,然后往地上洒一杯青稞酒,虔诚地向“河州帝帝”祷告,祈求他的护佑。土族学者吕建福认为这一习俗是吐谷浑可汗崇拜的遗留。他在《土族史》中明确写道:“河州帝帝,以吐谷浑可汗卒后祭葬并立庙于河州境内,故以地方名敬称,但后来与二郎神的信仰混合在一起,遂失其真,幸而在正月初一的祭祖中留下痕迹,其称呼中也留下遗迹(称先祖而不称神),使人从中能窥见吐谷浑可汗崇拜的信息。”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土族人的民族集体记忆已变得模糊不清,于是,吐谷浑可汗崇拜的祖先信仰逐渐与道教的二郎神信仰混合在一起了,致使今天的大多数三川土族人认为“河州帝帝”与二郎神有关,而忘却了自己民族最初的记忆,背离了纪念民族之父吐谷浑可汗的初衷。

西羌故地逞英豪
我们穿过了青海贵南草原,溯茫拉河东上,经过了泽库县、同仁县和甘肃南部的夏河县,又沿大夏河而下,来到了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州府所在地临夏市。这片广袤的土地曾是吐谷浑人在西北的最初家园,但我们沿途所见的,却大都是衣着时尚的汉族人、穿着藏袍的藏族人和戴着小白帽的回族人,吐谷浑人的踪影早已无处可寻了。
当一路风尘仆仆的吐谷浑人来到这片土地时,这儿生活着西北最早的世居民族羌人。这个素有“西戎牧羊人”之称,却在今天让许多人感觉到陌生的古老民族,在驯养野生动物方面有过杰出的贡献,他们驯养羊、牛、犬、马成功之早,可能超过了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正是这个对中国历史产生过重大影响的民族将桀骜不驯的野牦牛驯养成了“高原之舟”——温顺的家牦牛,而今天在青藏高原上到处可见的藏系羊和藏马也是他们驯养的成果。吐谷浑人来到西北后,将自己丰富的游牧经验和较为先进的养马、养驼技术带到了青藏高原,他们与当地羌人一起同恶劣的自然条件展开长期的艰苦斗争,大力发展青藏高原的畜牧业。正是羌人和吐谷浑人的心血使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一直繁衍了下来,即使在今天,畜牧产品仍是青藏高原最具竞争力的对外出口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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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9 04:29 2 只看该作者
草原王国的覆灭:吐谷浑(2)



两晋时期,羌人主要居住在今天青海、甘肃、新疆南部及四川西部一带的辽阔地区,他们居住分散,没有统一的首领,生活和生产都比较原始、简陋,尚未走出原始社会末期阶段。而吐谷浑部早在辽东时,从吐谷浑可汗的曾祖莫护跋时,就已经接受了先进的汉文化,吐谷浑部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比羌、氐要开化、先进一些。所以,东来的吐谷浑部落很快在西羌故地立住了脚。吐谷浑可汗的长子吐延骁勇善战,号称“项羽”,他率领吐谷浑人以罕为基地,四处征战,用武力抢夺羌人的人口和土地,从而使自己的人口猛增,统治地区逐步扩大。经过十几年的浴血奋战,远道而来的吐谷浑人不仅在西羌故地牢牢地立住了脚,还开辟了极为广阔的新家园。据史书记载,吐谷浑在西北最初的疆域南至昂城(今四川西北的阿坝)、龙涸(今四川松潘),西到白兰(今以鄂陵湖、扎陵湖为中心的地区)一带,东西绵延数千里。


武艺超群的吐延可汗用武力强占羌人的土地,他英勇善战的威名令羌人闻风丧胆,但他的暴虐最终激起了羌人的反抗。公元329年,四川昂城的羌族酋长姜聪刺杀了吐延,而他自己也被吐延的部下剁成了肉酱。这是吐谷浑人与羌人部落联盟之前所爆发的一次激烈的民族冲突。之后,吐谷浑人逐渐改变了对羌人的策略,他们用政治联盟和联姻的方式取得了羌人的支持与合作,并形成了以鲜卑贵族为中心的与诸羌部落首领的联合政权。
吐谷浑来到西北后,出于繁衍种族和稳定政权的需要,普遍与羌族通婚,王室更是如此。念氏是吐谷浑历史上一位著名的羌族王后,她美丽聪慧,颇有胆识,在立志要“秣马厉兵,争衡中国”的丈夫视罴英年早逝后,按照吐谷浑“父兄死,妻后母及嫂”的转房风俗,她又转嫁给了视罴的弟弟乌纥堤。乌纥堤是个懦弱无能的人,整天沉溺在酒色之中,荒废了国事。于是,漂亮能干的念氏掌握了朝政,对外发号施令。对此,《资治通鉴》中评价道:“念氏专制国事,有胆智,国人威服之。” 一向反感女性参政的司马光难得地肯定了念氏的政治才能,但他却忽视了念氏在培育儿子方面的杰出之处。
吐谷浑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君主树洛干、阿豺、慕及慕利延都是念氏的儿子,他们在念氏的精心培养下个个都成长为叱咤风云的一代英豪。从公元411年到452年,同父异母的四兄弟遵行了视罴开创的舍幼立长的优良传统,推行了兄死弟及的王位继承制度。在西秦、南凉、北凉、大夏国等对吐谷浑王国虎视眈眈之时,四兄弟审时度势,发奋图强,巧妙斡旋于这几个邻国之间。对内,他们实行了轻徭薄赋的休养生息政策,大力发展生产,并积极招集抚纳周边羌、氐、戎等少数民族和邻国失业的老百姓。对外,在积极与邻国结好的同时,也乘他们相互争战、自顾不暇的时机,坐收渔翁之利,向四边扩展吐谷浑的势力。由于穷兵黩武,上述几个曾在中国西北横行一时的国家很快走向了灭亡,而吐谷浑王国却迎来了自己的强盛时期。这一时期,阿豺向南方挺进,拓土到了四川松潘(龙涸)、黑水县芦花镇东北(平康)一带;慕向东推进,将吐谷浑的东边疆界扩展到了渭河之源、三秦之边;慕利延则向西远征,将吐谷浑的势力延伸到了喀喇昆仑山,并一度从新疆且末南征,征服了于阗、宾(今克什米尔地区),吐谷浑成为了西北地区举足轻重的强国。

豺折箭留遗训
从青海省的省会西宁市往北偏东行30公里,就是中国惟一的土族自治县——互助土族自治县的所在地,它是现代土族聚居的又一个孤岛。漫步在整洁、繁华的县城街道上,不经意间,我们的目光总被那些头戴插花毡帽,身穿七彩花袖衫的土族人所吸引。土族曾有过自己绚丽多彩的民族服饰,而今天,除了在互助县还能一睹土族服饰的风采外,民和、同仁等地的土族人着装已跟汉族没什么两样了,土族服饰已经或即将成为博物馆中陈列的死气沉沉的展品,而不再是活生生的文化了。在过去,土族妇女的传统头饰“扭达”华贵古朴,有八九种之多,其中,尤以“吐浑扭达”最为尊贵和古老。这种用白珠连缀而成,形状像圆饼一样的头饰名称与吐谷浑大有渊源,它是吐谷浑人留下的一个历史密码,延续着土族与吐谷浑之间中断了几个世纪的神秘联系。
在这片相对封闭的土地上,吐谷浑人还留下了另外一个历史密码,那就是土族的神箭崇拜习俗。走进这里的土族人家,在堂屋的供桌或大红面柜上就能见到主人虔诚供奉的神箭,神箭大概有4尺长,箭身系满了彩绸。土族人称它为“护法神箭”,“五台护法”,这支被土族人当作神一样崇拜和供奉的神箭据说与吐谷浑历史上的开明君主阿豺有关。
阿豺可汗以智慧著称,是吐谷浑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君王,虽然他在军事上颇有建树,但他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因为他的文韬武略,而是由于他对远隔千里之遥的中原王朝的追随和临终时对子孙的一番教诲。吐谷浑王国偏居中国西北一隅,尽管前几代王都仰慕中原文化,有“远朝天子”的心愿,但与中原王朝没什么实质性的接触。这种状况到阿豺时发生了变化,这位有着极强的寻根意识的可汗站在白雪皑皑的西倾山上,望着白龙江滔滔东流,发出了“水尚知归,吾虽塞表小国,而独无所归乎”的感叹。他认为南朝刘宋政权是华夏正统,因此主动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宋政权遣使上表,进献土特产。这仅仅是个开端,此后,历代吐谷浑王频频地向中原王朝遣使进贡,到唐代时,吐谷浑王国成为了中原王朝名副其实的藩国。
在阿豺生命垂危之际,他又做了一件被人们称颂至今的事。他命令自己的20个儿子各拿出一支箭,从中抽出一支交给同母异父的弟弟慕利延,让慕利延折断它。慕利延轻轻一掰,箭折断了,被扔到了地上。阿豺又叫人把剩下的19支箭捆成一束,让慕利延试着折断这捆箭束,慕利延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没能损伤箭捆分毫。此时,阿豺指着完好无损的箭捆,语重心长地告诫大家:“单者易折,众则难摧,戮力一心,然后社稷可固。”这就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阿豺折箭遗训的故事。
发表于 2009-7-9 04:31 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藏獒- 于 2009-7-9 04:33 编辑

草原王国的覆灭:吐谷浑(3)




很多学者认为,互助土族中的神箭崇拜与阿豺折箭遗训有关,他们认为这一古老习俗是吐谷浑后裔对阿豺折箭遗训事件和他倡导的“戮力一心”精神的纪念和传承。而早在半个世纪之前,班禅专使庄学本到互助县沙塘川游历,就曾亲眼目睹过土族人供奉的神箭,他在《青海土人考察记》中写道:“在叠叠馍馍的中央,供着一支高约四尺、仿佛梭标的神箭,清油灯的光亮照耀着箭上一绺一绺的红绿带条,披茸地如神箭的衣服,箭的颈中挂着一串铜铃和铜板,这是他们最信仰的护法神箭,又叫五台护法。他们庄子上的安宁,就地的农业,土人的健康,据他们说多靠这一支神箭的呵护。”这是目前所能见到的关于土族神箭崇拜的最早记载。如今,清油灯已换成了明晃晃的日光灯,在神箭前上香点灯的土族人也早已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无须再祈求神箭的护佑,但在神箭前调解家人和村人纠纷的习惯直到今天仍在延续。

威震西北名远扬
我们从同德县沿巴水而下,来到了卡力岗村附近的一处名叫“班多”的黄河古渡边。放眼望去,只见滔滔奔流的黄河流到这儿后变得极为狭窄,河面大约不足20米宽,河岸两旁都是巨石,其中有一处两岸相对的巨石相隔非常近,两边的巨石都有相叠的痕迹,很有层次感。不少学者认为这是吐谷浑人修建的河厉桥的一处旧址。“河厉”是吐谷浑语“飞鹰”的音译,是说桥的形状像展翅高飞的雄鹰。河厉桥是吐谷浑人的一项创造发明,他们利用黄河水道狭窄处的地形,就地取材,用岸边天然巨石和木材修建成可以横渡黄河的桥梁,使黄河天堑变为了通途。
渡口处正准备修桥,堆着很多长石条和钢筋,岸边架起了钢架,一道铁索横穿水面。岸那边,一个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红衣小女孩,坐在铁索下用来运送物资的简陋铁筐里,岸这边的人用力将铁索往这边拉,一个披着红袈裟的喇嘛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看样子,在桥未修成之前,当地老乡暂时就得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渡河。
渡口南面不远处,曲什安河从山谷间奔流而出,汇入了黄河,河对岸那块平坦的川地便是因能种水稻而得名的大米滩,滩上梯田纵横,绿树成阴。在夏日的照耀下,吐谷浑人曾经生活过的这片地方看起来十分祥和安谧。公元457年,树洛干的儿子拾寅继位,将吐谷浑王国的国都迁到了黄河南面的曲什安河流域(伏罗川)。拾寅一改吐谷浑“逐水草,无城廓”的旧俗,在新国都大兴土木,营建城邑,开了在青海草原上进行城镇建设的先河。《魏书》记载:“其居止出入,窃拟王者。”他的傲慢激起了近邻北魏统治者的恼恨,加上吐谷浑王国盛产金银,牛马众多,产生了觊觎之心的北魏统治者多次出兵攻打吐谷浑,从吐谷浑王国掠夺了20多万头牛、羊、驼等牲畜,还差点在曼头山(今兴海县河卡乡幸福村)生擒拾寅。曼头山之战后,拾寅改变了对北魏的态度,开始实行和平共处的对外政策,他频繁地向北魏派遣使者,双方的关系走向了和睦相处的轨道,交往十分密切,民间的贸易往来也十分频繁。这种和平共处的政策一直实行到了北魏灭亡,时间长达60年。


因为相隔遥远,吐谷浑王国与南朝的关系比起北朝来要融洽得多。从阿豺开始,吐谷浑王国就频繁地向南朝遣使进贡,南朝的各个政权也对派遣使者的吐谷浑王们加官封爵,虽然这些爵位大多是名义上的赏赐,但这种政治关系的确立,对吐谷浑王国仍然至关重要。崇尚汉文化,是吐谷浑王国的一大特征。早在吐谷浑的曾祖莫护跋时,慕容鲜卑就接受了汉文化的影响。吐谷浑王国的历代王都有较深的汉文化素养,贵族子弟从小就接受儒学教育,官员们也大都识文断字。在与南朝交往的过程中,吐谷浑人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对汉文化的倾慕。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光里,吐谷浑人给自己营造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外部环境,与北魏、南朝的和平交往,极大地促进了吐谷浑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迅速发展。与此同时,吐谷浑王国的可汗们并没有停止自己拓土扩边的脚步,他们励精图治,积极整顿政务和军事,先后收服了宕昌、邓至等羌人建立的小政权,吞并了不少戎氐部落,并极力向外扩张势力。伏连筹时期,吐谷浑疆界东边到了甘肃的迭部县(叠川),西南与新疆的和田(于阗)相邻,南面边界延伸到了阿尼玛卿山、昆仑山,北边到了祁连山,西北边与新疆的哈密(高昌)相接,拥有着东西4000里、南北2000里的辽阔疆域。吐谷浑的国力也在这时达到了鼎盛,在当时的塞外各国中,吐谷浑王国以强大和富裕而闻名。

追风逐电青海骢
从日月山往西,没行多远,我们的车又行驶在了美丽的青海湖边。109国道的南侧是金黄的油菜花,北侧是葱绿的草地,再往北就是湛蓝的青海湖。这个于2005年被评为“中国最美的内陆湖”的湖泊是一个梦幻之湖,在那似乎与天空相连的无边无尽地延伸着的碧蓝色湖水中,有一抹突出的黑色,那就是神秘的海心山。在1500多年前,那里是吐谷浑人培育闻名遐迩的千里马“青海骢”的地方,而湖边这些绿茵茵的可爱草地,则是吐谷浑人曾经的黄金牧场。
吐谷浑人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爱马,也善于养马。在他们简单的法律中,甚至有“杀人及盗马者死”的规定。将杀人与盗马同等量刑,可见吐谷浑人对马的重视程度。土族有忌食“圆蹄”类动物的肉食禁忌,这可能是吐谷浑人的爱马情结在今日土族人习俗中的遗留。
吐谷浑人有着丰富的养马经验和先进的养马技术,他们培育出了名扬天下的千里马“青海骢”。关于“青海骢”,《周书·吐谷浑传》中有详尽记载:“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冬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那时的人相信青海湖里有龙神,“青海骢”是龙种,隋炀帝对此也信以为真,他攻灭吐谷浑,占领了青海湖地区之后,还特地命人将2000匹母马赶入海心山,想得到传说中的千里马,结果无功而返。其实,“青海骢”是吐谷浑人利用自己高超的养马技术培育出来的新马种。他们利用青海湖周围草场优越的自然条件,从遥远的波斯(今伊朗)引进优良的马种,与当地马杂交,利用杂交优势,培育出了“青海骢”。“青海骢”风骨俊秀,善踏侧步走,据说能日行千里,常常被吐谷浑王当成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中原王朝。隋唐时,皇室、豪门、贵族们常骑着“青海骢”外出游玩或参加马球游戏。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诗句“长安壮儿不敢骑,追风掣电倾城知”,说的正是“青海骢”。
发表于 2009-7-9 04:33 4 只看该作者
草原王国的覆灭:吐谷浑(4)




吐谷浑人养马的技艺确实十分高超,他们不仅培育出了能日行千里的“青海骢”,还训练出了能随音乐翩翩起舞的“舞马”,“舞马”也是他们向中原王朝进献的珍贵贡品。拾寅时,吐谷浑王国就曾向刘宋进贡过“舞马”。宋孝武帝刘骏惊异之余,还特地大宴宾客,召集王公贵族一起观赏“舞马”的精彩表演。在那次皇家宴会上,神骏的“舞马”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时而轻盈得像拖曳的长练,时而柔美得像飞舞的蛱蝶,让与会的宾客大开眼界。他们纷纷赋词作歌,赞美“舞马”的美妙舞姿。
无论是追风逐电的“青海骢”,还是随着悦耳的音乐声翩翩起舞的舞马,如今都难以寻觅其踪影了。今天,在青海湖周围的草原上,连普通的马都很难看到了,穿着藏袍的牧人们骑着摩托车放牧、走亲访友、运送物资,曾经整日与马为伍的牧人们已经远离了那些在漫长的岁月中曾与他们的先辈们一起叱咤风云的可爱生灵,没有生命的摩托车取代了马在牧人生活中的地位,“青海骢”的后代正寂寞地从人们的生活中远去。

繁华绚丽丝绸路
经过像三级台阶一样自然上升的共和县三塔拉高原后,我们站在了宽旷的切吉旷野东缘,前方就是塘格木农场。由于雨后的沙土路有积水,我们无法前行,只能站在路边的高坡上遥望,只见前方的塘格木农场中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林,清澈的沙珠玉河正从切吉旷野的南边静静流过。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丝绸南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千多年前,在骑着“青海骢”的吐谷浑人的引导下,满载着货物的驼队就是行走在我们目光所及的这些地方。
号称中西“文化运河”的丝绸之路早在新石期时代晚期就已存在,西汉张骞通西域后日益兴盛。张骞去西域,是从长安出发,跨渭水,越陇山,向西穿过祁连山以北的河西走廊,进入西域。这条道被古代和现代的人们所熟知,是传统意义上的丝绸之路东段的主道,而黄河以西,经过祁连山以南吐谷浑王国疆界内的丝绸之路南道就鲜为人知了。丝绸之路南道一般经过西宁,过日月山后大致有三条支线:其一,经青海湖南岸或北岸,过柴达木的德令哈、大柴旦、小柴旦,出当金山口,到达甘肃敦煌,汇入河西走廊道,再往西域;其二,过青海湖南岸,经今都兰县城、香日德、诺木洪、格尔木、乌图美仁,再向西北经过尕斯库勒湖,越阿尔金山到西域。这条线是主线,与现代的青新公路走向基本一致;其三,从白兰(今鄂陵湖、扎陵湖一带)出发,经布尔汗布达山南麓或北麓,一直向西,溯今楚拉克阿干河谷入新疆,这条道山势陡峻,向来人迹罕至,到今天仍然几乎是无人区。这三条支线多处可以相通,丝绸之路南道的走法多样。丝绸之路南道又叫“羌中道”、“青海道”,它作为丝路南道与河西走廊段北道相辅而行,都是中原通往西域的贸易通道。但由于路险天寒,丝绸之路南道向来比较冷清,远远比不上丝路北道的繁华。如果没有吐谷浑王慕利延的西征,它也许就会长久地寂寂无名下去。
公元445年,在北魏高凉王那的追击下,吐谷浑王慕利延率领部众远遁白兰,然后从白兰进行了吐谷浑历史上有名的西征。关于慕利延西行的路线,史书记载过于简略,有学者认为他当时急于逃命,可能走的是垂直距离最短的捷径,也就是青海道的第三条支线。我们认为他走第二条支线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这条支线是青海道的主线,而且沿途水草条件较好,直到现在仍然比较繁华。此后,经拾寅、伏连筹、夸吕几代可汗的努力,吐谷浑王国逐渐掌控了丝绸之路的南道。这一时期,河西走廊一带烽火连绵,丝路北道不再是畅通无阻的了,中原与西域的经济、文化交流受到了阻碍。于是,在吐谷浑王国的推动下,丝绸之路的南道开始复兴,并一度取代河西道成为丝绸之路的主干道,延续了中国自汉朝以来的中西文化交流。
出于与南朝开展经济、政治、文化交流的需要,吐谷浑人在自己的国境内开辟了一条通往南朝都城建康(今南京)的新道。他们的使者和商队频频地从今青海湖东岸向东南行,经共和县或兴海县渡过黄河,过黄南州、四川松潘,到达益州(成都)一带,再沿长江而下,到达建康,向南朝皇帝进贡土特产,与南朝人贸易。从慕利延开始,吐谷浑的好几个王被南朝封为“河南王”,《南齐》、《梁书》、《南史》都以“河南”来指称吐谷浑王国,并为其立传,而丝绸之路南道的地理位置恰在黄河之南,因此历史学家们称其为“河南道”,又叫“吐谷浑道”。这条道向西,在青海湖南岸可以与丝绸南路的三条支线相衔接,成为南朝通向西域的贸易通道。“河南道”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那些去西天取经的和尚,东来传法的印度僧侣,往来于南朝和西域之间的使者和商人,大都穿行在这条道上。


吐谷浑王国是丝绸之路南道的中转站,吐谷浑人是丝绸之路南道的中介者。在史书中,他们大多以向导和翻译的身份出现。实际上,这个挥惯了战刀和牧鞭的马背民族,还十分善于经商,他们“事惟贾道”,是开展国际贸易的能手。吐谷浑王国频频向南北朝进贡朝献,一方面固然是出于政治投靠的需要,另一方面,却是他们特有的一种“以献为名,通贸市卖”的贸易方式,那些一再抱怨吐谷浑人进贡太频繁的南朝官吏并没有认识到吐谷浑人在丝绸之路上发挥的重要作用。丝绸之路南道长路漫漫,吐谷浑人不仅担负起了指引方向、提供翻译、武装护送等重任,还积极与来自中亚、西亚的胡商们进行中转贸易,他们将大量的丝绸、棉布、瓷器、铁器、茶叶及纸张等从中国南方运到吐谷浑国内,然后辗转销往西域各国,同时也将西域的金银制品、玻璃器皿、香料及珍禽异兽等贩运到国内,销往中国南北的各个市场。在这种中介交易中,吐谷浑王国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产生了许多腰缠万贯的富商大贾,但普通百姓依然贫穷,国内贫富两极分化严重。吐谷浑王国因此制定了一项特殊的税收政策,即不向穷人收税,而是“国库不足,辄敛富室商人”,由商人和有钱人承担国家的所有财政支出,这在中国历史上乃至世界都是较为罕见的一种税收方式。
发表于 2009-7-9 04:41 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藏獒- 于 2009-7-9 12:12 编辑

    草原王国的覆灭:吐谷浑(5)

    吐谷浑王国从历史中远去了,但吐谷浑民族继续顽强生存。直到元代,史籍上仍偶尔有提及吐谷浑部的零星话语。后来,其后裔逐渐繁衍成了一个新的民族——土族。但由于史籍中关于吐谷浑继续发展的文献记载极其稀少,吐谷浑与土族之间的历史和文化出现了长时间的缺环,至今仍难以连缀,以致于土族的族源问题到现在仍存在争议。经过了千年的历史沧桑之后,今天的土族究竟是不是吐谷浑后裔?这也许是神秘的草原王国吐谷浑留给世人的又一个千古之谜。

    在柴达木盆地南缘,都兰热水的一座古墓在静静地沉睡,它身后的山像一只即将展翅飞翔的雄鹰一样将它护佑在自己的怀抱中。这个被当地藏族牧民称为“九层妖楼”的大墓出土的墓葬品,让人们在千年之后又一次体会到丝绸之路南道的辉煌。

    上面的一件波斯人使用的婆罗钵文字锦,是目前世界上所发现的一件确证无疑的8世纪波斯文字锦。这块波斯锦上织有两行婆罗钵文,据英国伊朗语学者马坎济解读,锦文内容为:“王中之王,伟大的、光荣的……”从这些在都兰古墓中出土丝织品可以想象当年丝绸之路南道上的繁华,吐谷浑王国是丝绸之路南道的中转站,吐谷浑人是丝绸之路南道的中介者。这批丝织物的数量大约有几百件。

    位于柴达木盆地的都兰古墓群里出土的大量来自中原汉地、中亚和西亚的丝绸、金银器、玛瑙珠、铜盘残片和铜香水瓶反映了吐谷浑人当年与各国的频繁交流情况。其中,“谨封印”、“凤鸟”具有中原汉地风格,是吐谷浑与中原王朝政治往来的重要证物。而银牛为典型的粟特银器,是吐谷浑人与中亚人交流的高档商品,深似波斯人头像的鎏金银质头像以及玛瑙珠、马鞍饰品、牌饰、耳环等等也是吐谷浑人与中亚、西亚各国交流的物件。



    上图是土族姑娘婚前的梳洗化妆。土族婚礼中最热闹的一幕是在整个晚上,阿姑们都要对纳什金(娶亲男子)轮番“老媒嘶果”(骂媒),进行诸多刁难,延续她们1000多年前吐谷浑女子对抢婚习俗的抗争和不满(摄影/马福江)。“於菟”节的前一天晚上,年都乎寺里是土族的男性青年们秘密聚会的时间。他们在供着佛像、唐卡和神箭的佛龛前高声唱答(其中,要决定第二天跳“於菟”的人选),挥洒着土族男儿的激情。这种聚会的形式可以追溯到1300多年前的吐谷浑时期。(右下)


    在鄂陵湖边上,人们在搭建经幡支架。在1300多年前松赞干布就是在此地迎娶的文成公主。在文成公主到达鄂陵湖的途中,曾与先于她远嫁吐谷浑的同宗姐妹弘化公主相见于青海草原上。这两个曾经是唐朝最尊贵却又在异乡飘零一生的女子用自己的青春和爱情换来了大唐、吐谷浑与吐蕃之间近十年的和平时光。



    青海同德县的曲什安河从山谷间奔流而出,汇入了黄河,但在1500多年前吐谷浑王拾寅将国都迁到了黄河南面的曲什安河流域,大兴土木,营建城邑,开了在青海草原上进行城镇建设的先河。 摄影/马福江


    图中远处那一抹黑色,是青海湖中的海心山。1500多年前,那里是吐谷浑人培育闻名遐迩的千里马“青海骢”的地方。但是,从今天这些普通的马匹身上很难再找到“青海骢”的影子了。没有生命的摩托车“电驴子”,取代了马在牧人生活中的地位。



    绵羊和放羊的小孩眺望的地方,是昔日的烽火台。位于都兰香日德,这座由夯土建造的烽火台曾屡屡燃起烽烟,以告急来敌的入侵。但它也见证了这个草原王国最后的覆灭。 (全文完)



发表于 2009-7-9 11:29 6 只看该作者
呵呵,这么长时间才搞清楚,土族信奉的是佛教啊!惭愧
发表于 2011-7-5 19:15 7 只看该作者
学习了,初步了解。楼主辛苦,谢谢。
发表于 2011-7-7 23:51 8 只看该作者
知识,学习了。
发表于 2011-7-9 00:38 9 只看该作者
顶顶楼主的帖子,很详细,很用心!
发表于 2011-7-9 10:55 10 只看该作者
好贴啊,长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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