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折翼飛翔 于 2010-6-24 21:56 编辑 常 牵 南 柯 梦 中 人
一场倏然而至的春雨，恰如一纸素宣酣畅淋漓的泼墨，平白的景致一夜间竟生动润泽起来。星星点点的嫩黄，跃上了昨日还疏落萧索的杨柳梢头。那蓝花布衣把橹摇桨的俊俏船娘，咿咿呀呀凭风而唱的俚语小调也柔柔软软，浸满了整个瘦西湖。此时的扬州，乍暖还寒，远没到“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的糜艳，却也娇娇怯怯羞羞答答的，暧昧着天下男人的春梦。
自古扬州出美女。这句教科书一般镌刻在每个男人脑海里的芬芳标记从何而来呢？是从窈窕曲折的一弯碧水串以长堤春柳、四桥烟雨、长亭短亭的瘦西湖吗？还是从竹影斑驳、盘石叠嶂、四时休憩的孤本个园？抑或是从登高一望、江南雨霁、恰与槛齐的平山堂？ ……显然不是。那些游走在三月烟花八月冰魄、魅惑着整个泱泱大国的妖妖冶冶的不死美精灵，究竟在怎样低回着风花雪月的吟唱？
小秦淮河畔的二胡声分花拂柳呜呜咽咽，熙春台里的琵琶行嘈嘈切切幽幽怨怨，似在慨叹红颜易老命途多舛；凤凰岛上，鸿飞冥冥，空留一座玉石雕像作吹箫状；史公祠中，古琴馆门扉深锁，那一阙《广陵散》早已曲终人散位列仙榜，袅袅余音就由我这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慢慢来揣摩吧。
~~~~~~~~~~~~~~~~~~~~~~~~~~~~~~~~~~~~~~~~~~~~~~~~~~~~~~~~~~~~~~~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刘细君《悲愁歌》
~~~~~~~~~~~~~~~~~~~~~~~~~~~~~~~~~~~~~~~~~~~~~~~~~~~~~~~~~~~~~~~~~~~~~~~~~~~~~~~~~~~~~~~~~~~~~~~~~~~~~~ “水色箫前流玉霜，赵家飞燕侍昭阳。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 ——唐.徐凝《汉宫曲》
一种妖娆，颠倒了众生，纷纭了百世。 哪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才称的上“妖娆”二字！那一定是艳光四射风情万种，一定是惊鸿一瞥疑为天人，一定是那种扣人心弦的灵动，那种情不自禁的吸引。妖娆本身何尝有错，就算让天下所有人目眩神驰，就算让所有男人骨酥肉麻、魂飞魄散好吧，又何尝有颠覆江山的法力！什么红颜祸水，什么妲己祸殷、西施亡吴、褒姒烽火戏诸侯一笑而失周天下，什么杨贵妃乱唐、冲冠一怒为红颜明室倾于陈圆圆统统都是鬼话！一堆几千年来着意编纂的故纸里埋藏了多少腐朽与愚昧、男权与偏见、逃避与推脱！遥想巍峨汉宫，夜凉如水，紫殿凝霜，雕栏砌玉，你蹑盘樽于朱履，奋长袖之飒丽，歌风舞月，顾盼流眄，摇曳生姿，定是神仙般的飘逸。你是扬州的女儿，江都王的后裔，曾经流落长安街头的孤女；你是“楚腰纤细掌中轻”的杰出舞者，“可怜飞燕倚新妆”的绝代佳人，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赵宜主。
2010-3-24 14:26 你的身世扑朔迷离，如雾里看花，正史野史都瞧不出端倪。你在襁褓中弃街头三日而不死，从生下来就谱写生命的传奇。幼年你父母双亡，便与孪生妹妹赵合德一同流落长安街头，后入阳阿公主府为官婢开始学习乐舞。一朝艺成惊天下，燕飞凤舞动京城。汉成帝刘骛一见大喜若狂，纳你入宫为婕妤，不久又废了许皇后，立你为新后。从此，“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不久，汉成帝又想方设法把你的胞妹赵合德接入宫中，封为昭仪，姐妹专宠，各擅胜场。合德丰腴秀美，似粉捏玉砌，秀发盘旋，时称为“新髻”，蛾眉淡扫，称为“远山黛”，颊施浅朱，称为“慵来妆”，姐妹俩又用麝香制“息肌丸”，开美肌美体之先河。一时宫女贵妇，引为时尚，竞相效仿。汉成帝称合德为“温柔乡”，偎红倚翠，难舍难分；老宫女淖夫人污合德为“祸水”，言之凿凿，见于正史。汉高祖以火德王，称“赤帝子”，所以汉朝尚火，水以灭火，“祸水”二字实在是天下最高明的诬陷！从此，中国历史上多了“温柔乡”和“红颜祸水”这两个典故。 追求极致的美丽来迎合君王让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长期用以驻颜美体的“息肌丸”所含的麝香等导致姐妹俩始终不孕无嗣，在那个母以子贵的朝代，你俩的结局注定是悲剧。汉成帝死后，赵飞燕姐妹无子，由定陶王刘欣即位，即汉哀帝，赵飞燕被尊为太后，哀帝没过几年就死了，汉平帝刘衍即位，赵飞燕被贬为孝成皇后，后合德被指控害死了后宫的皇子，被杀，赵飞燕则被贬为庶人，不久含悲自尽。再后外戚王莽篡权，汉室倾颓……
一对绝代佳人就这样香消玉殒、怆然谢幕了，终其一生，并未干预朝政，也未谗害忠良。只有毒杀有孕宫妃，断绝皇嗣，才是你们不可饶恕的罪过。你俩身后留下了无数倾慕者的吟哦和卫道士的诽谤。如今，你们家乡的瘦西湖脉脉的流淌着，蜿蜒曲折，婀娜秀美，以“瘦”见韵致，名满天下，似已得了飞燕的真髓。 ~~~~~~~~~~~~~~~~~~~~~~~~~~~~~~~~~~~~~~~~~~~~~~~~~~~~~~~~~~~~~~ “……古者，有女史记功书过，有女尚书决事宫闱。昭容两朝专美，一日万岁，顾问不遗，应接如响。虽汉称班媛，晋誉左嫔，文章之道不殊，辅佐之功则异。迹秘九天之上，身没重泉之下，嘉猷令范，代罕得闻。庶姬后学，呜呼何仰。然则大君据四海之图，悬百灵之命，喜则九围挟纩，怒则千里流血，静则黔黎乂安，动则苍甿罢弊。入耳之捂，谅其难乎？贵而势大者疑，贱而礼绝者隔；近而言轻者忽，远而意忠者忤。惟窈窕柔曼，诱掖善心，忘昧九德之衢，倾情六艺之圃。故登昆避海之意寝，剪胡刈越之威息，璇台珍服之态消，从禽嗜乐之端废。独使温柔之教，渐于生人；风雅之声，流于来叶。非夫玄黄毓粹，正明助思，众妙扶识，群灵挟志，诞异人之宝，授兴王之瑞，其孰能臻斯懿乎？镇国太平公主，道高帝妹，才重天人。昔尝共游东璧，同宴北海，倏来忽往，物在人亡。悯雕琯之残言，悲素扇之空曲。上闻天子，求椒房之故事；有命史臣，敛兰台之新集。” ——《全唐文.张说文集.昭容文集序》
这是一部文学盛唐，一曲才情天下，一出荒诞宫闱，又一个被皇权腰斩的扬州女儿。 作为诗人，你璀璨，才思敏捷，笔气疏朗，辞藻鲜艳，文辞可以折服整个时代；作为女官，你优秀，辅佐武曌唐中宗李显两朝，掌命制诏，识见不凡，无宰相之名而行宰相之实，功绩远在汉班媛晋左嫔之上；作为女人，你率性，亲太子李贤，乱武后禁脔张宗昌，私通武三思，幽会兵部侍郎崔湜，妖冶艳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可这是怎样的一个矛盾体啊！ 每挑灯夜读，辄见描写古代美人“皓臂似玉梅花妆”，直到看见了你——上官婉儿，才知道了“梅花妆”的来历，也领略了梅花香艳时的苦寒！
2010-3-26 13:40
想你的的祖父上官仪，虽贵为大唐宰相，恩威并隆，“上官体”名动朝野，开一代文风，又是太上皇李世民的文友，当朝皇帝李治的西台侍郎，尙是武则天脚下说碾死就碾死的一个蝼蚁，在你的额上黥刑刺字当是对你恩典有加了！可怜你天生丽质，年方及笄，就要为掩住这耻辱的印记绞尽脑汁，终于发明了花子，将各种各样的妆饰贴画在眉心，成了“梅花妆”。这一贴，本是要掩藏缺憾的，反而更显露了你的青春妩媚，宫内宫外群起效仿，一时梅花万点，风行天下，这是对你的褒扬还是嘲讽呢！ 你出生时恰逢家变，祖父上官仪、父亲上官庭芝被武则天处死，母亲郑氏挺着肚子被充入后宫为婢。就在生你的那个傍晚，郑氏梦见一个巨人送来了一杆秤，并告诉她：用这杆秤可以称量天下。为了给多难的上官家带来新的希望，郑氏多希望肚里的是一个雄健的男儿，可偏偏生出的是你这个黄毛丫头。满月之时，郑氏失望的看着襁褓里的你，自言自语：称量天下的，难道就是你么？你随即哑哑应答：是的！甫到人间，一个女婴便以非凡的承诺创造了又一个传奇！光阴荏苒，十四岁时你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娇媚可人，更加上过目成诵，下笔千言，文采斐然。武则天闻之，召入帝阙，现场命题。婉儿依题文不加点，须臾而成。诗文调叶声和，圆转如意，绮艳靡丽，书法格仿簪花，秀媚端严。武则天大喜，就像捡到了一块美玉，当场免了你的女婢身份，让你掌管诏命，武后中宗两朝的诏诰而后大都出自你手。 此后你以娇柔之躯，辅佐武后管理天下，就像后来唐玄宗的大国手燕国公张说（悦）描写的那样：“昭容两朝专美，一日万岁，顾问不遗，应接如响。”面对诛杀你祖父、父亲的仇人，你以国事为重，克己奉公，提出好多经典的治国良策。大唐国威日盛，民生富庶，万邦来朝。但武则天性格复杂，虽与李治并称“二圣”，实则大权独揽，“据四海之图，悬百灵之命”，生杀由心，乖戾成性。你以天下为己任，“窈窕柔曼，诱掖善心”，曲意逢迎，循循善诱，使好多生命免遭荼毒，深得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的拥戴。武则天对你大为倚重，甚至连床第之欢也不避忌。你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兼之每天耳濡目染，尽是春宫图色，不免也芳心暗动。一日你与武后的男宠张宗昌私相调谑，恰被武曌看见，武曌大怒，拔出金刀伤了你的前额，并立即下令将你处死。在临刑前，她想起了你的才华，又改变主意，赐给了你生存的机会，为了让你记住这个教训，命人施了黥刑，在你额头上刻了“忤旨”二字。 从此有朵凄美的梅花默默绽放在大唐宫禁，直到开成春色满园，开成一部宫闱艳史。 这缕淡淡的浅香幽幽暗暗，不知何时已沁入大唐下一个皇帝中宗李显的魂梦里，悄然俘虏了年轻皇帝的心。
…… 你这样写道：“密叶因裁吐，新花逐翦舒。攀条虽不谬，摘蕊讵知虚。春至由来发，秋还未肯疏。借问桃将李，相乱欲如。”这是你欣悦的心声吗？那个爱你慕你、一度沦为武则天阶下囚的皇帝李显，一复位就召幸你，迫不及待册封你为昭容，是你的美丽让他惊艳、你的才华让他折服、你的善良和无私是他苦难惊栗颠沛流离的生涯里温暖的慰藉吗？ 从此你勃勃的生命如密叶裁吐、新花绽放，你让唐中宗设立修文馆，大召天下才俊，摛藻扬华，赐宴游乐，赋诗唱和，连流竟夕。你每次都同时代替中宗、韦后和安乐公主数首并做，绮丽华美，气象万千，时人传诵唱和。对大臣所做之诗，你当庭品评，名列第一者，赏赐金爵，大加奖掖。大唐俊采星驰，修文尚辞，蔚然成风，开文学之盛举，对后世影响颇深。 “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彩书怨》 “释子谈经处，轩臣刻字留。故台遗老识，残简圣皇求。 驻跸怀千古，开襟望九州。四山缘塞合，二水夹城流。 宸翰陪瞻仰，天杯接献酬。太平词藻盛，长愿纪鸿休。” ——《驾幸三会寺应制》 “三冬季月景龙年，万乘观风出灞川。 遥看电跃龙为马，回瞩霜原玉作田。” ——《驾幸新丰温泉宫献诗》 “仰循茅宇，俯眄乔枝。烟霞问讯，风月相知。 枝条郁郁，文质彬彬。山林作伴，松桂为邻。 清波汹涌，碧树冥蒙。莫怪留步，因攀桂丛。 …… 凿山便作室，凭树即为楹。公输与班尔，从此遂韬声。 …… 斗雪梅先吐，惊风柳未舒。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虚。 霁晓气清和，披襟赏薜萝。玳瑁凝春色，琉璃漾水波。 跂石聊长啸，攀松乍短歌。除非物外者，谁就此经过。 暂尔游山第，淹留惜未归。霞窗明月满，涧户白云飞。 书引藤为架，人将薜作衣。此真攀玩所，临睨赏光辉。 放旷出烟云，萧条自不群。漱流清意府，隐几避嚣氛。 石画妆苔色，风梭织水文。山室何为贵，唯馀兰桂熏。 策杖临霞岫，危步下霜蹊。志逐深山静，途随曲涧迷。 …… 泉石多仙趣，岩壑写奇形。欲知堪悦耳，唯听水泠泠。 岩壑恣登临，莹目复怡心。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 …… 傍池聊试笔，倚石旋题诗。豫弹山水调，终拟从钟期。 横铺豹皮褥，侧带鹿胎巾。借问何为者，山中有逸人。 …… 沁水田园先自多，齐城楼观更无过。 倩语张骞莫辛苦，人今从此识天河。” ——《游长宁公主流杯池二十五首》（选摘） 从闺中怨妇写到帝子先贤，从皇家宫阙写到寻常巷陌，从龙马精神写到风月相知，从拜将入相写到啸傲林泉，从尚古写到出新，从四字骈俪写到七言对仗…… 婉儿，这是专属你的黄金时代、是一颗桎梏已久的心灵肆无忌惮的纵情宣泄，这是你的文学盛唐！这是你的才情天下！ 唐玄宗的燕国公张说在追忆你时这样赞道：“敏识聆听，探微镜理，开卷海纳，宛若前闻，摇笔云飞，成同宿构。” 帝王的恩宠，朝臣的钦服，百姓的拥戴，如日中天的你似乎幸运的拥有了令人称羡的一切，可是，爱情呢？哪一朵花儿不需要雨露的滋润，哪一颗心灵不在聆听缱绻的回声。你自呱呱坠地就被充入皇宫为奴，从小就知道武则天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了大唐的兴盛，你克制自己的私仇去辅佐她，这是一种信仰的颠覆，你的内心要承受多大的煎熬！你爱过“容止端雅”的太子李贤，而置他于死地的那份废黜诏书，正是十七岁的你替武则天草拟的。你亲近过俊美的张宗昌，但你的前额却从此被武则天烙下了耻辱的印记。你会爱那个柔弱的全无男儿气质、迟暮的如同夕阳，只是名字被唤作“皇帝”的李显吗？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大唐的宫禁再也锁不住你激扬的渴望，皇权祖训再也压抑不了你率性的痴狂。 …… 春宵易老，长夜苦短。 你的呢喃仿佛三月的熏风，轻轻拂在爱人的耳际；你的眉眼似新裁的柳丝，娇柔慵懒的缭绕着甜蜜与痛楚；你的脸颊是绽放的桃花，涂抹着断肠云雨的恻恻绯红；你软蠕美丽的腰肢是舞动的灵蛇，应和着压抑了太久的原始焦灼的欲求；你的躯体是深深的沼泽，盛满了整个大唐的情欲和放荡，权力与阴谋…… 你爱那个叫武三思的男人，他是武家最英挺能干的子侄，差一点就继承了武则天的帝位，你和他的疯狂从为女皇撰写国史的大殿延伸到后宫的草地，整个大唐都听见了你的销魂和呻吟。但能让李唐的子民喏喏臣服的只有一个武则天，她最爱的还是她的儿子，哪怕她的儿子是那么的猥琐和懦弱，而且这个天下是李家打下来的，不把天下还给李唐就等于害死了所有武姓的性命。你是如此的不舍，可只有一个办法能保住你爱的情人，那就是把你的爱人举荐给当朝天子的皇后。你是残酷的，从小就生长在倾轧挤压的环境，熟谙所有的宫廷斗争的法则。你也是敏锐的，你一眼就发现了韦皇后对英武的武三思的垂涎，——反正在这个由武曌倡始的情欲宫廷，怎么出格都不再是天下的新闻。你更是睿智的，一招就保住了你所爱的男人的生命与尊荣。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那样的夜晚，你浴着一身清辉孑然独坐时，胴体上似乎还保存着爱人的温暖，唇齿间还停留着不朽的誓言。什么是孤独?什么是永恒？怎样算是心碎？什么又唤作深爱呢？你的武三思已成了韦后的专宠，戏剧性的加官进爵，获得了比武则天临朝时更大的权力，在你和韦后的努力下，他甚至可以以内亲的身份随意出入皇帝李显的后宫。当他和韦后肆无忌惮的欢愉达到顶峰时，你大悟大彻了！肉体上的愉悦似乎比精神上的满足更容易追逐！在这样一个太平盛世，上皇武曌还在用一群禁脔滋补她行将枯萎的生命，太平公主正在她二婚的驸马官邸包养大队男宠，小辈的公主安乐也忙着在驸马武崇训的大床上接待他的同族兄弟武延秀…… 你这样一个才华与美丽兼具的女人，在这样的一个春潮澎湃的年代，放纵的享受一下赤裸裸的情爱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和平衡呢？ 英俊的少年侍郎崔湜就这样适时填补了婉儿的需求。 自古帝王的宫禁，从来都是重门深锁，高墙远隔，密实的透不进一缕春风，森严的飞不进一只公蝇。偶尔飞出一只纸鸢，最多也就淹死在在护城的濠河。为了崔湜，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跃出这堵高墙。是的，墙外阳光明媚，繁花似锦，连空气都弥漫着自由奔放的气息。你这掌朝的昭容，皇帝最爱的女人，就这样优雅曼妙、令人瞠目结舌的挥一挥衣袖，突出了皇权祖制的重围。你的外宅像一座离经叛道的标志，从此伫立在大唐的心脏，刺痛了多少卫道士的神经。 你和崔湜的相遇，是金凤玉露的初见。那样年少的儿郎，丰姿俊朗，才华横溢，一定唤醒了你青春韶华的记忆，况且，他又是那么真切的慕你爱你，如饥似渴。婉儿，你可以滥情，因为你桎梏了太久，你宣泄的不仅仅是情欲，还是一个被锁在深宫多年活生生的女人对美好生活和纯真爱情的渴望；婉儿，你可以放荡，你把女人短暂一生所拥有的最好时光全奉献给了大唐，从你的躯体上延伸开大唐广袤的疆土和奔腾的河流，你努力使大唐的一切达到平衡，唯独沦陷了你自己。现在，为了你自己，张扬的活一次吧。 你那个被誉为洛阳风雅第一家的外宅，叠石为山，凿池为沼，香花铺地，绿草如茵，雕梁画栋，檐廊曲回。舞榭歌台，你和崔湜有多少欢声歇了又唱；箜篌流响，又有几多仙乐寂了又起；颠鸾倒凤，你的宫殿是欢爱的密林；鸳鸯交颈，到头终究还是镜花水月。你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大唐的魂梦，你无所顾忌的宛转娇啼，终于引得一个皇孙拍案而起。 他是一个你曾经保护过并且预言他有帝王之相的皇孙，从小他的父王被武后流放，他和他的兄弟姐妹被幽禁在宫中栗栗自危。你给了他母亲般的温暖和父亲般的仁厚，他幼小的心灵本来是把你当神明来崇拜当母亲来敬爱的，他钦仰你的才华爱慕你的美丽，直到他无意看见你和武三思在后宫赤裸裸的交媾，他的神像才轰然倒塌，他从此不再理你，并暗暗发誓一定杀了你这个无耻的女人。少年慢慢长大，成了现在的临淄王和后来的唐玄宗，他对美丽的热爱和追逐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你破坏了他心中的完美，他要杀你，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当然他的志向还有李唐的天下。 景龙四年七月，临淄王李隆基率羽林军杀入宫中，诛杀韦后及党羽。婉儿一身素衣，秉烛相迎，淡雅如月露凝珠，从容引颈。 婉儿的一生就像一首跌宕起伏的乐曲，在奏到最高潮时切金断玉戛然而止，凄美如画。她的心从来不偏狭的属于哪一个皇帝和哪一位男人，只在幕后默默调控着大唐权力的平衡，以求黎民安康，国家不生剧变。一个才倾天下的女人，她的存在是个奇迹，最终还是悲哀的成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她从出生就是个错误，又错误的死去，她的一生，因错误而美丽，因率性而精彩。 遥想洛水河边，霜天微凉，那个扬州的女儿，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再度出现?她梅妆覆额，肌肤胜雪，长裙摇曳，低吟浅唱……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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