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醉雪ZUIXUE 于 2009-9-16 15:43 编辑 DAY20,7月23日，晴间多云。C3--BC下撤的路上 早已过了凌晨5点，晨曦初露，C3的各个帐篷却没有一点动静。我半欠着身子，把广口的夜壶—900CC太空杯拿进睡袋“嘘嘘”，不用穿衣外出还饱受风寒之苦，这大概就是“方便”的原意。轻轻唤醒了曾山，提醒他天亮了。他裹着睡袋懵懵懂懂地拉开帐门，对着外面大喊：“阿苏、郎头，起来开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又喊一遍，还是没人理他。他只好躺下睡个回笼觉，自言自语地说，等太阳晒到帐篷、气温高一些再走。我想，昨天阿苏、泽朗头陪A组登顶回来已累得够戗，今天外面的新雪积了一尺多厚，怎麽会有体力再为B组去前面开路。接近中午时分，曾山终于睡醒了，出去与几个协作队员商量后宣布：今天的雪太软，晒一天冻一夜比较好走，今晚继续住C3，明天一早出发攻顶。 我当即决定收拾东西马上下山，在C3再耗一夜对自己没有意义。曾山过来半蹲在帐篷门口，探进脑袋微笑着用地道的普通话问我：“真的不想跟我们去冲顶？明天再往上爬150米，就加入7千米俱乐部了，嘿嘿。” 他的“嘿嘿”基本就是中国官场里那种圆滑而经典的干笑，半是随意半是试探，连这个都学会了，北大中文系真没白念。我希望他理解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已连续三天六顿颗粒未进，严重的高原厌食症导致体力几近衰竭，如果勉强爬上去，可能就下不来了；我可不想被人骑着遗体当雪橇滑下山去，没有一点生命的尊严；现在，滑雪下降到C1去吃住休息一夜，才是安全之策。我来滑雪登山是为了快乐，没有必要玩命。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大本营休整时听协作们多次议论过，本季6月中旬--7月初，攀登慕峰传统路线的十二支中外队伍100多人，包括向导协作在内，总共仅有3人登顶，今年的天气比较反常；慕峰的登顶率和死亡率，也像自然生长的果木一样，似乎有大年、小年之分，前年挂了4个，去年挂了1个，半数是猝死，今年又该是大年了。听了这个宿命论的传说之后，我在山上就格外地小心，经常提醒自己不要玩命，别被喜怒无常的ATA老爹提前“收”了！地球上还有好几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我还想去滑雪呢。 曾山似乎还不想放弃我这个顺溜老兄弟，又举起单反相机加以诱惑：“你再往上爬100多米滑雪下来，我给你拍片子，嘿嘿。” 我说出发下降时一样可以追拍，他说不如从下往上照出来的漂亮。“我在海拔6850米已经度过两夜，肚子空空如也，再住一夜，恐怕会出意外。”我这样说，曾山便不再相劝，只是叮嘱我滑到C2后，务必去找高度（刘鹰）用对讲机与C3通话，好让他放心。 C3--C2的坡段，套用现在网上菜农故作深沉的话来说，“我滑的不是粉雪，滑的是寂寞。”3公里的漫长雪坡，空无一人。到处是纯白的处女雪，细细的雪晶在阳光下静静的闪烁，两侧的冰峰，恰似高原盛开的雪莲；北面的雪崖层峦相叠，犹如天路舒卷的雪毯。氧气稀薄，我只能转一、两个弯就停下来大喘气，非常偷懒的滑法--超距斜滑降，大约100米才点杖转一个弯停下,滑雪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玩过如此半径的超级长弯，省力，只可惜了这一山的好雪。直到6500米--C2坡段，似乎氧气多了一些，我将保温瓶里1升的热水倒掉一大半减负，试着连续转了几个长弯，总算享受了些许极高山野雪滑行的快感。下午14：30出发的，这样滑滑停停，竟耗去4个小时。 到C2找到留守的协作队员“高度”，请他用对讲机与曾山通话，也许地形有死角，联系不上；改用手机，好使。曾山指示“高度”徒步下降陪我到C1，沿途为我拍摄滑雪镜头。这哥们真够意思！不过C2—C1坡段的粉雪很鲜，我只顾找路旗两边的处女雪豁豁，经常忘了配合“高度”的相机，留下的精彩镜头并不太多。6200米以下的氧气显得更加充分，我已可以转N多个连续的中长弯，不到1个小时就滑到了C1。 海拔5500米的氧气太足了，我又恢复了活力、自信和胃口，等来“高度”，告诉他我今晚不住C1了。我饿，想马上返回BC去吃饭，过人间正常的生活。C1—5060米雪线的冰状雪，我用5\5分力的平行式走刃滑降,通过髋关节和大腿受力内倾转弯,轻松、快捷、持久，近500米的高差，不到半小时就OVER了，意犹未尽。 在雪线帐篷处存妥雪具，等隔天克族的小毛驴上来驮走。换上徒步鞋，想从碎石坡小跑下山，没戏，几步就感到腿软。几天未进食，体力已严重透支，遂老老实实地蹭下去。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淡，本营的几个人影在晃动，旁边又有新的队伍安营扎寨，西南方向的风云挟裹着雪幕飘洒而来，我也只能慢条斯理地戴上头灯缓缓地向下移动，担心别来个过劳猝死的意外。 晚间22时，对着餐饮帐的灯光，我左摇右晃地返回了BC。老余描述当时本人“面容形如枯木，如监狱释放之重犯。很吓人！”小白和周大厨见状，连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冬瓜羊肉汤，几口就见底了；又上一碗羊肉面片汤，几口又见底了。传说中的饿牢鬼一般，抹去嘴角上的油汤，我如释重负地冒出一句话：“生命又可以延续了。”旁边坐着新疆登协驻塔县BC的高山联络官邹江，颇为动容而感慨：“这是对大本营厨师工作的最高评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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