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没人的时候,大炕竟然是鸟的世界。晚上五点,距离大炕还有二十多米,听到稠密的唧唧鸟叫声。 认为无人时大炕一定很寂寞,那是人类天真的臆想。 (二) 早晨无事,阳光未起,我起,坐听水声。 水鸣空谷,胜白居易之琵琶。 凝神听,水声湍湍,一成不变,似有无穷无尽之水。一阵风来,湍湍如故,未改其音调。 风只能吹起一潭微澜。水的音色,来自于它流经之石。 水有百声。有的突突如吞咽,有的涓涓如低语。 河谷夏雨中,水声会如何? 暴雨水声如吼,满谷翻腾皆白,这点可知。但如何由涓涓变吼声?清水变白浪? 山中魅力,就在于平常事情也有无穷乐趣,即使你知道了现在,也不知道未来。即使你知道了眼前,也不知道没看见过的。 (三) 每一片落叶,都是一个生命的终结。所有的落叶集合起来,却是生命的延续,延续了树的生命。 灼灼其华是赞美花?不如说是叶。花固然美,即使有百种形色,质地总是娇弱。而叶,除了形色,还有质地,有的刚硬,有的带刺,有的妖娆。正譬如大连路市场走过一个美妇,美则美矣,不如路边各色小贩生动诱人。倘若夏夜他们收摊后喝酒,一桶酒几碟菜,喝到最后相互间撸袖子,骂“操恁娘”的,更生动。 (四) 蹦河谷才发现,今天石头不友好。早晨起来是霜,薄薄的一层不敢踩。八点半化成了渍,更滑更不敢踩。盼望中午能干,结果起浓雾,石头彻底湿透。 世事往往如此,盼望好起来结果却更坏。有没有盼望更坏,结果好起来的?肯定是没有。第一没有人会盼望更坏,第二如果真这样,世上都成伪君子了:整天嘴里说盼望自己更坏,实际上却是盼望自己更好。 (五) 河谷上游,石乱且小,堆于坡脚,带棱代角。河谷中游,石大如屋,拥塞河谷,圆滑如卵,或平铺,或堆叠,水或从其上跌落,或在其下成潭,间或树生石间,姿态各异。河谷下游,石小谷旷,半埋沙中,偶有大石,卓尔不群,滩涂空旷处,芦苇丛生。 上游如儿童,都是婴儿肥,基本一个模样。中游如中年,每一个都风华绝代,各天赋禀赋。下游如老年,寂寥空旷,偶有佼佼者,格外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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